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諼心知皇上是有話說,便讓如鏡如花先回中安宮了,皇上又命陳阜和長樂未央也退下了,整個大殿就剩了皇上與秦諼兩個人。


    皇上這才放下筆,任由落寞爬滿臉龐,“過來吧,陪朕坐坐。”


    秦諼的心從進來開始就一直不平靜,直到皇上說了這句話,心裏反而慢慢踏實了下去,走到皇上身邊,一顆心已經是平靜如常了。她知道皇上的確是出了問題,也知道皇上願意和自己分享。


    這樣就足夠了。


    秦諼走到皇上身邊,不敢造次與皇上同坐禦椅,就地坐下了,將頭枕在了皇上腿上,皇上也順勢用手慢慢撫著秦諼的頭發。


    秦諼忽然想起這是自己以前,還是皇後的時候最喜愛的姿勢,心裏總能覺得安詳平靜,滿滿的都是安全感。


    在自己頭發上放著的手停留了許久,秦諼沒有說話,皇上也沒有說話。


    兩個人一直這樣安安靜靜的,台案上的燭火搖曳,秦諼心裏卻很快活。


    “你不是有話要和朕說麽。”半晌,皇上終於開口了,聲音有些澀然。


    秦諼笑一笑,“臣妾自然是想問關於德妃姐姐的事情,但看皇上不開心,薛貴人又沒有把姐姐接回來,就知道一定是出了問題。皇上既然不願意說,臣妾又何必再問。”


    皇上也笑,笑的不是很真切,許是燭火太搖曳了。


    “她要朕賜她白綾三尺。”


    秦諼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立刻坐起身子,在確信自己並未聽錯後,不由得問道:“白綾三尺?這是為何?”


    “朕也想知道為什麽,當初不願同岑今走的是他,如今倒成了一副癡心節烈的模樣。可是她是朕的妃子,癡心不是對著朕,節烈也不是為了朕。”皇上的聲音有些空洞。可是聽不出許多怒氣,隻有深深的疲憊。


    秦諼仔細想了想。定然又是薛茜桃的手腳,想起自己手裏的東西,應該足以是皇上相信了,秦諼想著,清了清喉嚨,可是若是揭穿了真相,無疑又會促使李紫曦回宮,一時之間秦諼又有些猶豫。


    “這話。是薛貴人帶回來的?”秦諼心裏一麵在掙紮,一麵問道。


    皇上點點頭,聲音平穩聽不出悲喜:“是啊,朕原本是要薛貴人去接她回來的,朕以為她總會後悔的,收了心安心回來,可是,沒想到,朕讓她回去,她便問朕要白綾。嗬嗬,好一個李紫曦,她真的不要命了麽。既然如此,她當時為何在岑今麵前不肯說個明白,不肯跟他一起走。是怕朕會要了岑今的命麽。如今岑今死了,她倒也是放得開了。”


    “若是當時德妃願意和岑今走,皇上會阻止麽?”秦諼心裏忽然有些酸澀,知道這句話離了題,可是還是忍不住去問。


    皇上笑了笑,“宜嬪慣會刁難朕,這個問題問的真好。朕這些日子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秦諼不由得抬眼看向皇上。


    卻見皇上歎了一口氣:“朕心裏也不知道,那時候朕一定會氣瘋的。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可是若真的要朕將紫曦手刃在自己麵前。朕又做不到。所幸,她沒有讓這樣一幕發生,朕心裏還真的感謝她。”


    秦諼聽的一時怔了,想起李紫曦對皇上的款款真情,到頭來卻被這樣一番設計,讓皇上誤會的徹底。這對一段純潔無埃的感情來說,是多麽悲哀的一件事情。


    皇上,有朝一日若是知道了自己這樣的隱瞞和心思,還會饒了自己麽,這輩子,可是會如同那晚說出的醉話一般,這輩子都不願見自己了。


    皇上,應該有權力知道自己被李紫曦如何深的戀慕著。


    想起那日李紫曦為皇上飛身擋劍的身影,如飛蛾一般,又如一隻美麗的蝴蝶,她救了皇上的性命。


    秦諼心裏終於下定決心,“皇上,臣妾也有一句話要說。”


    皇上挑了挑眉頭,又以為秦諼是要為李紫曦說話,便道:“什麽話,朕想聽聽。”


    “上次皇上讓臣妾派人去看望德妃姐姐,德妃姐姐其實還有一句話,臣妾沒有說給皇上聽。”


    “哦,那次啊。”皇上仔細想了想,“朕囑咐完你便讓陳阜遣人去打過招呼了,還怕你見不到。她還說了什麽。”


    “德妃姐姐問臣妾的婢女如水,說皇上什麽時候肯接她回去。”


    皇上的身軀不經意的顫抖了一下,隻是隨之鎮定下來,“你那日為什麽不肯告訴朕。”


    “那日……”秦諼將頭依然枕在皇上腿上,“德妃姐姐若是回來了,皇上見臣妾見得又會少了,臣妾心裏自私了下,想著既然皇上想接德妃姐姐回來,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多能夠和皇上相處一天也是一天。”


    皇上不做聲了,手依然一下一下的撫著秦諼的頭,卻並未說出生氣動怒追究的話來,卻也沒表達是信或是不信。


    皇上不開口,秦諼也不敢開口了,因為不能夠揣摩出皇上的心思,內心裏將自己想要說出的話打了一個腹稿,她相信這件事足以使薛茜桃不複得寵,隻要李紫曦回宮。


    正在等待著皇上開口,好有機會讓自己說出心裏的話,卻見陳阜進來了,聲音有些急,“皇上,太後娘娘來了。”


    皇上一愣,隨即迅速起身,拉著同樣已經起身的秦諼,出去迎接了,太後也已經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薛茜桃。


    “臣妾見過太後娘娘。”秦諼規規矩矩的行禮。


    太後點點頭讓秦諼起來了,皇上才問,“這麽晚了,母後怎麽想起到朕這裏了。”語氣有些冷淡,看來心裏並不歡迎,許是下意識的已經感覺到了又要出什麽事情。


    “哀家來,是為了和皇上說一件事情。若是不來,生怕有一日皇家顏麵盡掃而空,因此不敢晚了一步,立刻便來了。”


    秦諼看到薛茜桃的那一瞬間便已經預料到了要發生的事情,心裏一痛,皇上也看到了薛茜桃,臉色沉了下去。


    “這麽晚了,怎麽薛貴人還沒有回宮,倒是和母後一起來了。”皇上的話語裏已經帶了幾分涼意。


    薛茜桃忙回話,“臣妾剛回到植萁軒,就被杜若姑姑叫到永壽宮回話了。”聲音已然帶了幾分怯意,一張小臉盡是慌張。


    皇上又看向太後,不由得退了一步,心裏些許的恐慌慢慢蔓延開去。


    “皇上何必問這些無關緊要的。”太後臉色很從容,自顧自的找地方坐下,“哀家來,是要皇上立刻下旨,遂了沉玉苑那賤人的心,將白綾賜了吧。”


    雖然心裏已經做了準備,可是皇上和秦諼的身子還是不由得一震,隨即秦諼便感到皇上溫暖的一隻手重重牽住了自己,像是疲憊的身子在尋找一個支點,仿佛就要倒下。


    秦諼心裏又是心疼。


    “母後,何出此言。”皇上還在強硬的支撐,不願去認識到那個事實,雖然聽了薛茜桃的回複,可是皇上心裏一刻也沒有想過自己真的要處死李紫曦。


    “皇上明白哀家的意思。”太後一雙眼睛,忽然多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皇上幾乎節節敗退,落得一個守無可守的淒涼感。


    “她,畢竟是太傅的養女,母後也曾給兒子說過,太傅學識淵博為人剛正,應該虛心求教好生相待,他的獨生愛女已經……”皇上話語哽咽了下,似乎不忍再說,隨即又穩住了聲音,“如今還要再奪了他另一個養女麽。”


    太後聽了這話皺起了眉頭,這句話應當是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說過的,隻因為李蘊名聲一向很好,深得先帝看重,太後便有了籠絡之心,可是那時候是帶了幾分利用,如今眼見皇上對這個老師的話比對待自己的還要看重幾分,朝堂的是簡直可謂是言聽計從,深以為理,太後心裏早就起了疙瘩。


    “那是如今,先帝還在,他自然搞不出什麽花樣,如今皇上對他百般愛重,隻怕他心裏早就有了不臣之心也是未必,皇上還這樣看重他的女兒做什麽。”


    秦諼聽見太後這樣出言損自己父親,心裏立刻起了不忿,身軀不由得挺直了想要上前,卻感到皇上握著自己的手更加用力了,像是在阻止自己的衝動,秦諼心裏又泄氣了,是啊,如今自己的身份,可是和那位太傅李大人沒有一點關係了。


    太後見皇上沒有答話,更加得意,繼續道:“何況他的女兒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賤蹄子一個,李蘊老糊塗了,養女不教,理應受罰,皇上能夠不與他計較,已經是開恩,難道還要對李紫曦容情麽?”


    “並非是朕容情,這是這件事情還未有個定論,那日德妃也未曾與賊子一起走,可見或許不是那賊子的一廂情願,朕不願就錯怪了德妃,這次她想來是對朕生了怨氣,因此這般揚言,未必一定是因為那賊子才這般說的,朕把她接進宮來親自問清楚就是。”皇上的語氣強硬,可是秦諼聽出了裏麵的幾分心虛,是色厲內荏了。(未完待續)


    ps:稍後還會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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