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呂公究竟為何會欣賞劉邦?


    劉信在旁邊坐下,看到劉邦和蕭何居然互損,倒也並不奇怪。


    親者疏之,疏者親之。其實,這恰恰說明,蕭何和劉邦的關係,真的是非同一般的好。蕭何對劉邦,那是百般的照顧。


    他故意揭露劉邦愛說大話、吹牛皮,一來就是為了在外人麵前掩蓋他和劉邦關係特別好的事情,二來也是情知劉邦現在不可能拿出一萬錢禮金,因此提前給呂文和沛令打預防針,也把自己的責任別幹淨。呂文、沛令王勾如果對劉邦的話信以為真,那也隻能“責任自負”,都提醒過你們了,你們還不聽,怪罪呢?


    這個蕭何,真的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在官場上混得久了,簡直成為了人精啊。


    這就難怪,未來的他,能夠成為大漢開國第一名相!


    麵對劉邦對蕭何的貶損,呂文當然馬上稱讚蕭何,說:“蕭主吏熱情周到,十分能幹,深得沛令大人器重,要說見過世麵,我看在這沛縣,也沒有人能夠超過他了!”


    劉邦哈哈一笑,嗤之以鼻,道:“他一輩子沒有離開過這小小的沛縣,也能說見過世麵了?想當年,我帶著我那個不成氣的侄子,去魏國投奔信陵君,和名震天下的張耳結拜為兄弟,被魏王假親自任命為特使,要不是大秦統一了天下,哪裏還會回沛縣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劉信在旁邊聽了,心道:三叔這話,確實倒也難得的沒有吹牛。


    此時此刻,張耳正是朝廷懸賞追捕的通緝犯,給魏王假當特使是為了對抗秦兵,現在說起來,都是犯忌諱的事情,劉邦怎麽口無遮攔,對呂文說起來了呢?


    隻是轉念一想,劉信就懂了劉邦的心機。


    其實,這個呂公,本身也不是什麽遵紀守法的人。他之所以拖家帶口的,從單父來到沛縣,投靠沛令王勾,就是因為他也殺了人,現在正被仇家追殺。換句話來說,別看呂文一副笑容可掬、熱情謙和的樣子,骨子裏卻也是個敢做敢為的狠角色呢。


    他動不動就給人相麵,標榜自己相術精湛,說白了,也是個江湖術士,常年在江湖上混的人。


    這樣的人,當然不會把秦朝的法令製度真的放在眼裏,而對敢於反抗秦朝的信陵君魏無忌、張耳這種曾經結交天下豪俠、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更加感到認同。所以,劉邦說起自己和張耳的交情,反而更加能夠讓呂文刮目相看。


    果然,呂文看劉邦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欣賞,道:“原來劉亭長如此了得,和張耳都是兄弟,小老兒真是失敬了!正所謂猛虎暫臥荒丘,隻待雲生風起。真正的英雄人物,暫時找個官職棲身,將來也必定是會風雲再起,大展宏圖的!”


    劉邦聽了這話,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口裏卻故意歎口氣,謙遜道:“過獎!過獎!現在大秦一統天下,大家都不用打仗了,老百姓都能過上安穩日子,那就好了。我能夠當好這個亭長,紮紮實實為鄉親們辦點事情,那也是心願已足!”


    呂文聽了,更是讚賞,道:“原來劉亭長的心中,還裝著天下百姓,希望天下的老百姓都過上安穩日子!好!好!好!老朽這一生,沒有劉亭長這等福氣,結交張耳這種名滿天下的英雄,但郡縣官吏,倒也接觸過不少,還從來沒見過像劉亭長這樣,能夠想著天下百姓安寧的人!難得!難得!”


    劉信正在喝茶,差點一口笑噴。


    全沛縣誰人不知,哪個不曉,他三叔“好酒及色”,平時最喜歡的就是吃喝玩樂。若說此時的他就胸懷天下,心裏裝著天下百姓,有誰能信?


    劉邦這個時候,之所以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一來是才剛剛讀過《尚書》,多少懂了一點《尚書》中所說的“民本”思想,二來也是因為才剛剛當上亭長,大小是個官了,正在學著打官腔呢。


    不過,轉念一想,劉信卻又覺得,劉邦也未必真的全是在打官腔。仔細想來,自己的這位三叔,對老百姓其實還真的可能有那麽點感情。


    劉邦從小就崇拜信陵君,以信陵君為偶像,因此自然會效防信陵君那種仁愛俠義的想法,產生以天下為己任的情懷。現實生活中的劉邦,有錢的時候,出手大方是出了名的,往往願意接濟那些貧困有難的鄉親,確實有重仁重義、同情底層百姓的一麵。


    而不管劉邦心懷百姓是真是假,至少,此時此刻,他的這番話,獲得了呂文、他的未來嶽父的深深認同,使得呂文對他更加高看一眼。


    於是乎,這對未來的翁婿,居然像久別重逢的知己,越談越投機。


    一會兒,今天宴會的主人沛令王勾,終於忙完公務,匆匆趕來。一眼便看到,堂上的貴賓席上,居然坐著個劉邦,眼中閃過一絲不快。


    畢竟,劉邦不過是新上任的泗水亭長,泗水亭又是一個偏僻的小亭。論官職大小的話,劉邦此時在沛縣還隻能說是個小角色,沒有資格坐到這麽重要的位置上來的。


    蕭何察言觀色,連忙笑著解釋:“劉亭長剛才說他今天送禮金一萬,是全縣官吏中送得最多的一個,也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在開玩笑胡來,否則他送這麽重的禮,很懂得感恩沛令大人的提拔,倒是真有資格坐在這裏!”


    王勾一聽,頓時釋然,反過來批評蕭何:“蕭何,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聽說你為今天的宴會定了個規矩,什麽送一千錢才能坐到堂上來,這怎麽可以?你這不是逼我犯錯誤麽?”


    蕭何笑道:“大人批評得是,確實是蕭何考慮不周,請大人恕罪,下不為例!”


    王勾這才一副極其不滿的樣子,又訓斥了蕭何幾句,方才端起杯來,囉囉嗦嗦說了一大通自己和呂文關係多麽鐵、歡迎呂文來沛縣之類的話,宴會正式開始。


    劉信在一旁也注意到,當沛令王勾囉囉嗦嗦講話的時候,呂文雖然也滿臉是笑,但那眼神中,明顯有幾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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