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市,番山鎮,受台風天氣影響,一連十日,暴雨不斷。


    “不是....喂?站長,您聽我說...兩杯奶茶我就好好地放在外賣箱裏,可誰知道一轉眼的功夫,就被偷了啊!”


    “你說被偷就被偷了?誰信啊!反正客戶已向平台投訴了,這單肯定要你負全責,另外這個月還要倒扣你兩百塊,月底等著被罰吧!”


    電話那頭,某外賣平台的站長,極其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蘇念念快氣死了,心裏不斷地咒罵:偷外賣的去死!


    一杯楊枝甘露,一杯芋泥波波,就要四十多塊錢啊!


    她送一單外賣隻能掙3塊錢,奶茶自己平時都舍不得喝!這下倒好,賠了整單不說,還被罰二百塊.....


    不爭氣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蘇念念快委屈死了。


    幾聲悶雷從天邊傳來,頭頂上大片的烏雲開始聚集,又要下雨了。


    蘇念念吸了吸鼻子,無奈搖了搖頭,開始忙不迭地趕緊收拾東西,就在她要蓋上外賣箱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似乎掃過一個翠綠的東西。


    定睛一看,原來是塊玉佩。


    蘇念念狐疑地拿在手裏,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哪裏來的。


    這是塊雕刻精美的翡翠玉佩,拿在手裏沉甸甸的,樣式古樸,把它翻過來,似乎還用類似小篆的字體刻著幾個字。


    “這東西看著還挺真,就是不知道值幾個錢。”蘇念念喃喃自語。


    自從父母去世後,她就靠著送外賣為生,生活拮據,就連外賣箱破了都不舍得換新的,而是自己用塊破布縫縫補補。


    捏了捏手中的玉佩,一個念頭在蘇念念腦海中閃過:要不去買幾個錢試試?


    她拿出手機,開始漫無目的翻著通訊錄。


    片刻後,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個名字備注上:盛年,盛世嘉藏典當行。


    ***


    景龍十五年,大漓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一時間赤地千裏,餓殍遍地。


    又恰逢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那些在前朝受到“金烏案”牽連的世家大族,正在從四麵八方流放的路上趕回京城。


    這其中就包括曾經風光無限的忠勇侯府,謝氏一族。


    此時此刻,謝璟珩帶領著謝家老小上下幾十餘口人,身上背著沉重的書稿,腳踩著龜裂的土地,在烈日下踉蹌前行。


    兩日,快整整兩日了,他們還未找到水源,更別說吃食。


    再這樣下去,他們早晚得死。


    “我謝璟珩就是死,也得死在回京的路上..”


    “可他們.....”


    他忍不住望了望身後跟著的謝家人,這一路行來,從北疆邊境到大漓腹地,他們走了快一個半月,共兩千多裏路程。


    長時間的水源缺乏,外加陽光的炙烤,他們的衣服都快黏在了身上,像是第二層皮般難以剝離。


    草鞋早已磨破,腳底的水泡破裂後與襪子粘在一起,每一步都伴隨著隱隱的痛楚。


    謝家的四叔和五叔,已快年過半百,但和謝璟珩一樣,每個人身上都背著快二十斤的書稿,腰間還掛著口糧袋。


    每走一步,都似乎搖搖欲墜。


    更危險的是,他的二嬸嬸李氏,現在還懷有身孕。


    一想到這,謝璟珩的心就像被針紮似的疼。


    不遠處,李氏的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雙腳已腫脹的像饅頭,雖然有人攙扶著,但每走一步,都似乎已經拚盡全力。


    也許是餘光留意到了謝璟珩不忍的目光,李氏猛然間抬頭,對著謝璟珩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


    “珩哥兒,我沒事,快走吧。”


    謝璟珩趕緊別過頭去,強忍著自己的眼淚不再流下。


    他死死地攥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謝氏的曾祖為大漓的開國立下汗馬功勞,冊封忠勇侯,而爵位傳到謝家這一脈,已經是第三代。


    謝氏一門五傑,大哥謝昭承襲忠勇侯,錚錚鐵骨,為國盡忠;老二謝平為戶部侍郎、老三謝瑜為宮中畫師、老四謝嵐為翰林院大學士、老五謝勳為軍中將帥....


    但“金烏案”發生後,謝昭的爵位被奪,謝平冒死覲見,觸怒龍顏,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老三一家下落不明....


    謝氏一門,死的死、散的散,到現在能湊齊的,也隻剩眼前這些人。


    謝璟珩心裏暗暗發誓,他一定要為謝氏一族翻案,讓父親免於牢獄之災、讓四叔五叔官複原職、也一定會找到三叔一家...


    而眼下最緊急的,他要盡快找到糧食和水源,讓大家不被餓死。然後回到京城,再找到大夫,保住二嬸嬸的性命,和二叔謝平唯一的血脈。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相反,在這大災之年,還要達成以上的目標,似乎有些天方夜譚。


    但這一路上的每個人,包括他年僅六歲的小侄子謝淩、身懷六甲的二嬸嬸,都沒有絲毫抱怨。


    回到京城,為謝家翻案,重振謝府,這是眼下謝家所有人共同的願望。


    大家都堅信,一定的,謝家一定會等來那麽一天!


    謝璟珩心底泛起一陣痛楚,他收回目光,又挑釁似的抬頭望了望天上那個巨大的光斑。


    陽光直射下來,刺的他眼睛生疼。


    閉眼後再睜開,謝璟珩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眼前的景物似乎還在跳動,身子直直的往前傾。


    在快要倒下的時候,有人快速扶了他一把。


    謝璟珩睜開眼,是四叔謝嵐。


    謝嵐解下腰間的口糧袋,背對著人,偷偷遞過來:“璟珩,吃點東西吧,你歇一歇。”


    謝璟珩感激地望著四叔,打開一看,一驚:“四叔,這是?”


    泥餅,袋子裏全是泥餅,混著草根和樹皮。


    可他記得前幾日吃的幹糧裏,明明還有青稞,四叔怎麽就淪落到吃泥餅了?


    謝嵐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苦澀地解釋:“其實也不僅這兩日,我們....早就斷糧了,那些青稞,除了供你懷孕的二嬸嬸...剩下也隻夠一個人吃的。”


    謝璟珩瞬間明白了,心痛地近乎失語:“四叔...你們...”


    謝嵐擺了擺手,說:“侄兒啊,你莫要有心理負擔,我們謝家眼下這種局麵,你是忠勇侯的兒子,侯府的世子。謝家若想翻身,也隻能指望你了。


    “你放心,就算是隻剩下最後一口糧,四叔也不會餓著你。”


    謝璟珩哪裏聽的了這些,縱然是堂堂七尺男兒,他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謝璟珩狠狠咬了口泥餅,生生咽下去,總算是恢複了些力氣,但還是口渴,渴的喉嚨冒火。


    他望了望四周,見不遠處有一間廢棄的破廟。


    “走,我們都去裏麵歇一歇。”


    這是個被廢棄的灶王廟。


    民以食為天,大漓本就有家家供奉灶王爺的習俗,越靠近北邊,灶王廟更是隨處可見。


    謝璟珩同四叔和五叔在破廟裏轉了一圈,這廟宇似乎看著有些年頭,但好在足夠寬敞,足以容納謝家這麽多人暫住.可他們翻遍了整個灶王廟,一樣的沒水沒吃食。


    謝璟珩快絕望了。


    他在後殿徘徊,拜神用的香火和蒲團一應俱全,牆上掛著的灶王爺神像,神像下麵供奉著神龕。


    遠遠望去,神龕中的香爐中還差著半根未燃盡的香。


    可見,這座廟宇之前香火的旺盛。


    “咕咚——”灶王爺神像下麵的神龕裏,好像掉出來什麽東西。


    謝璟珩拚著力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前去查看。


    有兩瓶杯狀物掉了出來,看著像是液體,一瓶黃色,一瓶紫色,用手一摸,還涼涼的。


    他看著麵前兩杯帶顏色的水,透明的杯子裏麵還有些小顆粒似的固狀物。


    謝璟珩第一反應就是:這玩意能喝嗎?這不會是毒藥吧?


    一番思想鬥爭後,謝璟珩像是賭命似的,決定至少是為了四叔五叔、為了二嬸嬸、還有他的侄兒,也得嚐一嚐。


    若是無毒,那大家不至於馬上被渴死。


    若是有毒,沒事,隻嚐一口...


    他本能的想要用嘴去咬,但杯子圓圓的,他無從下嘴。他的目光滑落,忽然又發現神龕裏還有兩個白色細長的管狀物。


    謝璟珩拿在手裏,嚐試著撕開外麵雪白的紙,拿在手裏仔細觀察,發現了管狀物一端的尖銳。


    他明白,這東西就像秸稈,於是他選擇了一瓶黃色的液體,將“秸稈”插下去,淺淺地吸了一口。


    瞬間,謝璟珩瞳孔放大,臉上更是無比震驚。


    這瓶黃色的液體不僅是水,還是甜水!


    不僅是甜水,裏麵還夾雜著奇異的果肉,那果肉美味多汁,香甜的口感直接在嘴裏爆開。


    簡直太好喝了!


    此時他已顧不得有毒無毒了,又猛吸一大口。


    這一口,他的舌尖還在果肉和天水中嚐到了些許碎冰!


    碎冰啊!在這大災之年,眼下哪裏還有冰可吃?


    冰涼的舒爽讓謝璟珩清醒了不少,他看著自己已經喝了小半杯的黃色液體,又看了看灶王爺神像,趕緊小心翼翼地放下。


    “這必定是灶王爺所賜。”謝璟珩心中無比激動。


    忽然,他像想起來什麽似的,摸遍了全身,隻找到了腰間的一枚傳家玉佩,上麵刻著他的名字。


    在這大災之年,金銀玉石遠遠沒有食物水源貴重,如今灶王爺賜他神水救命,他理當奉上。


    謝璟珩朝著灶王爺,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然後將玉佩放到了神龕裏麵,隨後又拿起另外一杯紫色神水,興奮地朝著堂屋跑去。


    “三叔!四叔!淩哥兒!二嬸嬸!我們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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