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諼雖然收下了玉容膏,為了防萬一,還是請太醫來檢查過了,確定沒有問題才敢開始用,畢竟對於巧巧其人,秦諼還在觀察,並不能完全信任。


    不過用過之後,秦諼一下子就喜歡上了,膏體大約是用玫瑰汁調的,還有淡淡的玫瑰味道,用後皮膚確實也白淨了許多。看著銅鏡裏漸漸明豔的麵容,秦諼不僅在心底苦笑,以前的自己哪裏會在相貌上費這般功夫,一時忽然怔忡起來,自己曾經那般入了皇上的眼,可是因為了上一身的好相貌?立刻秦諼心裏又否定了這個想法,自己與他是經曆過相識的喜悅和相濡以沫的真情,豈是因為著相貌。


    可心裏還有個聲音忍不住反駁著,若是自己沒有那樣的美麗,皇上可還會中意她?


    以色侍君,色衰而寵弛。而若不以色,何以奪君目。


    秦諼心底歎息一聲,起身往小廚房去了。縱然心裏有些怨著,還是想去見他。小廚房是最好的借口。


    去小廚房,秦諼做了消暑的小食紫薯鬆糕,並著酸梅湯一起裝入食盒,送到了皇上的養心殿。


    養心殿外麵的陳阜見了秦諼過來已經不驚奇了,並未回稟就直接讓秦諼進去了,這也是皇上給秦諼的特權,這些日子陳阜對秦諼態度十分和氣,是因為察覺到皇上對這個宜貴人明顯另眼相看的緣故。


    看著秦諼的背影陳阜還在心裏感慨了一句,莫不是眼神的原因還是心理的作用,這宜貴人開始瞧著姿色隻算清秀,這幾日越看越耐看了,甚至覺得有出塵之感,陳阜想著搖了搖頭,這些想法隻能在心裏想想,好與不好都是主子說的算,到底和自己沒有關係。腦子裏正在亂想時候,忽然想到了一樁事情,忙一拍腦袋,糟了。自己這愛忘事的,怎麽讓宜貴人進去了!


    秦諼不知道陳阜的想法,直接端著食盒進去了,卻聽到裏麵傳來絲竹聲音,心裏閃過一絲詫異,不知這時候是誰在皇上這裏,怎麽陳阜沒有和自己說過,這樣的樂器,皇上是斷不會的,莫非是長樂未央那兩個丫頭?


    帶著疑問走了進去。眼前的情境出乎了秦諼的意料,十幾個貌美的麗人在皇上麵前坐成兩行,為皇上表演絲竹,看模樣裝束不像是宮裏樂坊的,不知是哪裏來的。秦諼立刻下意識的看向皇上,見皇上麵上雖然帶著笑,但笑意卻沒有達到眼底,眼神雖然專注卻一定在想別的事情,心裏頓時鬆了口氣,皇上是不喜的。


    隻是不喜歡的話,為何大中午的叫人來彈。秦諼心裏揣摩不定,還是上前依禮請安:“臣妾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皇上看是秦諼,表情鬆了鬆,笑道:“你來了?今日做了什麽好吃的給朕瞧瞧。”說著揮揮手,叫停了那些女子。


    絲竹聲隨著皇上的手勢停了下來。秦諼耳裏終於安靜了,然而知道此時還有十幾雙眼睛盯著自己這邊,終歸有些不自在,還是上前打開了食盒,一麵往外取著一麵對皇上道:“做了些酸梅湯和紫薯鬆糕。皇上嚐嚐也消消暑。”


    皇上依言嚐了一口酸梅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近日你做的酸梅湯可是越發酸了,朕都喝不下去了。”


    秦諼感受到背後的目光如芒在背,十分別扭,還是強笑著道:“酸了才能消暑,不然臣妾費這麽多心思做什麽。”一麵說著,一麵側麵站了,才開始打量著這些女子,心裏更加確信這一定不是宮裏樂坊的,宮裏樂坊的教習女子都是極懂規矩的,而這些人,毫無忌憚的也直直的打量著自己,目光裏有不屑有羨慕,都是大喇喇的挑釁,似乎很不得取秦諼而代之站在皇上麵前。


    秦諼心裏有數了,看來都是有野心的,隻是不知從哪來的,看皇上皺著眉頭把酸梅湯一一喝盡了,才道:“有這麽酸麽,臣妾還沒這麽覺得,皇上今日可是悶了,還專門請來樂坊彈奏絲竹,臣妾前日正好學了一支舞,不如借此機會給皇上瞧瞧?”


    皇上喝了酸梅湯,拿起紫薯鬆糕咬著,清甜的味道調解了口裏的酸意,聽了秦諼的話,手裏的動作停了停,笑道:“哦?朕以前可都沒看過你跳舞,藏得真夠深啊,也好,你要跳什麽就讓她們奏什麽就是了,她們是順親王特意給朕送來的,說是無所不會。”語氣到最後帶了幾分揶揄,明顯是不信的意思。


    底下的眾女都咬了咬嘴唇,心裏滿不服氣,卻不得不低著頭,她們雖然在外麵都是千金難求的樂女,可到底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不敢和皇上爭辯。


    順親王麽,不知道是什麽用意,秦諼心裏暗自猜測著,到了殿中央,看著眾女不經意的吩咐道:“就奏一曲《縈塵》吧,我為皇上跳一曲新學的《縈塵》。”


    話一出口,底下眾女都麵麵相覷著,這曲子她們自然是聽說過,卻已經是戰國遺曲了,很快她們便確定一定是這個人刻意刁難,她怎麽可能會跳《縈塵》,隻是篤定我們不會跳罷了。一時雖然不說話,但看向秦諼的目光裏明顯帶著不滿。


    到底是親王府的樂姬罷了,縱是下了苦工本領高超,養了清高的性子,到底是見識淺薄。秦諼看著她們表情,哪裏不知道她們心中所想,又笑道:“哎呀,忘記了,這《縈塵》可不是人人都會的,罷了,你們便奏一曲《西江月》吧,我湊合著也能跳跳。”


    聽說秦諼真能跳,底下眾女目光都猶疑起來,還是依言奏了,皇上看著秦諼方才那一笑,竟多了幾分以前自己未曾察覺到的柔媚來,一時目光變得遊離,咬著手裏的紫薯鬆糕,目光望著秦諼不知道在想什麽。


    秦諼隨著絲竹之聲漸漸響起翩翩而舞,體態輕盈,身子柔軟,舞譜中那些高難度的動作秦諼都模仿的惟妙惟肖,雖然隻能得其中精益的三四分,但已足夠牽動著皇上的心了。


    繁亂的舞步讓秦諼臉上漸漸泛起紅暈,一截白頸在橙色的衣衫下若隱若現,一顰一笑更加嬌媚動人,最後水袖左舞,將姿勢完美的定格如舞譜最後一頁,這便是《縈塵》麽,底下的眾女都癡了。


    舞曲剛停,皇上便撫掌而笑道:“哈哈哈,朕看這些美人還是送回順親王府的好,千千萬萬這樣的人,也比不過朕的一個宜貴人。”


    雖然明白自己這是在以色侍君,秦諼還是為著這一句誇讚而感到由衷的欣喜,一步步走向皇上身邊,許是方才舞步太繁雜累著了,秦諼笑盈盈的迎上了皇上,腳下卻是一軟,眼前發黃,堪堪的跌了下去。


    “宜貴人。”秦諼好像聽到耳邊有很多聲音在叫自己,卻是頭腦昏趁著漸漸沒了意識。


    等秦諼醒來時候,睜開眼發覺已經回到了自己的雲台殿,耳邊有很多聲音,嘈雜的聽不清,或許是腦袋太悶了吧。秦諼漸漸恢複了意識,忍不住苦笑道,自己跳個舞都會成這樣,實在不知該說什麽。


    撐著肘子坐起來,卻發覺一個明黃的身影已經急急的衝了過來:“諼兒,你可是醒了。”


    諼兒,秦諼被這個稱呼弄得一愣,看皇上目光裏是掩飾不住的高興,正詫異著,卻聽到讓自己心底劇烈震動的一句話:“瞧你,有了身孕自己都不知道,還逞強著給朕做小食跳舞,自己的身子自己的不愛惜,嚇了朕一跳。”


    有了身孕,有了身孕,自己有了身孕麽?


    秦諼的手下意識的滑向了自己的小腹,這是以前做過無數遍的動作,再重複起來還是那般的自然。


    這裏,又有了一個生命麽。


    頓時,秦諼百感交集,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麽,眼淚卻忽的掉下來了。


    皇上隻以為秦諼是激動的,憐惜的替她撫了臉上的淚水:“好好的事,哭什麽,可別把身子哭壞了,快吃些東西,一定是你營養沒跟上,還逞強,才弄得今天都暈了,不過這樣也好,不然朕還什麽都不知道,朕又要當父親了。”皇上因為心裏激動,話比往常都要多,說到最後一句,眼裏是些怔忡和迷惘的神情。


    秦諼沒有忽略過皇上的那句“又要當父親”,一直以來,除了三年前身為皇後的自己懷過孕後,後宮再無人有皇上的子嗣,沒想到,這麽快,自己又要肩負起為他延續後代的責任。


    這許是天意?


    秦諼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次,一定要好好保護住這個孩子,保護住他們的希望,秦諼知道皇上有多麽喜歡和盼望著孩子。


    “皇上,你放心,臣妾一定把他平平安安的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以後都會纏著你叫父皇。”秦諼收了淚水,堅定的看向皇上。


    皇上喃喃道:“是啊,平平安安就好,一定要平平安安……”說著,皇上的鼻子也酸了起來,將秦諼擁在懷裏,目光卻不知看向何處,迷惘裏竟然還帶了一絲,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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