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白天,連瑜的心情都不錯,上著課都是笑眯眯的,弄得楊豔輝莫明其妙。


    下午的課程結束,楊豔輝又想叫連瑜一起去找秦昭,連瑜哈哈一笑:“我就不當燈泡,啊,蠟燭了,你自己去吧!我還有事兒呢。”


    楊豔輝哼了一聲:“你有什麽事兒?無非是尋花問柳。你跟我父王算是說痛快了,我們可慘了。我那十三姐,這兩日臉快要拉到腳麵子上了!跟點了火藥似的沾火就著。對了,師傅,你也小心點,我隻怕她不甘心,還要鬧出事兒來!”


    連瑜滿不在乎:“能鬧出什麽事兒來?你父王都不追究我了,她能怎麽樣啊?還是那句話,她還能強搶民男不成?”


    楊豔輝搖搖頭:“你不知道我這個十三姐,她從小就霸道。她的東西,寧可撕碎了都不給別人!若是看上別人的東西,不擇手段一定要弄到手,弄不到手裏那就幹脆讓對方倒黴。我十一姐姐那年帶了個玉鐲子,她想要,十一姐姐說那是她生母給她的生辰禮物,所以不能給十三姐。結果十三姐扭頭就在父王麵前說了十一屆親媽的壞話,攛掇父王把她給賣了出去……然後對十一姐說‘幸好你媽還給你留了個鐲子做念想!’”


    連瑜臉色難看:“這也未免太狠毒了!”


    楊豔輝歎了口氣:“所以她你還是小心點,上次開封的那位王衙內的事兒就把她氣得夠嗆,憋氣憋了一年多了,隻是那位的後台實在硬,她惹不起,這才灰溜溜地回了江寧;凡是再一不可再二,她現在又被你拒絕了,怕是會新仇舊恨湊一起,把氣全都撒在你身上,師傅最近少出門的好!”


    連瑜心裏有些不安,楊豔輝不說還好,一說出來,他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總覺得要出點什麽事兒,便強笑道:“讓你說的我都提心吊膽的了……”


    楊豔輝歎道:“反正還是小心點。”


    連瑜點點頭:“行,我最近少出門。我今天有點事兒,出去一下,明天起老老實實呆在這裏應該就沒事兒了吧?”


    楊豔輝嗯了一聲,歎氣道:“其實還是父王太縱容十三姐了,這麽下去,別說師傅這樣前途無量的才俊,隻怕就是平頭百姓也不會樂意娶她了……”


    這個話茬連瑜沒法接,隻是笑笑,他又跟楊豔輝隨便說了幾句,便準備趕緊回家拿錢去,正在這個時候,麗蘇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公子,快,趕緊去曼青樓!任小姐的丫鬟過來了,她那邊出事兒了!”連瑜大吃一驚,顧不得跟楊豔輝告別,一路小跑地跟著麗蘇出去,剛了幾步迎麵看到一個身影衝過來:“連公子,快,救救我家小姐!”


    連瑜趕緊伸手把差點撲倒在地的小丫鬟拽了起來:“你家小姐怎麽了?你慢慢說!”


    小丫鬟哇哇地哭了起來:“福順縣主……福順縣主帶人跑到曼青樓,一進去就喊打喊殺,媽媽不敢攔,縣主讓人綁了小姐,說要把她打死呢!”


    連瑜臉色大變,拽起那丫鬟就跑,跑了幾步發現實在太慢,便鬆開手:“雙兒你慢慢走,我先過去!”說著提起衣服的下擺一路跑到馬房,牽了一匹馬出來,走到門口剛上可馬,麗蘇拎著條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弄來的鐵棍追了過來:“郎君,帶上我,萬一有事兒好歹能搭把手!”


    連瑜想到瑪麗蘇那身神力,估摸著對付撫順公主身邊的打手應該用的上,便點點頭,把瑪麗蘇拽上馬來。


    馬兒雖然比雙腿跑得快,可因為要躲避行人,也快不到哪裏去。短短的一段路,連瑜急的冒出一身汗來。麗蘇小聲勸慰:“郎君別急,福順縣主怎麽說也是個正經大家閨秀,哪能說打死人就真的打死人呢?”


    那楊玉貞算什麽正經大家閨秀!婉娘蓉娘,哪裏得罪她半分?就被她算計;像賀千金,也不過同樣喜歡自己,外加有點名氣,這楊玉貞就能攛掇父親寫推薦信把她送到宮裏去;更別她能為了個鐲子,就攛掇父親把給她生了一個妹妹的庶母賣出去;這個女孩子,已經不是氣量狹小為人刁蠻的問題了,這是個不折不扣的歹毒心腸的女子,什麽事兒幹不出來?


    曼青樓裏秦府不算太遠,也就是半刻鍾的功夫就趕到了。遠遠地看到曼青樓前全是人,遠處停著福順縣主的車駕,以曼青樓門前的空地為中心,圍出來個人堆兒,


    連瑜下了馬,試圖擠到人群中去,裏裏外外全是人,他想擠進去十分的困難。耳邊嘈雜的人聲,他心亂如麻,忽然聽到人叢裏傳出來尖利的聲音:“我倒要看看,劃花了你這張臉,你還能勾引的到什麽男人!”


    連瑜的頭嗡地響了一下,不敢拖延半分,大喊一聲:“夠了!楊玉貞!你給我住手!”


    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連瑜朝人群中走去,眾人潮水退去一般朝兩旁閃去,連瑜一步一步地朝著人叢中間走去。


    這裏有許多人,福順縣主,福順縣主帶來的丫鬟仆婦小廝,還有一大隊護在周圍的狗腿子,然而連瑜完全看不到這些人,他的眼裏,隻有路中央,躺在血泊裏的那個人影。


    手拿了滴血匕首的麵相刁惡的中年女人原本按著任嬌娘的頭蹲在一邊,臉上本來還帶著一絲扭曲的笑容,看到連瑜冒著火的眼神,嚇了一跳,推開任嬌娘向旁邊閃,剛站起來,就被連瑜一腳踹在心窩上癱倒在地暈了過去,連瑜隨手撿起匕首,往那女人的臉上劃了兩下,鮮血汩汩而出,那女人被劇痛刺醒,慘叫著睜開眼睛,緊接著又被連瑜一腳踹了出去。


    福順縣主尖叫道:“連無暇!!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連瑜似乎壓根沒有聽見福順縣主的尖叫,他呆呆地轉過身,輕輕地把任嬌娘的上半身抱了起來,小聲地喊:“嬌娘,嬌娘?你再堅持一下啊,我帶你回家……”


    任嬌娘的臉上全是血,下半身的衣服也被血浸透了,連瑜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掌裏,黏黏的,沾的全是血,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那隻手像是感受到了什麽,微微用力,反握住了連瑜的手。


    任嬌娘到底還是聽到了連瑜的聲音,她艱難地睜開眼睛,看看他,小聲說:“我等了你好久……”


    連瑜小聲說:“嗯,我知道,我這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任嬌娘的嘴角翹了翹:“好。”


    然後,連瑜看著她慢慢閉上眼睛,那隻輕握這連瑜手的小手垂了下去。


    有那麽一刻,連瑜似乎覺得自己產生了錯覺。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年,他被綁匪綁架,眼睜睜地看著想要把他從綁匪手裏拽出來的保姆姐姐在他麵前被一槍爆頭,白白紅紅的漿液濺了他一臉,那時候,他是那麽的驚慌,那樣的恐懼,那樣地憎恨自己的弱小,以至於一下子甚至沒辦法一下子把心情調整到悲慟上頭。


    而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那時候,他曾以為他再也不會讓自己落到那樣無能為力的境地,在許多年裏,他站在巔峰之處,相信自己可以為所欲為……然而現在,他仿若又回到那個時候,又看到了那個自己,那個為愛著自己的人帶來災難,卻無能為力的自己。


    “真是,愚蠢啊!”連瑜仿佛沒有看到那些被貞靜公主命令上前綁他的狗腿子被瑪麗蘇一棍子一棍子挑開的混亂場麵,他兀自喃喃自語:“這麽多年了,結果我一點都沒有長進……”他記得,當他被救回家裏之後,許多天都沒有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直到他又一次心髒病發作,習慣性地喊“小柔姐姐”,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的小柔姐姐,再也見不到了。


    他低下頭,懷裏的身體已經開始僵硬,這樣的血淋淋的軀體,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就像那時候的小柔一樣,像一堆垃圾一樣被那群暴徒拖著腿拽走,扔在牆角。


    “郝白嘉,你是掃把星麽?”連瑜小聲說:“不對,不對,郝白嘉已經死了。我是連瑜啊……”


    “你是連瑜,那我是誰?”他恍惚看到了一個一臉嚴肅的漂亮少年,正抿著嘴看著他:“我的父親是剛正不阿的連益之,我的母親是嚴謹賢德的沈夫人。他們對我的諄諄教誨我從不敢忘,我從來都是溫良禮讓正直端方――這樣的我,又怎麽會因為自己的風流而累及他人!讓一個無辜女子白白丟了性命!”


    “不,我就是連瑜,你已經死了,你不是說過麽你已經死了,所以讓我替你活下去……”


    連瑜頭疼欲死,他知道自己隻是幻覺,那個孩子早就消散在天地間了,他肯安靜離去,是因為郝白嘉答應照顧他的媽媽,給連家延續香火不要讓父親母親失望……答應他,要走的比他更好。


    他以為他做得比那個少年好,他處世比那個少年圓滑,為人比那個少年,他高達190的智商以及三十五年的知識積累處世經驗被他帶了過來,還接收了這個小家夥十年寒窗苦讀成果--他有什麽理由做得比那個孩子差?


    如果是那個孩子,不可能在十六歲就當上解元;如果是那個孩子,不可能一邊讀書一邊還有精力開作坊發橫財;如果是那個少年,不可能遊刃有餘地把跟秦節,吳王各色人的關係處理的有條有理;如果是那個孩子,就算是頂著這張傾國傾城的臉,也做不到他這樣讓整個江寧的姑娘為他瘋狂。


    如果是那個孩子,絕對不會因為風流多情,連累一個無辜的女人毫無尊嚴地在街頭被虐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親親的霸王票,親口親口再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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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抹茶豬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6-1800: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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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眼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6-1711:01:38


    謝謝所有留言的親,唔,我滿血複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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