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瀾將披在身上的被褥緊了緊,臉上表情有點不自然說道:“你想哪兒去了,我的意思是說,不如我們演一出戲如何?”


    “三月之期,嗯?”


    “孤為何要浪費時間,在此陪你演戲?”


    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於他有用的人,沈清瀾雙眸一閉,深吸一口氣,心底念了好幾遍:莫生氣!莫生氣!


    隨即賠著笑臉說道:“我說過,可以在母妃麵前給你打掩護,想必你也不想一直被母妃這樣折騰吧?若是今日,咱們沒打消……”


    她抬手指了指外麵扒門縫的身影。


    哎呀!


    多說一句話會死嗎?


    沈清瀾懶得等他的答複,披著被褥下床,到衣架旁取來一件玄色大氅披在自己身上。


    她的舉動引來對方一個冰冷的眼神。


    沈清瀾順著對方的視線低頭打量自己,這件玄色大氅是他的,此時穿在她身上,有小半截拖在地上。


    “借用!稍後我會讓婢女清洗幹淨後再送還。”


    說話間,沈清瀾提著玄色大氅下擺,繞到床榻一頭。


    她的一雙玉足,站在冰涼的地麵,渾然不覺,雙手緊緊握住床頭,使勁一搖。


    那雕花大床在她的搖晃下,紋絲不動,更別說發出“咯吱”的,讓人聽了能產生誤會的聲音!


    沈清瀾使出吃奶的力氣,又試著用力一搖,還是不見效果。


    一旁站著的人,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任由她為了這場虛假的洞房而努力。


    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片刻,他似嘲諷地道:“你當孤的金絲楠木打造的床榻,是豆腐做的?”


    是了。


    他是太子,軒崇未來的儲君。


    以他高貴的身份,就寢的床榻自然也是采用上好的木料,再由能工巧匠打造,雕刻而成。


    楠木自帶有一種宜人的香氣,不僅有獨特的金絲紋理,而且還有耐腐蝕、防蟲蛀,材質也較為堅硬。


    最是適合他的身份。


    “我就不信了。”


    沈清瀾仿佛越挫越勇,她提起玄色大氅下擺,又到了床上。


    她奮力跳起,在床上奔達。


    “吱呀——吱呀——”的聲音,隨著她的跳躍頻率而起。


    這動靜足夠門外的人聽得清楚。


    門外的蔡添祥聽到動靜,也是眉頭一揚,心道:嘿,成了!


    沈清瀾還在繼續賣力地跳著,那雕花大床榻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的“吱呀——吱呀——”聲。


    她的跳躍動作越大,床板發出的聲音也就越發劇烈,倒真像是一對新人在熱情纏綿,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


    她的臉頰緋紅,心跳如鼓,像個取得成就,等著被誇的孩子,邀功地,喘著粗氣問道:“怎樣?”


    隻是她的聲音,因為跳躍變得顫抖。


    沈清瀾卻渾然不知,她此時的聲音,落在門外聽牆角的蔡添祥耳中,是多麽的曖昧。


    屋外的蔡添祥聞言露出會心的笑容,對著守在門口的兩宮女一揮手,宮女們跟著他一同離去。


    他仰頭看了看天色,像是等不及天亮,恨不得立刻馬上就要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梅貴妃。


    就在她得意洋洋時,她的腳踩在了玄色大氅的下擺,她腳下一個不穩,身體失衡向前栽去。


    沈清瀾神情痛苦,閉上眼,等待著迎接痛苦的到來。


    怎麽會?


    一片黑暗中,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一把托住,在空中來了個大旋轉。


    而她也像抓住救命稻草,雙手本能地伸向那人的後頸,將他緊緊環繞住。


    寢房內驟然的靜謐,隻剩殿內數盞青銅燭台上的紅色蠟燭,與燭台上的一對龍鳳燭,火苗微微晃動。


    一扇正對著床榻的薄紗屏風,為她們隔絕出繾綣旖旎。


    眼前的女子很美。


    頭上烏發如瀑不施點綴,一雙桃花眼純粹無雜質,精致的高鼻梁,嬌嫩欲滴的唇瓣,側顏和她的天鵝頸在柔和的燭光下,仿佛開了美顏。嬌小妙曼的身軀套在他寬大的玄衣大氅裏,因為驚嚇,胸口起伏,讓本就滋補過頭的身體,想要將她占有。


    被抱在懷裏的女子,似乎感覺到危險的注視,出聲喚醒對方的神誌。


    二人互看著對方良久。


    這眼神!


    不會是想起了什麽吧。


    好像出事了。


    沈清瀾猶豫著,可麵紗沒有被戴在她身上。


    “時……時辰不早了,明早還要去太後的壽安宮,我先睡了。”


    說著,這人已經爬上了太子的床榻,扯來錦被,像隻靈活的兔子,鑽進了被褥中。


    羨臨淵立於原地,他方才怎麽會出手救她?


    麵前的女子栽倒的同時,他幾乎是出於本能地伸出了手,一手將她牢牢地接入了懷中。


    不帶猶豫!


    燭光映照在床上,埋進錦被裏的人,不多時傳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或許是覺得被子裏太悶,睡夢中的人,翻了個身。


    冬日的夜晚,東宮的寢殿內燒了地龍,外麵寒風呼嘯,內裏如沐春風。


    她幹脆將錦被也蹬掉了,獨獨留了一件被她係得牢牢的玄衣大氅,穿在身上,當作被褥。


    羨臨淵向外走去,拉了拉門,彼時的門口無人值守,但門上的鎖還在。


    他這是在做什麽?


    這是東宮,是他自己的正殿。


    他為什麽要走?


    於是他又像個賭氣的孩童,大步向寢房內走去。


    來到床榻前,入目是歲月靜好的樣子。


    他居然大發善心,伸出的手在靠近熟睡中的人時,頓在了空中,轉而抱走床尾的另一床被褥,在一側的軟榻上將就著躺下。


    他抬眸看著床榻上,少女的睡顏。


    心底的聲音告訴他,他對她與別的女子不同。


    瞧她那身裝扮,定是沐浴後才被人五花大綁著抬來的。


    他的嗅覺向來敏銳。


    近在咫尺,盡管她清水出芙蓉,他還是嗅到了她身上的氣息,但對她染上的脂粉氣,他沒有厭惡。


    就像方才,他明明可以不用出手,任由她跌倒在床或是地上。


    幾乎是在看到她身體失去平衡的同時,他便伸出了手。


    甚至,還伴著隱隱的擔憂!


    過去的十幾年,他是低賤如斯的質子,一直被囚困在陰暗潮濕的鬥獸場裏,他自認為,他的心腸早就在虐待中變得如鋼鐵堅硬。


    又怎麽會在意區區一個女子的生死。


    更別說,見她遇到危險,發自內心地想要救她脫困!


    這一晚,他靜靜地躺在軟榻上,望著眼前的人,思考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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