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羨臨淵追出門時,回廊下都是永安王府來來回回的下人。


    他一時竟不知沈清瀾人去了哪裏,自己又要去哪兒才能尋得到她。


    他站在庭院中吹著夜風。


    李淩風小心問道:“可要屬下派人去尋太子妃?”


    原先被沈清瀾引過路的家仆迎上前來。


    沈清瀾便是猜到,這人會尋自己,特意交代,若是太子尋她,便直接相告。


    “太子殿下,太子妃此時正在沈將軍府。”


    羨臨淵:“……”


    謊話張口就來的人,這個連為自己脫身的借口都交代好了下人。


    還真是做得滴水不漏!


    家仆:“奴才才知道府中後門出去,不過百米,便直達沈將軍府邸。”


    他聽說過沈將軍父子四人皆戰死沙場的事跡。


    敬重他們的為人。


    如今偌大的將軍府,他沿路走來,都沒碰到幾個尋夜的侍衛。


    羨臨淵目光定定落在府中的一草一木上,內心的聲音在告訴他。


    他似乎對這裏並不陌生。


    他不記得自己,何時來過沈將軍府。


    為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想,他沿路向前,來到一處園子。


    那裏有一個結實牢靠的秋千。


    他仿佛看到有少女坐在上麵,她身後的婢女推搡著她,將秋千蕩得很高。


    少女如風鈴般的笑聲,催促道:“高點,再高點!我馬上就能看到大街上的景象了……”


    他又路過了一處。


    這裏是一處偏房。


    更像是府中下人們居住的地方。


    門外不大的一塊空地上,擺放著供下人們看家護院使用的刀具。


    他上前,剛觸及一把刀柄,身後傳來一聲嗬斥:“什麽人?!”


    一個輪值的下人剛回來,隱約瞧見前方有一道身影。


    話音剛落,與他一同回來的人,立即提高了警覺。


    “唰”啦啦長劍出鞘的聲音傳來,將前麵的,一道不似將軍府人的身影包圍。


    屆時,太子妃還在府中。


    府中的護衛都集中去了前院。


    他們下人的住處自然無人輪值。


    羨臨淵收回手。


    不過一些護院的侍衛,這些刀具足以說明,沈將軍府縮減了開銷。


    身後的這些侍衛不是他對手。


    他淡定回身:“孤……”


    距離他最近的一人,手中提著燈籠,借著昏暗的燈光,他還是將身前的人一眼認出。


    “羨侍衛?”他語氣中帶著不可置信地喜悅。


    他身後的人聞言也是收了長劍,一擁上前。


    羨臨淵的話被他們的追問聲打斷。


    他愣愣地看著一群人,團團將他圍住。


    一侍衛打量著他的穿著:“好小子,跟著咱們小姐入了皇宮當差,就是不一樣!”


    另一人,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麵料:“哎,你與我們說說,東宮是不是很氣派?”


    “我還以為你這次沒有隨小姐一起,原來是來這看我們啦,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走,別在這站著了,天寒地凍怪冷的。”


    羨臨淵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勾肩搭背著,拉進了矮小的屋內。


    一個侍衛的靈活的眼神,在他的錦服與凳子上徘徊,抬手擦了擦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塵,招呼他可以坐了。


    “如今咱們小姐可是太子妃,別髒了你這身,叫宮裏的人看了,說咱們小姐苛待下人。”


    很快,桌上擺了一碟花生米。


    “可別說我小氣啊,你從前就滴酒不沾,想必現在也一樣。”


    羨臨淵依舊不語。


    這裏的人似乎都認識他。


    從他們的談話中,他從前隻是沈清瀾身邊的小侍衛。


    又一侍衛指著角落的一個床鋪:


    “也不知小姐今晚會不會在府中住下,呐,你的床鋪還留著呢。今晚要是不回去就留下來,好好同我們講講宮裏的事,也好讓我們長長眼。”


    羨臨淵環視一眼屋內的人,腦袋嗡嗡的,他突然心生煩躁:“閉嘴!”


    原本還搭在他肩膀上的幾條手臂,瞬間抽走。


    果然,人還是從前那個人。


    他回來探望他們,也不妨礙他這孤冷的性子。


    屋內原本鬧哄哄的,突然就恢複了安靜。


    羨臨淵以為他們是被自己唬住。


    豈料,一侍衛打破沉默:“嗨,你這性子,還是如從前一樣。”


    他既然不想說,他們也就知道從他口中問不出什麽。


    眾人散去,不設防地在他麵前解衣躺回床鋪。


    沒多久,傳來憨憨的打呼聲。


    若說從前,他懷疑自己隻是陷入了,他母妃的騙婚局。


    可任由她做得再滴水不漏,也不能細節到這種地步。


    他是誰?


    將軍府院牆外,趴滿弓箭手。


    隻待為首的人一聲令下,他們定要讓孤身前來的太子,有來無回!


    羨臨淵足足聽著他們如雷的鼾聲,約有一盞茶的時間。


    確認這些人是真的睡得死,不將他堂堂太子當作外人,這才離去。


    福伯回來不見羨臨淵,猜想他不便跟去前院,回了下人住的偏房也不一定。


    行至半路,果真瞧見他。


    福伯從前也是跟著沈將軍見過世麵的,一眼瞧出他身上這身,與他區區侍衛的身份,顯得有些招搖。


    當下麵色沉了下去,抬手攔住羨臨淵去路。


    “羨侍衛,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雖說在太子妃跟前當差,你穿得這樣招搖成何體統!”


    “小姐當初費力救你性命,可不是讓你事後恩將仇報的!收起你汙穢的心事!”


    羨臨淵:“……”


    要說屋裏酣睡的人,對他是恭維,那麽眼前這個一身管家裝扮的人,對他,更介是警告!


    汙穢的心事?


    對她?


    看來,他還是個不安分的侍衛!


    他不予理會,想走。


    “咻咻咻——咻咻——”


    漆黑寂靜的夜裏,箭破長空的聲響對習武之人而言格外清晰。


    二人靈活躲閃。


    福伯:“不好,有刺客!你去正廳保護小姐她們,這邊我來應對。”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隻哨子急促地吹響。


    羨臨淵當然知道,這些人隻怕是衝他來的。


    他這會若是過去,才是真的讓府中的其他人,成了黑衣人的箭靶。


    他冷聲道:“太子妃暫時不會有事。”


    院中哨聲四起,府中立即變得緊張開來。


    正廳裏都是些老弱婦孺,亦是人心惶惶。


    沈清瀾不聽勸阻,手拿弓箭在府中侍衛的保護下,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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