自從那日撿到阮梨初的玉佩後,宣王心裏就隱隱有了猜測,但這猜測太過於不可置信,他一時間腦子竟然有些亂了。


    可要不要去求證,他卻猶豫了。


    說到底,他就是不敢。


    不敢多想,不敢將一切挑明,不敢去要一個結果。


    因為害怕一旦求證就會破壞現有的一切,害怕這一切都是假象,害怕麵對真相,所以他寧願裝聾作啞的當作不知道。


    絕望之中守候希望,說到底,還是絕望。


    後來阮玉棠的那一番話,讓宣王的腦子裏更是亂糟糟,就像塞滿了找不到頭緒的亂麻。


    然而有一條思路卻很清晰,那就是不管從前什麽樣,現在是有一個機會擺在他麵前的。


    於是趁著宮宴這個機會,他關上門,讓那混亂且沸騰的腦子冷靜了下來,收斂好情緒後,這才走了出來。


    他選擇抓住這個機會。


    他想接觸阮梨初,想變成她喜歡的那個樣子,想對她好,想......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


    可惜,僅僅幾天的時間,就讓他認清了現實。


    尤其賞花宴那日,阮梨初的態度,更是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其實那日,有一件事,阮梨初是不知道的。


    太後離開後,宣王和阮玉棠便與幾位世家公子吟詩作對,可沒多久他們二人便找了個機會脫了身。


    他們尋到了阮梨初,在不遠處望著她。


    不僅親眼目睹了陸瀅陸婉與她交流的全過程,還親眼看到了陸謹假扮別人,故意調戲阮梨初。


    還有陸謹帶走阮梨初去逛皇宮,這件事宣王和阮玉棠也是知道的。


    原本阮梨初的態度就已經讓宣王腦子清醒了,陸謹出現後更是讓他斷了所有的念頭。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那二人的感情哪裏是不深厚?


    明明就是親密無間,郎情妾意般的纏綿繾綣。


    他像是被隔離在世界之外的人,靜靜地看著愛情的各種模樣,雖感覺心口空寂寂,但-----


    並不氣憤。


    他突然就釋懷了,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執念。


    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與其糾結萬分,不如早點放手。


    所以,在收到陸謹的邀約之前,宣王就已經放棄了,放棄了所有臆想。


    而今兒到了墨漣居之後,還沒等宣王開口,陸謹就把自己與阮梨初的事兒大致講了一遍。


    時間有限,陸謹說的並不詳細,但基本上除了共夢,都告訴給了宣王。


    還有阮梨初的身世,阮桃與阮梨初的幾次衝突,陸謹也挑重點說了說。


    宣王這才知道,原來阮梨初被綁架竟然出自長公主的手筆,而阮桃在這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難怪長公主變成了那副模樣,難怪阮桃被禁了足,難怪陸謹會說阮梨初被欺負成這樣,他陸宸是有責任的。


    是啊,他怎麽能脫得了幹係呢?


    如果不是這些年他一直在明裏暗裏幫阮桃,阮桃可能就不會變得如此驕縱跋扈了。


    一步錯,步步錯。


    若是當年他沒有被阮桃騙過去,若是當年他能發現她那個謊言的漏洞,現在的一切可能都不會發生。


    ......


    回過神來後,宣王看著阮梨初,心尖像是被人掐著扯似的疼。


    他眼瞎心盲,又蠢又笨,就算沒有他哥,他也配不上阮梨初,就算沒有他哥,阮梨初也不會選擇一個把她認錯的人。


    心尖仿佛又被狠狠紮上一刀,宣王死死掐住掌心才維持鎮定。


    釋然,說的輕巧,自己的愚蠢該如何釋然......


    呼吸之間,一片靜默。


    阮梨初能感受到他身上冷沉的氣,但,他氣怒歸氣怒,別讓她幹著急啊,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忽地,一句坦白的話響起。


    “你說的沒錯,是......是阮桃冒充了你,也是我......是我太蠢,被她輕而易舉的蒙騙了。”


    他一字一句地艱難說著,呼吸聲被他壓得很低,像在竭力隱忍不穩的情緒。


    阮梨初抿了下唇,微微攥緊手心,原來現實還真的就是這麽狗血。


    剛想問具體是怎麽一回事,就見宣王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似乎鼓足很大的勇氣,接著說道:


    “三年前,我在空山寺山腳下找到了十幾戶農家,從他們口中得知,有一戶姓趙的人家有一個女兒,而那個女兒......”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微微地有些顫抖,他停頓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麽令他煎熬的東西。


    阮梨初愣愣地聽著,好半天才消化完他說的這句話,“所以阮桃原是姓趙,十年前,她也曾出現在那片樹林裏?”


    宣王的頭低低地垂著,不敢看阮梨初,“對,她原叫趙歡顏,自出生起便住在空山寺山腳下的村子裏。”


    阮梨初瞳孔陡然一縮,想到什麽,滿臉的震驚,“原來你竟一早就知道她是抱養過來的。”


    “是,我知道,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他胸口又悶又堵,耷拉眉尾的模樣看上去很低落。


    真假千金,他知道,可也就知道而已,但凡他的腦子往真千金身上想一想,或許就能發現真相了,可他沒有。


    兩人相對無語沉默片刻,宣王咽了咽幹啞的喉嚨,聲音帶著難以言說的苦澀,“當時,我找到了她,問她是否在空山寺的後山救過一個小男孩。”


    “她說救過,還把救人的細節說得清清楚楚,就連那裏有一棵歪脖子樹,樹上一左一右有兩個鳥窩,她也說得出來。”


    “所以你就相信了?”阮梨初眉頭擰成一團,目不轉睛地盯著宣王,“難道你就沒意識到這裏麵有很大的問題嗎?”


    旁邊的陸謹冷嗤,“他若是真能意識到就好了!四五歲的小孩子怎麽可能記得清清楚楚?還兩個鳥窩?當時情況那麽危急,竟然還有心情看鳥窩!”


    說完,陸謹笑了笑,笑得一臉諷刺。


    這些細節上的事兒,他不知道,但他是問過的,可宣王卻從不與他說,隻說找到了。


    若是宣王肯告訴他,哪裏會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


    宣王臉色越發的難看,從始至終都是低垂著頭,眼神漆黑卻空蕩蕩的。


    阮梨初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不止因為四五歲年紀小記不清楚事兒,當時她腦子也不太好,也是不可能記得清清楚楚的。


    雖然她可以理解宣王尋人心切,可他也太單純,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而且他竟然開口就直接問別人是不是救過人,這未免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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