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東宮。


    羨臨淵一手拿著公文看得認真,目光不偏不倚,伸手拿起杯子送入自己口中。


    很快,他將剛喝下的燙嘴的茶水,又原封不動快速吐進杯子裏。


    “這麽滾燙的水,你要燙死我?!”


    被他拍在桌上的杯子,不知怎地打翻了,茶水蔓延開來。


    他眼疾手快又去撈那些公文。


    一連串的動作鬧出的動靜不小。


    沈清瀾正在專心研墨,被他驚得打翻了墨汁。


    她也跟著手忙腳亂地,搶救那些無辜的公文。


    “不是,你嫌茶壺裏的水涼,你說的要熱水?那我當著你的麵為你倒上的水,你是三歲小孩嗎?還要人追著提醒,是開水哦!小心燙~~~”


    羨臨淵聽著她哄小孩的口吻,吃癟,隻好指著被她打翻的墨汁道:


    “這可是上好的禦墨,就這麽被你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


    沈清瀾語塞。


    她也知道這墨不僅名貴,質地優良,而且帶有獨特的香氣。


    她大膽猜測這是龍香擠墨。


    “也不知是誰一驚一乍,改天賠你就是。”


    羨臨淵微一沉,才道:“最好是。”


    沈清瀾扁扁嘴,瞟了他一眼,看著自己比鍋底還要黑上三分的雙手,還有滿目的狼藉。


    她扔了棉布,交給候在門外伺候的宮女。


    她自己則是抬著一雙漆黑的手,逃離了‘事故’現場。


    也許,是因為他救過她。


    她又得知羨臨淵往沈將軍派去了一隊,看家護院的侍衛。


    她對他這一做法,很是心存感激。


    是以,她都一連幾日對他‘噓寒問暖’。


    他處理公務忙得顧不上吃喝。


    她便令人按他曾經的喜好,做好膳食,她親自送去。


    他身邊沒有伺候的宮女,她被他不知是有意,還是刻意地指使著倒茶研墨。


    他目中無人,沒有底線地指使著自己越來越順手。


    真當她是粗使丫鬟。


    沈清瀾一邊被他氣得咬牙切齒,一邊又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


    忍!


    忍!


    我忍!


    看在他為沈將軍府派去侍衛的份上,不與他一般見識。


    說不定把他伺候得好,他哪天一高興,將春桃姐妹倆也一並,歸還給自己也說不定。


    沈清瀾回來沐浴更衣後,甚至都等不及頭上的釵環戴整齊。


    她便令王媽媽取來,厚厚的一遝嫁妝冊子。


    她坐在妝台前,翻查自己的嫁妝單子。


    她是沈將軍府唯一的嫡女。


    又是嫁入瑞陽侯府有著皇親家世,這樣的富貴顯赫人家。


    沈將軍府要想自己的寶貝女兒,在瑞陽侯府能挺得直腰杆,自然是要為她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再嫁,又多了宣怡公主與羨臨淵親自為她添妝的那一份。


    還有軒崇帝賜婚時,對他的賞賜。


    沈清瀾一頭紮進嫁妝名冊裏,隻覺嫁妝太多,也是一種負擔!


    話都說出去了,她可不想被羨臨淵看扁。


    她明明記得大婚前,軒崇帝賞賜給她的一堆物件裏,恰巧有兩塊龍香墨。


    隻怕她當初沒有注明,哪本冊子對應什麽物件。


    突然查找起來,猶如大海撈針。


    她曾聽夫子普及過。


    據說,這禦墨是用油煙入腦麝、金箔,謂之龍香劑。


    其用料極為名貴。


    且這種墨不僅墨質優良,還帶有獨特的香氣,實用又有觀賞價值。


    她研墨時,就覺那墨汁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沾染在手上,她清手時細細看去,又有似有若無的明亮感。


    想來是內裏回了金箔的緣由。


    應當是它不會錯。


    紅色的冊子,一本接著一本地放下。


    沈清瀾生怕是自己遺漏,手指著冊子逐一查看。


    王媽媽、靈兒和巧兒倒是想替沈清瀾分擔,奈何字認得她們,而她們不認識字。


    隻得候在一旁觀看著她查找。


    沈清瀾不禁小聲嘟囔:“難道是我記錯了?”


    王媽媽上前:“在旁還有兩本嫁妝單子尚未查看,說不定在這兩本裏,也說不定。”


    王媽媽記得沈清瀾書案上的方墨,是新開的。


    入宮後,不曾提筆幾次。


    王媽媽見她著急著要找到它,勸道:“太子妃,您案上的方墨是奴婢們新開的,想必一時半會兒的,也用不上再開新的。”


    “這兩天,奴婢會督促靈兒、巧兒將您庫房裏的嫁妝整理過後,定能將它找出。”


    “龍香墨是我要賠給羨臨淵。”


    她頭也沒抬,繼續指著冊子上的物品名單逐一查看。


    突然想到什麽。


    沈清瀾又道:“上次收了永安王,那麽貴重的十八子碧綠手串,又攪亂他的喬遷宴,實在不好意思。”


    “聽聞,永安王閑雲野鶴,名貴的珠寶玉石自是配不上他,若是回贈以龍香墨倒也合適。”


    況且,兩家府邸臨街,相隔不過百米,與永安王處好關係,也算有了依仗,叫她一個人遠在宮裏也心安不少。


    提到永安王府,沈清瀾身後的幾個陪嫁婢女,更是一臉驕傲的眼神盯著自家的太子妃。


    沈清瀾一喜,哈哈,她在名單上找到了:“確實是有兩塊龍香墨不錯,你們去找出來,其中一塊用一個別致的盒子裝好。”


    “是,”


    王媽媽知道用精致盒子包裝好的,自然是要回贈給永安王的。


    那賠給太子那塊?


    王媽媽:“太子那塊可要奴婢......”


    “不用,不過是打翻他的墨汁,賠他一塊已是便宜了他。”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


    自從太子被迫徹底住進了臨瀾殿,都過去四五日之久了。


    而且,她們也看得出,太子對待太子妃也不似,從前總板著一張麵若寒霜的麵。


    雖說,夜裏依舊是分床而睡。


    可當朝太子睡軟榻,太子妃睡床,也從沒見他提出要與太子妃換床而睡。


    是不是說明,太子心裏其實還是有太子妃的!?


    靈兒、巧兒這幾日廚房也跑得勤。


    哪一次不是聽從太子妃吩咐,前去為太子整好吃的!


    東宮正殿是太子處理政務的地方,她們這些婢女明禁,不得踏進去一步。


    太子妃因何弄得一身墨汁,她們不得而知。


    眼見,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這就又鬧僵啦?


    王媽媽額頭爬滿褶子,還想上前勸解幾句。


    門外一小宮女上前施禮:“太子妃,太子讓奴婢傳話,說是讓太子妃收適收適,一會同他出席大堰使臣的接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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