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邊圍觀的三名衛兵,手持長矛一擁而上,截住衝鋒的阿科力爾。


    阿科力爾看似癲狂,可身法絲毫不亂。三支長矛奔著大腿、腹部、胸口,三麵夾擊。隻見他一腳踩住紮向大腿的長矛,哢吧一聲木杆斷成兩節。身子往右倏忽一閃,腹部的長矛一把捅穿廢掉的左臂。趁衛兵想甩掉掛在矛頭上的胳膊,彎刀貼著矛杆向外一刀。衛兵驚呼一聲,若不是他反應快及時撒手,此時他已雙手不保。與此同時阿科力爾收刀上撩,架開胸口的矛尖,刀鋒一轉,如風而過,在第三名衛兵胸口留下一道噴血的傷口。


    “給我死——!!”話音未落,一柄雕刻祥雲紋飾的魔古大刀迎頭劈下,阿科力爾閃避不急,舉刀格擋。


    “鐺——”兩刀相碰,聲音刺耳。薩迪爾雙手握刀,將阿科力爾死死壓住。


    阿科力爾一隻手勉力持刀,很快就招架不住,眼看著鑲金嵌玉的大刀一點一點砍向自己肩頭,阿科力爾突然收刀泄力,一個滾地翻,避開這一刀。


    “呃……”剛要起身,阿科力爾隻覺得五髒氣血翻騰,兩眼一黑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眼看他跪地不起,薩迪爾走到他身後,掄起半人高的魔古大刀,厲聲宣布:“阿科力爾·古雷!你違背約定,擅自使用武器。踐踏了部落世代最神聖的法律!我作為這場儀式的公證人,現依法將你處決!”


    說罷,薩迪爾大喝一聲,手起刀落。沉重的大刀劃開空氣,發出破空之聲,徑直向阿科力爾脖子砍去。


    眼看阿科力爾就要人頭落地,從旁邊飛來一發真氣彈,撞在刀麵上,砰得爆開將刀鋒推開幾寸。大刀勢大力沉,刀鋒一偏砍在肩頭,將阿科力爾廢掉的左胳膊,整條齊齊砍下。


    “誰!”薩迪爾回頭怒視,隻見茲達神情嚴峻,右手還保持著出招的架勢。


    “你幹什麽!”薩迪爾朝茲達大吼。


    “放開他,讓他繼續打。”茲達沒在理會薩迪爾,轉向阿科力爾,對他喊:“阿科力爾·古雷!你不是要報仇嗎?你不是要用我的血洗刷氏族的恥辱嗎?來啊!我還沒死呢!把刀拿起來,繼續打!”


    “怎麽!”見阿科力爾沒起身,茲達繼續大喊:“少條胳膊就打不動了?你要真想保住氏族榮譽,就趁血還沒留幹,把我的腦袋砍下來!”


    薩迪爾見此心中了然,哼了一聲讓開,還把地上的刀一腳踢到阿科力爾身邊。


    他明白茲達是要讓古雷家輸的心服口服,徹底斷了複仇的念頭。


    此時的阿科力爾,全靠複仇的怒火支撐。他麵無人色,明白自己已經到了最後一戰。原先痛苦的麵容突然一下就釋然了,恢複了平靜,不,是死人的那種蒼白的死寂。


    他在左胸和肩膀斷口出點按幾下,勉強止住出血,右手拄著彎刀緩緩站起身來。


    彎刀在手,阿科力爾猛地發起衝鋒,眨眼見已竄到麵前,抬手一招順劈斬,對著茲達半邊身子斜斬而下。


    茲達兩手空空,整個人都在彎刀的斬擊範圍內,此時此刻無論怎麽躲都為時已晚,若是手裏有個家夥,倒是還能抵擋一下。


    眼見自己就要人身分離,茲達不見絲毫慌亂,不僅不躲反向刀鋒撞過去,隻見他步伐飄忽,神出鬼沒,就在要被砍到的一瞬間,移步換影倏忽之間,隻見刀光下人影幢幢。再定睛一看,茲達已經躲開刀鋒,出現在阿科力爾的右側,揮手一記震山掌打在肋下。阿科力爾踉蹌幾步,差點武器脫手。


    阿科力爾回身,舉刀上撩,逼開茲達打來的一掌。他知自己大限已至,隻攻不守,各種殺招絕技如流水般從手中的彎刀傾瀉而出,將茲達籠罩在刀光之中。


    遇上這種不要命的打法茲達也是頗為棘手,阿科力爾吃準他沒有武器,攻勢看似癲狂卻始終和他保持距離,無論怎麽出招,他始終都將茲達置身於自己的刀刃之下。


    一時間,小巷內人影綽綽,刀光閃閃。阿科力爾一心向死,絲毫不在乎自身的傷勢,每一次揮刀左臂的斷口處便滋滋噴血。他非但不停,反而刀隨人走,鋒刃如膠般黏在茲達身上。幾招下來,茲達脖子、胸腹、手腕、大腿幾乎所有危險部位都傷痕累累,雖不致命,但也凶險異常。


    “嘶,這家夥的刀法好生厲害,”躲過胸口一刀,茲達暗想,“他的刀法雖是以部落戰士的刀法為基礎,但裏麵摻雜了不少別的路數,顯然是受人指點過,看來不能用常見的套路對付。”


    彎刀攔腰橫掃,茲達揮手截打其拿刀的手腕,右手同時一拳打向其胸口。按照常理,揮刀之人應及時撤招防護。阿科力爾壓根就沒有躲的打算,電光火石間,右手拿刀的手腕一轉掙脫茲達的控製,橫掃變為上撩直取其腋下。


    這一刀詭異至極其勢凶猛,若是換做旁人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左臂輕則重傷,重則當場一刀卸下。


    “不好!”茲達驚呼一聲,隻見他一個轉身騰得躍起,避開上撩的刀鋒。趁阿科力爾還未收招的間隙,一腳踹在他的胸口上。


    “好——!”這神乎其神的一招脫困,讓周圍圍觀的人眼前一亮,紛紛叫好。


    這一腳雖沒什麽殺傷力,但將阿科力爾踹的連連倒退,成功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隻要能拉開距離,那麽茲達就有贏的把握。


    阿科力爾的搏命攻勢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腿,硬生生地給打斷了。要是在平時,他早已再度衝上去,可現在他的狀況已經油盡燈枯,被這麽一挫銳氣以失。刷刷連進兩招,更是連茲達的邊都沒碰到。


    “來啊!你開始不是罵得挺歡的嗎?你們古雷氏族人死絕了?怎麽會把你派來尋仇?”茲達見阿科力爾動作遲緩,神情恍惚地立在那兒,於是出言挑釁激他動手,“你那拳頭還沒你侄子一半有勁呢。哦對了,他是應為私下劫獄被衛兵處死的,這筆賬可算不到我頭上,你們家真是連複仇都欺軟怕硬。”


    茲達這番話語哪是在阿科力爾的傷口上撒鹽,簡直是往他那傷口裏灌亡靈瘟疫。沒有那個獸人能忍受被人當麵侮辱他的氏族,阿科力爾原本慘白的臉,在抽搐中恢複了一點可憐的血色。


    回過神來的阿科力爾彎刀拄地,整個人搖搖晃晃,臉色蠟黃如金簡直如同死人。在外人看來,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而亡。可他並沒有倒,他的胸口正有節奏的隨著呼吸不斷起伏,一股若有若無的清脆霧氣縈繞著全身。


    茲達並不出手,而是默默看著。他明白,這是武僧的氤氳之霧,通過呼吸可以治療自身的傷勢,再不濟也能緩解痛苦。


    靜。極靜。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靜之中,隻有阿科力爾沉重悠長的呼吸聲在小巷中回蕩。每個人都全神貫注,繃著臉,死死盯著阿科力爾,看他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究竟會使出什麽驚天動地的招數。


    沙——。腳底摩擦地麵發出一聲輕響,一道灰影無聲閃過,飄然躍起。沒人看見阿科力爾是怎麽跳起來的,待眾人反應過來時他已出現在茲達頭頂,彎刀迎頭劈下。


    “靜心步?”茲達一呆,這雖算不上什麽高深功夫,但勝在無聲無息,對氣息控製要求極高,想不到阿科力爾居然到現在還有餘力如此精準地控製氣息。


    就在此時,茲達突感頭皮一緊,彎刀已然劈刀頭頂。眼看自己就要腦袋搬家,茲達一個滾地翻,像個球一樣斜滾而出,避開彎刀,起身放掌收肘,運起震山掌對著阿科力爾胸口狠狠拍去。


    左掌,右掌,雙掌。電光火石間茲達連發四掌。若是阿科力爾左手還在,尚能抵禦兩招,可他整條胳膊被薩迪爾齊根卸去,右手收刀不及,硬吃四掌。


    隻聽砰砰幾聲,阿科力爾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他麵色痛苦咬緊牙關,沒憋住噗得噴出一口血來。茲達這幾發震山掌,運足了十成力道,明眼人都能看出,阿科力爾肋骨盡碎。如今他咳嗽不止,口吐鮮血,已然是斷骨紮穿肺部。


    茲達看他如此痛苦,正要上前解決他。可阿科力爾居然從地上翻身坐起,挺刀衝了過來。這是他燒盡生命精華的最後一擊,是他作為戰士發起的最後一次衝鋒。


    刀尖直奔眼前,茲達抬手擋開,右手運起震山掌同樣是使足全力,一掌遞出。


    咣當——彎刀落地。


    阿科力爾像被抽去了靈魂,向後徑直飛了出去。茲達感覺自己像打在了棉花上,沒有感到一點阻力。阿科力爾早已是油盡燈枯,焉能承受的了茲達這一掌的威力。


    噗通一聲,阿科力爾·古雷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再也沒有醒過來。


    茲達喘著粗氣,默然注視著地上的屍體。他贏得了決鬥的勝利,卻沒有感到半分的榮耀。他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突然雙腿一軟,向後倒去,獵齒和長牙兩兄弟及時上前扶住。


    薩迪爾草草看了眼地上的屍體,高聲宣布:“阿科力爾·古雷死亡!這場瑪克戈拉的獲勝者是:茲達·布隆!”


    “啊啊啊啊——不——”巷子一個角落裏,爆發出一聲慘痛的哀嚎,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一名身著女獸人,從陰暗的角落裏衝出來,她身著布衣,一身的平民打扮看不出身份,推開旁人,伏在阿科力爾的屍體上嚎啕大哭。沒人注意到這裏居然還藏了個人,很可能從一開始就躲在那兒,目睹了全程。


    阿科力爾的上司巴迪斯,對薩迪爾解釋說:“這是他老婆。哈切娜特。”


    “啊——嗚嗚嗚……讓你別來你非要來……你想過我和你兒子嗎……嗚嗚嗚嗚……”


    哭到一半,她忽然打住,抬頭惡狠狠地盯住茲達,獠牙畢露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嗚鳴。


    怕她情緒失控,薩迪爾擋在她和茲達麵前,勸解道:“很遺憾,夫人。你丈夫依照部落傳統發起瑪克戈拉,卻沒能遵守約定,最後輸掉了它。這種情況沒人願意發生,可我們必須尊重傳統。”


    話是如此,可從薩迪爾嘴裏說出來沒什麽說服力,畢竟哈切娜特可是親眼看著眼前的這位大官砍掉了丈夫的一條胳膊。


    場麵陷入可怕的僵持,所有人都怕這個女的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舉動。


    “噠噠噠噠……”巷口想起一陣蹄聲,抬眼一看,一位牛頭人帶著一小隊衛兵從巷口湧了進來。


    “薩迪爾部長,”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奧格瑞瑪的城門長官,牛頭人拉托爾。他對薩迪爾敬了個禮說:“部長大人,這裏就交給我來處理。”


    “嗯?”薩迪爾莫名其妙,問:“拉托爾?你不去看城門跑這來幹什麽。”


    拉托爾又敬了個禮:“報告長官,現在人力緊缺,整個力量穀都有我負責。適才儀式開始後,我一直守在巷口,以免儀式被人打擾。”


    “哦。你升官了?很好。”薩迪爾說,“算我欠你個人情,你把這位夫人和他丈夫的遺體送回去,要向她的家人把事情說清楚。”


    “遵命!”


    薩迪爾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扶著茲達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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