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之日很快到來,空中陰霾密布。


    慘淡墨色的烏雲充斥天空,沉得仿佛隨時會墜下來,壓抑的氣息籠罩大地,這風雨欲來之勢卻讓每位將士愈加興奮。


    時瑜幹脆利落地翻身上馬,一襲銀色山紋鎧甲在身,襯得麵容精致又清寒,烏發用布條簡單束起,她清冷的目光直視前方,將臂彎處銀色頭盔戴好,頭頂冠羽高聳,英氣颯爽,令人望而生畏。


    她伸手接過遞來的紅纓長槍,猶如戰神昂然端坐銀鞍白馬之上,長槍指天下令出發,而她漆黑眸底是萬千軍馬的浩蕩。


    景淵騎著馬同她錯開一個身位,腦海中少女意氣風發的英姿久久難散。


    她仿佛是生來的將者,好似本就屬於戰場。


    ……


    兩軍相遇即是劍拔弩張。


    “列陣!”


    時瑜一聲下令,士兵立馬分隊排成陣勢,首圈包圍連成,旌旗獵獵在蒼穹下迎風飄揚,刀劍泛著凜冽寒光,數萬萬大軍氣象既成。


    此時卻聽對麵傳來若有似無琴音,包圍中的敵軍頓時躁動起來。


    “擂鼓!”


    時瑜再次下令,震天鼓聲響起瞬間,轟然雷聲相伴而至,霎時大雨傾盆而下,兩麵山丘上士兵也衝了下來,形成第二圈包圍。


    敵方氣勢瞬間弱了許多,但隨著那琴聲越發刺耳,敵軍也如同瘋了一般,拚命展開廝殺。


    大戰一觸即發。


    景淵早已在山丘最高處做好準備,在收到時瑜遙遙望來的目光時,一首十麵埋伏傾泄而出。


    他所用正是被譽為天下名琴榜首的龍吟,其弦音竟穿透刀劍廝殺聲、雷雨聲乃至鼓聲,清晰傳到每一位將士耳中,頓時士氣大作士兵們也如有神助。


    敵方將領也發現這一情況,竟張弓搭箭瞄準景淵射出。


    尖銳的破空嘯響回蕩上空,景淵雖察覺到卻毫無閃躲動作,依舊專注於彈琴。


    而箭矢卻被另一隻泛著寒光箭矢截斷,時瑜背著箭框手拿長弓立於他身側,喜愛的長槍被丟在地上。


    她氣度磅礴淡笑著開口:“你專心彈琴,有我護你周全。”


    景淵也笑了笑,聲音僅有她聽得到:“多謝將軍。”


    那日直至雨勢漸弱,玄耀軍大獲全勝,隨後幾日果斷乘勝追擊,將南蠻徹底逼退且保證不再進犯。


    這一戰,不僅在時瑜的不敗神話上又添一筆,也讓國師牢記在每一位將士心,還打出了晟景的大國之威,更是讓活下來的將士們得以凱旋。


    ……


    篝火劈裏啪啦作響。


    照亮一位位將士真誠且愉悅的臉龐,他們歡笑著高舉酒囊,大聲地分享著自己的喜悅,明日班師回朝,此時每個人都高興的不能自已。


    連秦安幾人都喝的醉醺醺,正和將士們勾肩搭背著高談闊論。


    景淵故作不經意的終於找到時瑜時,她正在無人之處躺著看星星,他默不作聲走到她身旁。


    “國師原來也有這閑情逸致?”她看向他,眼底蘊藏著漫天星空。


    景淵看了幾眼後,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聲音柔和道:“國師也是普通人。”


    所以國師也會覺得被下了蠱。


    他這幾日一閉眼,全都是她帶軍出發時意氣風發的模樣,悄悄越想忘卻越忘不掉。


    夜幕之上星光璀璨,在藏藍色的夜幕中半明半昧,明月被薄霧層層籠罩,才愈發顯得群星閃耀。


    可他瞧著瞧著,視線又被她吸引了去。


    她就靜靜躺著欣賞星空,看累了就閉上眼感受著清涼舒適的夜風,她墨發如緞沒有再束起,隻是任由其散亂的鋪在地上,自由又恣意。


    察覺到他的視線,時瑜學著他的語氣,“國師有話要說?”


    “尚無。”景淵也學她。


    一時之間,兩人都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秦安的聲音也突然傳來,“主帥……”


    他剛開口,就敏銳地注意到兩人此時不同尋常的微妙氣氛,話就這麽戛然而止。


    秦安看看坐起來的將軍,又看看束手站著眸光冷清的國師,突然感覺自己來的不太是時候……


    他正欲後退,又想起來手上的信,一時進退兩難。


    “什麽事?”時瑜這三個字,在此時無異救他於水火。


    他立刻抬手遞上信封,壓低聲音道:“上麵那位派人發來的加急密信。”


    時瑜聞言立刻起身,兩三步走上前接過信件,她自他身邊走過時,恰巧有風吹拂,他好似還觸到她漆黑的長發。


    秦安在她接過信後就已經識趣的離開。


    而拿到信的時瑜頭也不回,隻是朝他揮了揮手也徑自回了營帳。


    景淵站在原地,視線中她的背影越來越遠,秦安雖未明說,但他也猜到那封信是來自於誰,莫名就有些煩悶壓在心頭。


    自那夜散了以後,景淵就沒再單獨見過時瑜。


    或者可以說,自第二日開始回京起,大軍每天都在匆忙趕路,將軍也忙得根本看不到人,不是在趕路就是在趕路。


    是夜,明月高懸,趕了一條路的隊伍也終於停下休息。


    主帳內燈火通明,時瑜在專心致誌寫著什麽,聽到動靜頭也不抬,隻是語氣平淡地問:“國師有事?”


    “確實有點。”景淵自己尋了位置坐下,避重就輕問道:“將軍似乎著急回京?”


    時瑜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確實有些事比較緊急。”


    話音落,她又低頭奮筆疾書。


    景淵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他靜靜地凝視她,沒再說話,他眼底有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情緒迅速蔓延。


    “主帥。”秦安的聲音再次傳來。


    秦安進來後再次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以及國師越來越黑的臉,再次覺得自己來得不太是時候……


    他再次看看忙碌的將軍,又再次看看目光仿佛淬著冰的國師,直覺告訴他應該迅速離開。


    於是他把信放在書案上,飛快地說道:“還是上麵那位的加急密信,屬下告退。”


    他來去匆匆。


    留下了一臉莫名其妙的時瑜,以及看到那封信後臉色更加難看的景淵。


    不多時,景淵也從主帳離開,回去繼續拿起那本近幾日都未曾翻過一頁,也不知道到底看沒看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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