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小姐被關,老夫人的身子便每況愈下。”曹嬤嬤歎氣,“如今也不過是熬日子。”


    曹嬤嬤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是老太太的心腹,也是阮梨初回來那日代表溪桃院出席在門口的人。


    府醫點頭,收回搭在阮老夫人腕上的手,“老夫人本就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若是心中的苦悶鬱結不發,再這樣下去神仙也難救。”


    雕著梨花的拔步床上,阮老夫人麵色蒼白,依靠在床邊,手中緊緊握著一把桃木梳。


    雖沒有大悲大愴,可是就是這麽一動不動,卻更讓人感覺到其中絕望與悲涼。


    府醫開了藥方,叮囑老太太無論何時何事還是要把心放寬才是,不然藥石也無用。


    而後還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後,才離開。


    許氏立刻細細詢問了一番老夫人近日的情況,曹嬤嬤皺著眉歎著氣說完後,許氏看向榻上一臉病容的母親。


    垂頭懊悔道,“都是兒媳不孝,沒有照顧好母親。”


    阮老夫人頭束額帶,虛弱的咳了咳,瞧得眾人心下一緊,紛紛向老夫人擁去。


    “母親!”


    “祖母!”


    “老夫人!”


    曹嬤嬤忙遞給老夫人帕子捂嘴,而後麵色凝重地拍了拍老夫人的後背,給她順氣。


    所有人都上前一步,視線都在老夫人的臉上,唯獨阮梨初靜靜地立在角落裏,視線在老夫人手中的帕子上。


    這帕子遞上去的時候是白色的,她仔細觀察過。


    若是拿開上麵血紅一片的話,怕是就真的是病入膏肓。


    “咳咳咳......” 阮老夫人咳嗽了幾聲,有些氣喘,“你們都離我遠點!我死了不是正合你們的意?”


    手帕拿開,上麵並無任何血痕,阮梨初收回目光,心下了然。


    許氏聞言,頭垂得更低了,深深的將自己的眼神埋下,“母親您千萬別再動怒了,您的身子要緊。”


    老夫人眼眶泛起一圈紅,語氣有些哽咽,“我這身子也活不了多久了,現如今我隻是不放心孫女。”


    在場的人都知道老夫人口中說的孫女是誰,但卻沒人接話。


    忽然不知是哪個丫鬟,有意還是無意,撞了阮梨初一下。


    阮梨初也不惱,還接上了話茬兒,“老夫人不用擔心我,我挺好的。”


    安歲歲在心裏憋笑,她總覺得阮梨初下一句想說的是:您老人家可以安心的上路了。


    雖然不孝,但莫名的好笑。


    麵對阮梨初這麽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阮老夫人又咳了起來,咳的臉都紅了,隻覺得胸口處疼得更厲害。


    她撫了撫胸,在曹嬤嬤的幫助下,好半晌才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你!你!你倒是會‘說話’!”


    曹嬤嬤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的主子,生怕她一口氣兒上不來。


    原以為阮梨初會主動否認些什麽,畢竟誰都知道老夫人指的孫女是阮桃,卻沒想到阮梨初上杆子承認上了。


    許氏聞言身子一僵,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阮梨初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隻見阮梨初迎著老太太的銳利目光,嫣然一笑,“謝老夫人誇獎。不過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吧,別再說話了。


    方才府醫不是說了麽,您要靜養,平心靜氣,千萬別想的太多了,這樣才能早點好起來。”


    老太太本就是衝著她來的,她可以自己應付,不需要許氏幫忙。再說許氏夾在中間會十分為難,阮梨初不想這樣。


    但她本人可沒什麽為難的,但凡老太太直接和她開戰,她就正麵和她硬剛。


    當然,老太太不直說,那她就學她拐彎抹角。


    總之,路數上與對方一致,隨機應變,就算不把老太太氣死也能把她憋屈死。


    而且這幾日阿爹和大哥就要回來了,在能接受的範圍內,阮梨初還是想家宅和睦的。


    許氏這邊見女兒這麽說,立即點了點頭,順著她的話說道,“是啊母親,初初說的對,我們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


    說完,帶著眾人就要離開。


    阮老夫人一噎,猛地抓緊了曹嬤嬤的手。


    曹嬤嬤見狀大聲驚呼道:“老夫人您還好麽?怎麽忽然臉色這麽差?您可千萬別嚇老奴啊!”


    阮梨初聳聳肩,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早猜到老太太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了。


    曹嬤嬤抹了把淚,又道,“您說您這是何苦呢?若是將軍知道您為了小姐病成這樣,得多心疼啊。”


    阮老夫人眼眶也一下濕潤了,“也不知道桃桃怎麽樣了,這麽久沒見,一定瘦了許多!”


    說罷她厭惡地瞥了阮梨初一眼,雖然沒有說什麽,但眼神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阮梨初不為所動,迎著老夫人的目光,一副你願意說什麽就說什麽反正與我無關的模樣。


    老夫人的臉色更難看了,看著她的眼神也更加淩厲。


    這時,阮玉棠開口說道:“祖母無需擔心,桃桃隻是被禁足,吃喝上半點都沒有少,您且放寬心就是。”


    阮老夫人臉色一沉,狠狠地瞪著阮玉棠,“我可不像你這麽鐵石心腸!桃桃與你從小一起長大,可你竟然一點兒都不關心她,你這個做哥哥的怎麽這麽冷血!”


    “她犯了錯,自然要接受懲罰,正是因為我是她哥哥,才不能放任她繼續錯下去。”


    老夫人氣得呼吸都重了些,“那關了這麽久也該放出來了,難道你們還想關她一輩子麽!”


    “才幾日而已......”


    “幾日還不行麽?!我的桃桃何時受過這種罪!今兒你們給我個準話,到底什麽時候放人!”


    阮玉棠不吱聲了,許氏也不說話,阮梨初不是決策人因此也輪不到她說什麽,隻時不時翻個白眼。


    許是見下不來台,阮老夫人冷笑了幾聲,然後眼神冰冷的看著下首的兒媳說道:


    “成,我今兒算是看明白了,你們這是存心要逼死我這個老婆子!那我就死給你們看,到時候傳出去看你們還要不要臉!”


    聞言,阮梨初挑了挑眉頭。


    哦吼,這是有好戲看的意思?


    咬\/舌,撞\/柱,吞\/金......但凡諸如此類極端且危險的行為,老太太敢來真的,她就收回從前對她的所有看法。


    絕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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