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嬪去往侍衛所的路上,一位不速之客推開了雲台殿的大門。


    “秦姐姐在麽?可是休息了?”


    正在暖榻上小憩的秦諼聽到不自覺的微微皺起了眉頭,是薛茜桃。


    還是坐起了身子,不舍的離開了還帶著自己體溫的棉被,“薛貴人呀?快進來,外麵這麽大的雪,薛貴人倒是舍得跑。”


    聽出了秦諼話裏的冷淡味道,薛茜桃不以為意,將自己的狐皮大氅脫在了一邊,接過如鏡為自己倒的茶,淺淺抿了一口,才道:“秦姐姐,妹妹是專程來看姐姐,順便與姐姐商量一件事的。”


    秦諼心裏微哂,恐怕是專程來與自己商量什麽事的才是,來看自己,她可沒那麽多好心。


    “薛貴人有話直說,本宮聽著。”秦諼心裏一直不待見她,自從出了那荷包的事後,索性連以前的幾分假意都不想予她了。


    薛茜桃已經習慣了秦諼的不冷不熱,琢磨了自己沒有露出什麽馬腳以後,隻以為她是拿大,心裏也未真看起秦諼,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有了孩子,真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了。


    “秦姐姐,這……”微笑依然如故,偷眼覷了一眼秦諼身邊的正一臉警惕的看著自己的如鏡如花。


    秦諼有些不耐的捋平了袖子上的褶痕,“她們都是本宮身邊的人,本宮信得過,怎麽,薛貴人還信不過麽?有事直接說便是,藏著掖著又何必來找本宮。”


    薛茜桃笑容幾乎有些掛不住了,暗恨秦諼不識抬舉,狗眼看人,隻得將來意說了:“那晚,就是年夜那晚,與姐姐看到的,姐姐不知有沒有考慮過什麽?”


    秦諼早就猜到多半是這件事,聲音不由得又冷了三分:“那晚本宮並未瞧見什麽。薛貴人怕是眼花記錯了。”


    “秦姐姐。”薛茜桃心裏不由得急了些,“我知道那人勢大又寵眷盛隆,姐姐難免沒底,但是妹妹這裏有一個絕好的主意。隻要姐姐肯……”


    “薛貴人!”秦諼話語裏已經有了幾分厲色的打斷薛茜桃,“本宮早就說了,本宮什麽都沒看到,薛貴人還是不要在這裏打主意了。若是為著這件事,那麽請回吧。”


    薛茜桃心裏不由得詫異,看秦諼眼裏隻有冷冰冰的拒絕,話語裏也絲毫沒有回轉餘地,不由得怒上心頭,真是蠢貨!以為有了孩子坐穩了嬪位就高枕無憂了,以前還真是高看了她。


    這樣想著。薛茜桃終於收了笑容起身了,“既然宜嬪娘娘隻求自保,那麽是妹妹冒失了,既然宜嬪娘娘說過什麽都不知道,那就希望不知道的徹底些……”


    秦諼不耐煩的打斷道:“你放心。本宮今日不曾見過你,那晚也是,如何,薛貴人可是滿意了?”


    真是愚蠢的女人,薛茜桃看向秦諼的眼裏閃過一絲狠厲,“那麽,妹妹就告退了。”


    秦諼不看她。重新坐回暖榻,將全身籠在被子裏,眼底盡是複雜之色,她方才之所以打斷薛茜桃不想知道她的“絕好的主意”,因為她自然相信薛茜桃不是俗人,出的主意自然無錯。若再有自己在一旁打點完善,那麽李紫曦十有八九是會陷落進去的。


    可是秦諼心裏對李紫曦卻是極為複雜的,沒有打算好真正要去對付她,然而自己也不想知道那個主意是什麽,免得一時不忍提醒了李紫曦。讓薛茜桃算盤落空。


    就讓她做一個觀望者吧,她們的勝,負,都是天意。


    這樣想秦諼心裏會好受一些。


    如鏡卻有些憂心忡忡,“主子,剛才看薛貴人的眼神,有些不善啊,主子直接拒絕她,隻怕她……”


    “她自然對我是生了怨氣的,不過這是早晚的事,就算我答應了她,日後成了事,隻怕我就成了她第一個要鏟除的,而現在,我知道了她以為我不該知道的,自然會先騰出手來對付我。”秦諼語氣裏聽不出一絲情緒,卻把如鏡如花急的打轉:


    “那可怎麽辦啊,主子,她萬一又想出什麽陰損的來……”


    “怕什麽,我怕的還是她不來,一靜一動,以靜製動,隻要她打算做了,就一定會有破綻,才會給我機會。”說著,重新找回溫暖的秦諼不由得閉上了眼,外麵大雪紛飛,裏麵溫暖如春,這樣的感覺真好呀。


    而在侍衛所門口的容嬪卻沒有這般好受了,鞋子裏灌滿了雪,臉被凍得發青,雙手籠在袖子裏怒瞪著麵前的陳卿琰:“究竟是怎麽回事,交給你做這點事都辦不好,本宮還在永壽宮等了半天動靜,結果梁貴妃又基本是毫發無傷!”


    陳卿琰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覺得無聊想打一個嗬欠,最後看到容嬪模樣還是生生忍住了,不由得嘲道:“這誰知道呢,我可是將東西放了進去……”本來正想說自己走了什麽都不知道搪塞搪塞容嬪,卻忽然有了捉弄的主意。


    “還很負起責任的在內務府的後牆上麵觀望,卻見在陳阜總管來之前,有一個小太監進了薑總管的房,拿著我放進去的兩本東西偷偷走了,接著又交給了等在門口的小宮女手裏,莫非是有人看破了容嬪娘娘的伎倆,想要救那貴妃一救?”


    陳卿琰自然看到了秦諼身邊的如鏡如花,知道這件事情多半和秦諼有關,本來不願意說,可是又起了捉弄之心,將性別偷偷的換了換確保容嬪什麽都查不出來,讓這個自負的女人心裏去白白忐忑著。


    “怎麽可能?”容嬪果然不能接受的失聲叫了出來,“那兩個人你可看清了相貌?那宮女往哪個方向去了?你怎麽沒有一路尾隨過去?”


    “我本來還得偷偷的躲著人,哪敢光明正大的去瞧,眼見要被人發現,連忙跑走了,不然可不就是要給娘娘您添麻煩不是?”嘴角嘲意愈深。


    容嬪兀自發愣,怎麽會有人瞧出她的計策,她以為是萬無一失的,這次在太後盛怒之下一定會大傷梁貴妃元氣,掌管六宮之權隻怕是要旁落。誰知道卻又出了這麽一岔,會是誰?難道是梁貴妃先警覺起來,或者是梁貴妃害怕薑總管那裏真的有什麽怕被人看到記錄,先讓人進去查看?


    看著這個女人滿臉失落的眉頭緊縮的模樣,陳卿琰倒是心情大好,容嬪想對秦諼不利,自己卻不能為她鏟除這個威脅,還反而被迫受製於她,本來就是一陣窩火,眼見出了些小氣,心情自然快活。


    容嬪自然看出來陳卿琰的幸災樂禍,不由得冷冷一笑:“扶風你進了宮裏做了侍衛,倒是連主人和你師父都忘在腦後了麽?這次是最後一次,下次你如果再失手,別怪我對那雲台殿的妹妹手下不容情了,你該知道本宮手裏有許多東西,還都是主人賞下的。還有,聰明如你,也真的以為,脫離主人控製是件這麽簡單的事情?”


    陳卿琰的臉色終於變了,眸色晦暗不明掙紮半天,“她若有事,我定不饒你。”


    “嗬嗬。”容嬪輕輕捂嘴一笑,雖然臉已經被凍得發青,可是這一直練習的笑容裏麵的嫵媚卻絲毫不減,“本宮的命哪裏值錢,你才不會舍得去與宜嬪妹妹去換的。”


    陳卿琰臉色終於頹下來,“你放心,下次,我盡力就是。”


    看到扶風這般,容嬪終於滿意下來,“扶風肯乖乖聽話自然是好,若有下次,本宮說出的話,決不食言。你還不想被主人知道你目前的處境吧……”


    說罷,容嬪滿意的看著扶風灰暗下去的臉色,轉身嫋嫋而去。


    陳卿琰何曾這般被威脅過,看著容嬪背影,雙手不由得因憤怒握成拳,最後,腦海裏有個身影一閃而過,握成拳的雙手,終於還是無力的鬆開了。


    “說好了要護著你的……”肆虐的風雪裏,逸出這樣一句低喃,又很快被風雪吞噬,無影無蹤。


    晚上,皇上來了秦諼的雲台殿,看秦諼臉色比之前紅潤不少,身子也豐腴許多,心裏緩緩安下心來。


    “最近可覺得哪裏不舒服?太醫們來的還勤吧,有沒有躲懶?”出了瑞珠的事情後,皇上雖然消沉,但還是極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的。望著正在替自己孕育骨肉的秦諼,皇上心裏也盛滿了柔情。


    “太醫們都很盡職,臣妾隻覺得處處都好,小東西在肚子裏也不鬧我,如鏡如花還都說以後一定是個孝順的。”秦諼說起孩子,臉上也都是抑製不住的喜悅。


    搖曳而溫暖的燭光下,皇上心裏覺出來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踏實,忍不住起身與秦諼坐到一起,輕輕的圈住秦諼,喃喃道:“你身上的香味還這麽幽冷,日後怕是生的孩子也都要帶香。”


    秦諼也順勢躺在了皇上懷裏,這是自己兩生所愛的人,無論愛的過程是多麽幸酸苦楚,秦諼在這一刻都覺得無比值得。


    “那可一定要是個小公主才好,若是皇子卻身帶異香,怕是少了些男兒的氣概。”


    此時的雲台殿溫馨無比,處處洋溢著溫暖幸福的味道,隻是秦諼並不知道,一個圍繞著她的風暴正在慢慢醞釀,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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