鏤異的話如同晨鍾暮鼓,令林書心頭一震,滿臉驚愕。


    他不解地望著鏤異,等待這位師祖的解釋。


    鏤異淡淡一笑,緩聲道:“忘之高妙,吾將之解讀為以下兩種。”


    其一,劍道至高,非忘無以至極。你所學所悟,皆為外物,唯有將它們徹底融入內心,化為無形,以無形應萬形,方能真正達到劍之極致,歸於無極。


    其二,劍道之妙,在於隨心隨性。你若執著於已領悟,便會被其束縛,難以再有新的突破。所謂‘忘’,並非真的舍棄,而是讓你以空靈之心,去迎接、去突破、去自我創造,繭蟲涅盤成蝶,方能感悟出更高深的劍道真諦。


    林書靜靜聆聽著鏤異的教誨,心中猶如波濤洶湧的大海,久久不能平靜,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良久之後,他仿佛有所明悟,眼中閃過一絲堅毅的光芒,“師祖,弟子明白了,這就嚐試忘卻。”


    林書閉上雙眼,努力讓自己心境歸於平靜,嚐試將那已領悟十成的劍道感悟從腦海中抹去,同時讓心中所有的劍訣、技巧一一消散,如同秋水長天,一片澄淨。


    這個過程極為艱難,每一絲劍意的消逝都像是割舍心頭肉,一刀刀,血淋淋的,如同在心尖上萬刀淩遲。


    林書咬緊牙關,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如雨珠般不斷滴下,表情時而痛苦,時而迷茫。但他始終沒有放棄,一直在堅持。


    空間裏,時間仿佛永恒一般,沒有晝夜更替,沒有星辰變換,無日無夜。


    不知過了多久,在經曆了漫長的煎熬後,林書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變得清澈而空靈,仿佛從未接觸過劍道一般,卻又能洞察一切。


    “幾成?”


    “零成。”


    林書站起身,憑空取出劍,劍尖重重觸地,卻未發出半點聲響。


    鏤異看著這一幕,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已悟出自己的劍道真諦。劍隨心動,心隨劍行,不拘於任何形態,隨心所欲,每一次出劍,都是心之所向,無招勝有招。”


    林書持劍靜立,周身氣息悠然,仿佛與劍、與天地融為一體,再無界限。


    他輕輕閉目,感受著周圍每一縷風、每一絲氣息,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感知之下,細微至極。


    鏤異微笑道:“忘,是為了更好的記;放,是為了更好的擁。你現在所領悟的‘零成’,其實才是真正的‘十成’。因為你已不再拘泥於任何形式,劍道於你,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林書聞言,心中豁然開朗,仿佛有一扇大門在他麵前緩緩打開,通向一個全新的世界。他再次睜開眼,眼中不再是迷茫,而是充滿了自信與堅定。


    “師祖,弟子想試一試。”


    鏤異點頭,示意林書可以開始。隻見林書身形微動,手中劍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隨著他的心意自由舞動。


    每一劍劃出,都仿佛在刻畫著一種意境,一種超脫了技巧的劍意。


    劍影閃爍,空間中劍氣縱橫,光芒閃耀。


    劍光流轉間,空氣似乎被割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卻又在下一刻重新融合,恢複原樣,不留一絲痕跡。


    “不錯,初窺門徑就如此了得。你現在還隻是天輕境,以後到了混沌境、無空境,乃至飛升後,你的劍道將會更加精深,領悟也會更加透徹。”鏤異讚賞地看著林書,眼中滿是欣慰,盤後樓有如此後輩,真是宗門之幸。


    片刻後,林書收劍而立,氣息平衡,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修行之路,永無止境。你所看得到的,不過是廣闊天地間的冰山一角。天高地迥,寰宇星河,望你秉持本心,不懈求索,踏上那劍道巔峰,有朝一日縱橫九天,踏破虛空。出去吧,吾沒有可教你的了。”


    鏤異身影搖曳,漸漸消散在虛空。


    林書麵對鏤異消散的虛空,深深鞠了一躬,鏤異的話語縈繞在他耳畔,久久沒有散去。


    就在這時,空間上方出現一道刺眼的白光,將林書拉出了空間。


    “臭小子,終於出來了,見到你師祖沒有?”三老看見林書從虛空中走出來,一臉欣喜。


    林書定了定神,看向眼前有些急切的三老,恭敬地回道:“三位師尊,弟子見到師祖了,師尊的教誨讓弟子受益匪淺。”


    白袍老者眼中閃過一抹期待,忙問道:“那師祖沒送你幾件神兵利器啥的?”


    白袍老者話音剛落,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雷鳴。


    白袍老者訕訕一笑,撓了撓頭,看向劍碑道:“師尊,弟子隻是開個玩笑,您老莫生氣,莫生氣,不問了。”


    看見白袍老者求饒的模樣,林書心中偷笑,沒想到幾百歲的三老也會害怕自己的師尊。


    林書輕咳一聲,打破尷尬的氣氛,道:“師祖說,他的法寶都被您們禍害了,還想要神兵利器找旁邊的太師祖去,太師祖哪兒有。”


    三老聞言,麵麵相覷,旋即哈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回響在葬地。


    接下來,林書走向距離鏤異劍碑不遠處的劍碑,那是盤古樓第二任樓主雲飛揚的劍碑,也是葬地最後一座劍碑。


    此劍碑與鏤異的劍碑一樣大小,卻也有些不同。


    劍碑通體呈墨黑色,仿佛吸納了世間所有的光線,表麵光滑如鏡,卻不見絲毫反光,隻有一股攝人心魄的幽暗,讓人心悸。


    劍碑之上,沒有繁複的雕飾,僅有三行簡練有力的古篆文字,字跡蒼勁有力,宛如劍鋒所留,每一筆都蘊含著無窮劍意。


    第一行刻著“第二任樓主——劍尊雲飛揚”。


    第二行則是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劍道無疆,心懷蒼生。”


    第三行隻有簡簡單單四個字:“滄浪弟子。”


    “劍尊?”林書凝視著劍碑上的文字,心中泛起陣陣漣漪,僅這兩字就讓人感受到一股淩駕於萬物之上的威嚴與氣勢。


    天下間,敢在一個領域稱“尊”者,無不是超凡絕倫之輩。


    林書不禁對這位雲飛揚樓主心生敬仰,充滿好奇。


    這位第二任樓主究竟是何等厲害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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