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進行得順利。


    黎萋萋擦幹眼淚,將奈落香小心珍重地收好,對著安吉爾千恩萬謝。


    耳邊傳來幾聲清晰的狗吠,音調很奇怪,可又說不清哪裏奇怪。


    黎萋萋下意識地順著聲音望過去。


    來源應該是後院,黎萋萋想起祁譯洲曾說過,除了雪球,他還養了別的狗。


    可從黎萋萋進門起,卻並沒有看到任何狗的身影。


    黎萋萋垂著眸子思慮了一秒,望著安吉爾夫人輕聲詢問。


    “二夫人,我可以去後院送雪球最後一程嗎?它替我擋了災,我……我真的舍不得。”


    “唉,”安吉爾夫人順應著她的情緒歎了口氣,“去吧。”


    黎萋萋穿過幽長的走廊,步入了別墅後院那片隱秘而絢爛的紅色玫瑰花園。


    雖是冬日,可這裏的玫瑰花卻盛開的無比燦爛,花瓣層層疊疊,紅得熱烈而深邃,薄染著一層白霜。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而醉人的花香。


    黎萋萋剛踏入小徑就直接呆住,這裏實在太美了,腳步也不由得緩慢下來。


    她順著小徑往裏,在一簇玫瑰花叢旁側看到了祁譯洲的身影。


    男孩背對著她蹲在地上,手裏拿著一個小鏟子,鬆軟的泥土已經重新覆蓋,祁譯洲將雪球埋在了玫瑰花的根部。


    黎萋萋上前一步,蹲在祁譯洲旁側,右手從泥土表層輕輕撫摸過。


    大概是看出了她還在難過,祁譯洲也不說話,就靜靜地陪著她,看微風拂過黎萋萋臉頰垂落的發絲,露出半張側臉。


    祁譯洲發現黎萋萋真的很好看,和死去的雪球很像,既有調皮靈動的可愛,也有勾人心魄的美感。


    會是隻漂亮又聽話的狗……


    “汪,汪汪,汪汪汪。”


    耳邊又傳來幾聲狗吠,依舊是說不出的怪異,像憤怒,又像摻雜著急切的痛苦與哀求。


    黎萋萋站起身,順著小徑繼續往裏,被祁譯洲抬手阻住。


    “二嬸嬸,再往裏是我的秘密基地,我暫時還不想和別人分享。”


    “抱歉,”黎萋萋將剛踏出的腳步收回,誠懇道歉,“我隻是聽到了狗狗的叫聲,它好像遇到困難了,在求救,所以想過去看看。”


    “嗬嗬,”祁譯洲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還能聽得懂狗的叫聲?”


    黎萋萋不語,不前進也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祁譯洲舔了舔嘴唇和她解釋。


    “那是我的狗,我不是和你說過嗎,除了雪球,我還養了一隻更好更聽話的,本來想帶出來給你看看,可它這幾天生病了,情緒不好。”


    “這樣啊……”


    黎萋萋最後看了一眼小徑盡頭,隱約能看到三個被玫瑰花深深覆蓋的小屋,都隻有一層,不高,按她對祁家的了解。


    這三間屋子,大概是狗窩。


    比克那欽貧民窟的那些土坯房,茅草屋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


    祁譯洲不讓,黎萋萋也不好堅持,她回身叮囑祁譯洲一定要照顧好小狗,最好給小狗請個寵物醫生來看看。


    “不要讓它像雪球一樣。”


    “放心吧,二嬸嬸,”祁譯洲拍著胸脯保證,“我和你一樣,最喜歡狗狗了,我一定會照顧好它的。”


    黎萋萋離開二房別墅,祁譯洲狗腿子似的一路將她送到外門。


    黃昏輕柔的微風吹過。


    黎萋萋右手輕抬,將被風吹亂的發絲撩撥到耳後。


    一縷淡淡的,如玫瑰般甜柔的香味夾雜著清冽的雪香鑽入祁譯洲鼻尖。


    黎萋萋身上的香味他沒在意,但這股玫瑰甜柔的味道祁譯洲可太熟悉了。


    他略顯慌亂地送走了黎萋萋,快步跑回客廳,安吉爾夫人還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正有模有樣地剪花插花。


    祁譯洲敲了敲桌子,“媽,那瓶香水四叔不是讓你處理掉嗎?你留著就算了,怎麽能交給黎萋萋,她可是大哥的人。”


    “不,她是我們的人。”


    安吉爾夫人自信地挑了挑眼尾,“她的身份我已經派人去調查過,想必大夫人也調查過了,所以才那麽厭惡她。


    她呀,隻是克那欽一個叫‘印譜’的高級會所裏的賣酒妹,被祁梟野看上,用幾束玫瑰花追了三天就哄得她直接辭職不幹,跟著祁梟野了。


    這樣的女人,太好拿捏!


    還有你再想想,如果她用奈落香控製祁梟野的事情敗露了,以祁梟野那脾氣,還會留著她嗎?


    到時候,我們就連殺人滅口,都不用親自動手。”


    “可是,”祁譯洲腦子轉了轉,“爸剛死不久,大哥就出國了,這一趟很有可能是在調查奈落香的事,萬一黎萋萋把你給她香水供出來怎麽辦?”


    “放心吧,”安吉爾不以為意。


    “香水隻剩半瓶,等一切塵埃落定她都用完了,憑一個空瓶子誰會相信她。至於調查,這香水的起源地連我們這些買家都不知道,祁梟野能調查出來什麽?


    他要真能調查出來,回來這麽久,我早就被他弄死了,還能好好活著?他還用得著和林家聯姻以鞏固自己的地位,別自己嚇自己!”


    “有道理。”祁譯洲舒了口氣。


    —


    晚餐已經上桌許久。


    黎萋萋捏著勺子怎麽都吃不下去,她坐在桌前發呆,菲傭們也不敢催促,時不時地探著腦袋往外看,生怕祁梟野突然回來看到黎萋萋心緒不佳會衝她們發火。


    這不看還好,一看還真看到了祁梟野壓迫感十足的身影出現在客廳。


    男人緩步靠近。


    可怕的壓迫感在看到祁梟野手裏的仿真毛絨玩具時瞬間散了個幹淨,菲傭們麵麵相覷。


    祁梟野手裏的毛絨玩具是一隻和雪球一模一樣的博美,就連那對黑溜溜的眼珠子都做得和雪球分毫不差。


    男人跨入餐廳,菲傭們有條不紊地上前,其中一個接住祁梟野脫下的大衣,另一個雙手呈遞上擦手的熱毛巾,還有一個替他拉開餐椅。


    最後一個則將他手裏的毛絨玩具放在黎萋萋麵前並輕輕喚了聲。


    “黎小姐,大少爺回來了。”


    “哦,”黎萋萋傻呆呆地將兜裏的錄音筆掏出來,順著桌麵滑向祁梟野,“剛錄的證據,收好。”


    說完,繼續發呆。


    祁梟野將錄音筆捏在手心轉了一圈,抬手示意菲傭們都下去,推開餐椅坐在黎萋萋對麵,俯下身子靠近。


    黎萋萋依舊沒有理他,祁梟野索性拿起“雪球”在黎萋萋眼裏晃了晃。


    “公主,雪球回來了,你看看我。”


    沒有反應,祁梟野理解黎萋萋難過的心情,左手握拳,捂著唇瓣輕咳一聲後,故意學了兩聲狗叫想要哄她開心。


    “汪汪,公主,你的雪球和串串都很需要你,你抬起頭,看看我們。”


    “你!”


    黎萋萋猛一抬頭,眼睛也瞪得溜圓。


    倒不是被祁梟野再一次為愛當狗深深地震驚到,而是終於想通了她一直想不通的問題,她抓著祁梟野手臂。


    “你再叫幾聲!”


    什麽話?祁梟野皺眉,不肯再陪著她胡鬧,黎萋萋便自顧自地叫了起來。


    “汪,汪汪汪!”


    祁梟野下意識地摸了摸黎萋萋額頭,被黎萋萋抬手推開。


    “我沒發燒,也沒瘋!祁哥哥,你還記得上次我和布萊德比賽樹葉飛鏢,輸了的人學狗叫嗎?”


    “嗯,怎麽了?”


    “人學得的狗叫,即便再像,和真的後發出叫聲也是不一樣的!”


    “這不是常識嗎?”祁梟野毫不客氣地打擊了黎萋萋一頓。


    黎萋萋點頭又搖頭。


    “是,這是常識,不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祁譯洲,在後花園養了一隻狗,那隻狗的叫聲,是人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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