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貴妃從這番話中重新醒悟過來,眼神慢慢明亮起來,振奮起精神,“你說的是,這幾日我一直為這些事煩心,都快要失去信心,聽你說來,我手裏的牌未散,哪能輕易弱於人,還有我的家人……”


    說著眼裏重新放出一直以來獨屬自己的光芒,正視著秦諼,“你一向最是聰慧,可是能看出宮裏誰最有嫌疑?”


    秦諼苦笑,“還沒有任何證據,臣妾實在不知,不過,娘娘,那日永壽宮還有誰在場,臣妾是說,太後那裏一向不喜有人去請安打擾,那天有沒有誰恰好在場又剛剛好的提了幾句關於薑總管中飽私囊的事情?”


    這隻是秦諼猜想,那人總是要做出一些事情使事情步入他安排的軌跡才是。而且最有可能派人或者親自在場,不然誰都不會有那麽大的自信,能確保會萬無一失。


    梁貴妃想了想,又覺得不像,不由的搖了搖頭,“那天還真有人在,倒是向皇上暗示了幾句薑清的壞話,不過說的話都是針對薑清的,倒是沒有半句其他。”


    秦諼的心被吊了起來,不由得有些急切,“是誰?”


    “說來還是你們中安宮的那位,不過我瞧著不像是有壞心思的,她也是宮裏的舊人了,一向循規蹈矩,那日,也應當是無心撞見的。”


    秦諼一聽容嬪兩個字,心裏的懷疑更甚,在秦諼心裏,這無疑是頭號需要忌憚的人物。


    “容嬪,娘娘恐怕是說錯了,她可不是一般的角色,說真的,臣妾當日在永和宮尚覺得還可,可來了這中安宮,麵對容嬪,卻日日提心吊膽。苦不堪言。”秦諼的話很涼,燭火搖曳,一時之間雲台殿竟然靜了下去。


    梁貴妃臉上驚奇莫名,猶疑不定的盯著秦諼。半晌開口:“此話當真?”


    許是寧夜勾動了過往心事,許是終於能夠以溫和的姿態麵對故人讓秦諼心裏放鬆,秦諼把前幾日容嬪以迷魂香相害的故事說與了梁貴妃聽。梁貴妃驚愣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氣來:“沒想到我梁玉真在宮裏呆了這麽多年,識人的本事倒是差了,瞧著你對我不恭不敬,便欲除你而後快,不想,你卻是在緊要關頭救了我的人,那些平日不聲不響的。倒都是咬人的狗!”


    隨即,卻又有些遲疑,“可是,容嬪究竟是為了什麽?她一向無寵也不爭寵,說起來。都想不出上次我與她說話是在什麽時候了。她這般針對你我,是圖個什麽?”


    秦諼一時也被梁貴妃說的怔了,她一直隻顧著恨,隻顧著思慮,卻真的忘了想想容嬪的目的,她的這些心機若是用在爭寵上,隻怕不會比薛茜桃差。可見心中無意恩寵,可雖無恩寵傍身,她也是一宮主位,在宮裏的日子斷然不會差了,她圖什麽?


    若是梁貴妃的這些事,也都是她做的……


    她先除了身為皇後的自己。又看不慣現在這個身份懷的孩子,如今又開始對付掌後宮事的梁貴妃……


    秦諼抬眸,望著梁貴妃,梁貴妃也盯著秦諼的肚子若有所思。


    “權勢?”兩個人忽然異口同聲。


    可不是麽,若是秦諼的孩子正式生出來。而梁貴妃繼續穩坐貴妃之位,那麽她們倆可以稱得上是對後宮影響最大的人了。


    若是除了她們二人,宮裏除了德妃之外,便一時沒有了鋒芒畢露的人了。


    梁貴妃想了想,不由得又冷笑一聲:“憑她?就算我不做這個貴妃之位,區區一個容嬪,又能掀的起什麽風浪來?”


    此話雖對,秦諼也不能反駁,容嬪畢竟對這個宮裏大多數人來說,存在感真的太低了。


    可秦諼心裏總是覺得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容嬪可不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她究竟是有著什麽打算呢?


    那夜過後,秦諼與梁貴妃的關係終於仿若冰裂一般的得到好轉,兩人之間不再是冰冷的針鋒相對,相反的是如溫泉一般的溫潤和氣。隻是這隻是兩個殿裏的人心裏默默感知的事情,表麵上,梁貴妃待秦諼一如往常,秦諼也不曾踏入永和宮的宮門。


    皇上也徹底忘記了曾經計較過的事情,依然時不時的去看望秦諼,默默體會著將要做父親的喜悅。


    對薛茜桃,皇上與其說是不予責備,不如說是在冗雜的事務中漸漸的忘記了曾經記憶裏的那一抹驚豔的紅衣湖燈,薛茜桃也自知心虛,未用什麽伎倆去拉回皇上的注意。乖乖的在植萁軒閉門不出。於是那個冬日一個午後發生的刺著大家心的事情,就這樣淡淡的被揭過了。


    皇上與德妃的感情越加好了,即使秦諼閉門不出也能聽到關於此事的各類說法,比如皇上不可一日不見德妃,比如德妃也日日拿著自己親手做的點心去看望養心殿忙著政事的皇上。


    比如聽說在皇上與德妃兩人對望的雙眼裏,是滿滿的情意。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大家才忽然覺得,皇上其實還正年輕,失去先皇後的陰鬱慢慢在皇上的臉上消散了。


    或許曾經在年輕時候刻骨銘心的記憶和深藏在記憶裏的那個念念不忘的身影,其實都抵不過一個枕邊人日日相伴在身邊的濃情蜜意,那似水溫柔如花美眷,都如同隨著流水一般嘩啦啦的流逝了,留得住的,是身邊這相似麵容下的暖暖的情意。


    秦諼終於讓自己平複下心情不去理會這麽多,每日依舊聽著外麵風聲呼嘯不願邁出雲台殿一步,按時用膳喝藥,偶爾讓巧巧用一些精巧的法子為自己敷麵,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了,不欲去打擾誰,也不願人打擾。


    皇上來的時候,秦諼眼裏依然盛滿的是濃濃的歡喜,皇上走了,秦諼卻盯著那越來越遠的明黃發呆許久。也不知這一來一去間,能抵達到心裏的暖意還剩了多少。


    若是你真的將我忘了,我該如何自處。


    別人眼裏的瑞珠已經死了,那不要緊,可若是你心裏的瑞珠也死了,要我如何硬撐著,走到最後看彼此麵目全非的那日。


    這些話隻會一遍一遍的在秦諼心裏慢慢回旋往複,輾轉了心裏寸寸柔腸,麵上卻不曾露出一絲一毫,別人眼裏的都隻是一副歡喜的等待孩子出世的母親的姿容。


    梁貴妃也依言將內務府的繡月送了過來,按例還差許多人伺候,秦諼隻說不急,慢慢選。


    繡月來的時候極為認真的向秦諼磕了三個響頭,秦諼瞧她麵色比以前光鮮紅潤了不少,眼裏光芒也比以前亮了,自信了不少,可見在內務府混的是不錯的。


    “既然在內務府呆的好好的,怎麽還是一口答應了要來本宮這裏伺候?”秦諼笑意盈盈,言語裏卻是有了些距離。


    繡月回答得很認真,“去內務府是承蒙主子善心安排,繡月雖然隻是一介宮婢,卻是個知恩的人,在內務府比起從前,看人的臉色少,活的也尊嚴許多,越是這樣,繡月越是一日不敢忘主子恩,隻盼能夠為主子效力,主子如今今非昔比,但還肯記得曾經的繡月,繡月已經無以為報,隻願從此跟著主子。”


    是個至情至性的人。秦諼看她眼裏滿是真誠,不禁也動容,“好了,起來吧,說起來還都是我的舊人,我何曾有恩與你?是你一開始便不計後果的襄助於我,我已經讓如鏡如花將屋子給你收拾出來了,你跟著她們去看看。”


    如鏡如花知道要來新人,也在一旁喜笑顏開,還在不住的通過窗戶對門口的小陶子擠眉弄眼,弄的小陶子原本頗為激動的心情化作了尷尬,和李輝支吾了一聲便溜進了自己的屋子,又惹得如鏡如花一陣笑。


    秦諼裝作未曾看到這些小動作,看了看在一旁也有些羞色的繡月,忽然道:“對了,如今正式在我身邊,以前的名字就先不要了,我正式賜名,如月,和如鏡如花一樣,叫的也順一些。”


    如月又歡喜的磕頭謝過秦諼。


    秦諼又看向巧巧,笑道,“趁著今日,我也為巧巧賜個名吧,巧巧性格柔順如水,不如也同如鏡如花一樣,叫做如水吧。”


    巧巧愕然抬頭,像是沒反應過來。


    “我一直想征詢你意見的,你願意留在我身邊麽,還是等我腹中子誕,便依言回太醫院去?”


    說完秦諼輕輕一笑:“不必擔心什麽,我這幾個月的事從未避過你,是因為信你,你願意重新回到太醫院做醫女,那也無妨,願意留在我身邊伺候,我便同皇上和梁貴妃說一說,想來太醫院也不會缺一個醫女的?”


    如鏡如花原本就歡喜巧巧,聽了這話臉上更加高興,忙對著巧巧一陣擠眉弄眼,巧巧還愣在那裏,“奴婢?宜嬪娘娘,奴婢可以麽?”這幾個月她雖然在雲台殿與眾人相處的融洽舒適,然而終於是把自己當做雲台殿的外人,心裏雖然羨慕如鏡如花在秦諼麵前的不拘,但因為牢牢記住皇上吩咐的隻是暫時來為宜嬪熬藥的吩咐,還真沒有半分這個念頭。


    雖然知道宜嬪手段,但是宜嬪心裏終究是好的善的,從梁貴妃的事情上便能看出來。


    隻要不去觸宜嬪逆鱗。


    這真的是個很好的主子。若是回太醫院去,那也隻是一輩子的醫女吧。在太醫院自己人微言輕,而宜嬪卻願意相信自己的這些方子。


    如鏡如花看巧巧還在發愣,一時有些著急,正欲上前去拉,卻見巧巧已經跪了下去,“奴婢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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