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阮梨初睡的深且沉,隻是那緊蹙的眉頭卻彰顯著她此時睡得並不安穩。


    九百年前、現代和今生的記憶在她腦海中交錯著,她緊緊抓著胸前的被褥,不斷地囈語:


    “不......不要......”


    陸謹的耳力極好,聞聲忙快步走了進去,安歲歲緊隨其後。


    陸謹走到軟榻邊坐下,一隻手握住阮梨初的小手,另一隻手一下一下輕拍被褥,哄道:


    “都是夢,阿梨不怕,有我在。”


    他嗓音低沉,輕聲哄著她,過了好半天見她的眉頭依舊緊繃,眼睫時不時顫動,嘴裏還一直嘟囔著什麽,他抬手輕輕的撫上她的眉。


    在他的溫熱的拇指的撫摸下,阮梨初緊縮的眉頭漸漸鬆開,臉色也好看了很多。


    男人好聽的聲音繼續輕柔地哄著:


    “乖,阿梨別怕......好好睡吧......”


    “乖阿梨,別怕,我在......”


    一聲聲的輕聲細語,一聲聲的安撫,讓昏睡中的阮梨初漸漸平複了情緒,沉睡了過去。


    安歲歲在旁邊安靜的站著,眨著圓圓的杏核眼看著阮梨初,也是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而後她看向軟榻前,這個輕輕呢喃,語氣裏滿是眷戀,眼神裏滿是繾綣溫柔,耐心的哄著“小寶寶”的男人。


    直到現在,安歲歲依然無法很好的將陛下和野男人聯係在一起。


    更無法將眼前這個溫柔似水的男人和阮梨初夢裏的那個瘋批,看作是同一個人。


    縱然阮梨初這個當事人都已經確認過了,安歲歲還是很難將這些身影都重疊起來。


    她總覺得難以置信。


    而難以置信的人,又豈止是她一個。


    崔明昌在一旁候著,早就已經失了神。


    他實在是難以相信,平日冷情冷性的主子還有這樣溫柔如水的一麵,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啊!


    他聽著自家陛下那溫言軟語,都以為是幻聽,他的腳都不受控製的差點走上前去,想要好好看看這人究竟是不是他的陛下。


    說句不要命的話,他是真想去陛下的臉上扒拉一番,看看這人是不是誰戴著人皮麵具假扮的。


    當然,崔明昌知道這是無稽之談。


    所以他又產生了另一種想法。


    眼前這個人該不會是儒雅溫潤的宣王假扮的吧?


    好在他的心理素質很強,也知道這些匪夷所思的想法都是荒謬的,所以隻是牢牢的攥緊了手中的拂塵,穩住了身形。


    最主要的是要穩住他的那雙腳。


    若是不小心發出一點動靜,吵到了軟榻上的小姑娘......崔明昌毫不懷疑他家陛下下一瞬就會變成那個狠戾暴君。


    太醫站在殿門口,拎著藥箱,冷汗直流。


    他是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一旁的小太監崔達海也沒比太醫強多少,此刻也是進退兩難。


    但他是個機靈的,見師父給了他一個眼神,於是一句通傳的話都沒喊,隻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而後見陛下看到他了,才給了太醫一個眼神。


    太醫接收到信號,這才拎著藥箱進了屋,不然他是真不敢貿貿然闖進來。


    整個過程,明明是來給人看病的,倒整的像是做賊似的。


    陸謹想抽回手,以方便太醫給阮梨初診脈,可剛一動,那隻瓷白的小手就緊緊攥著他的手不鬆。


    倒是有勁兒,一點兒都不像個小家夥的小手。


    而且還越攥越緊,生怕他跑掉似的。


    陸謹唇角微微揚了揚,幹脆側過身給太醫讓出位置,同時示意太醫小點聲別吵醒了榻上的小家夥。


    太醫顫顫巍巍靠近床榻,垂著頭,鬢角和鼻尖滲出幾顆豆大的汗珠。


    不敢看,怕看了不該看的掉腦袋。


    也沒眼看,怕看了不該看的直接被肉麻膩歪死。


    那會兒看崔達海那慌慌張張的架勢,他還以為誰要不行了呢......細問之下,才知道就是月事小腹疼而已。


    這太醫就是前幾日被要求寫女子月事期需要注意什麽的太醫之一,那些需要忌口的食物就出自他手。


    來的路上,他跟著崔達海連跑帶顛,略一思索,就猜出了這個女子恐怕就是那個女子。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厭惡女色,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怎麽冒出來的,但是這些年陛下就沒有對任何女人的事情感興趣過。


    所以,這很好猜。


    不過麽,實在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太醫一路上都對這個即將見到的病人很感興趣。


    原本他是想好好看看這個特別的姑娘到底長什麽模樣的,可現在還哪裏敢看,哪裏能看?


    若是可以的話,他甚至都想全程閉著眼睛診脈。


    重點是還不能吵醒這姑娘。


    太醫覺得自己太難了。


    ......


    過了好一會兒,太醫把脈案收起來,將脈枕和絲帕都收了起來,看了陛下一眼後,拎起藥箱就輕手輕腳地往外走。


    此舉甚是懂事,陸謹很欣慰。


    他示意安歲歲和崔明昌一同跟過去,自己則繼續守在阮梨初身邊。


    小家夥這會兒睡的很香,她很相信他,一點都沒設防,似乎有他在她就很安心。


    若不是有外人在,他真的很想把她攬進自己懷中。


    這個念頭,從最初就一直有,無奈安歲歲一直守在身旁,他隻能將這個想法按捺在心裏。


    太醫的診斷結果與將軍府的府醫是一樣的,都是小姑娘本就是月事期,再加上情緒、飲食、睡眠等多種因素的影響,所以才會反複腹痛。


    安歲歲轉達這番話時,太醫已經開了藥方去煎藥了。


    陸謹想了想,將小姑娘的小手塞回了被子裏。


    安歲歲無語地揉了揉眉心,她這會兒忽然理解了方才太醫為什麽是那個神情了。


    是,月事期是不可受涼,但這小手手沒必要也塞回去吧?


    而且這大夏天的,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懷疑人生。


    ......


    阮梨初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睛,她感覺這一覺睡的前所未有的充足,她感覺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她甚至有點睡飽了。


    而從安歲歲的口中,她才得知她其實並沒有睡太久,而且這會兒距離賞花宴開始竟然還得一會兒。


    她還以為自己一覺睡過去,賞花宴已經結束了呢。


    陸謹來過,太醫也來過的事兒,阮梨初也知道了。


    聽安歲歲說,原本陸謹是打算一直陪著她的,可禦書房那邊還有大臣等著議事,是關於江南水患的,所以他不得不離開。


    安歲歲道:“初初,你不知道,剛才我差點被野男人嚇死,他竟然要抱著你去禦書房議事!”


    聞言,阮梨初直接從榻上彈了起來,頭上的簪子險些甩飛,“荒唐!那怎麽行!”


    “是啊,那怎麽行?所以我給攔下來了。”


    阮梨初一把抱住安歲歲,“嗚嗚,歲歲,還好有你,不然我可就要‘出名’了。”


    “嗯?出名,出名是什麽意思?我隻是擔心他們議事聲音太大會吵醒你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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