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閣內。


    靈兒還被蒙在鼓裏,見大家正在著手收整,自家小姐的日常用物,一臉困惑問道: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為何你們……我……”


    靈兒想到近些時日,大家好像都有事情避開她才商量,今日她又差點當著眾人的麵說錯話。


    心中不由生起一種不好的念頭。


    沈清瀾恰巧這時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


    靈兒急紅了眼,連忙上前抱大腿哭訴道:


    “小姐,您這是不要靈兒了嗎?


    小姐是不是怪靈兒沒用,連您的膳食都守不住,被婉香榭那邊的小翠給搶了去,讓小姐病倒了?


    小姐不要趕靈兒走好不好?!靈兒知錯了!嚶嚶嚶……”


    “放手,”


    沈清瀾原本就感到身子虛浮無力,被靈兒這麽抱著大腿一搖晃,眩暈感更盛了。


    “傻靈兒,你快放手,我何時說過不要你,要趕你走了?!要走也是我們主仆一起。”


    “嘻嘻嘻……”


    靈兒望著發笑的幾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整蠱了,她們是商量好的。


    故意要讓她產生誤會,成心要看自己笑話。


    靈兒進來前,碧桃悄摸和巧兒還有王媽媽打過招呼。


    至於,春桃那不苟言笑的神情,向來嚴肅,叫人看不出端倪。


    比如她現在正尋思著,要不要將小姐明日搬回沈府的事,入宮告知一下宮裏的太子殿下。


    王媽媽繞過地上擺著的,兩口攤開的箱子,問:“小姐,東西都收好了,您看看還有沒有要帶的?”


    沈清瀾望著地上的行李,緩緩道:


    “帶幾身換洗的衣裙便夠了,學騎馬也用不上佩戴這些個釵環首飾的。


    回頭咱們去芸秀坊再置辦幾身騎裝。”


    “是”王媽媽一臉擔憂應著。


    走?去哪?


    小姐還說要置辦騎裝。


    她怎麽越發聽不懂小姐與王媽媽她們的話了?


    她這是錯過了什麽?


    靈兒抓耳撓腮,“小姐,我們這收拾行李是要去哪兒?”


    巧兒:“我們明日便回沈府去了!”


    王媽媽:“可是小姐,我們抬著幾口箱子回沈府,太過惹人眼,到時候府會不會橫加阻攔?不讓咱們出府?”


    沈清瀾想也沒想回道:“不會,今日這事一鬧,她們覺得自己理虧在先,此事更因世子之過,沒人會攔一個受氣的媳婦回娘家尋安慰!況且……”


    況且,沈府已經不是當年父兄在世時的光景,就算她在婆家受氣回去哭訴了又如何?


    左右沈府如今隻剩孤兒寡母,沒人為她上門討說法撐腰!


    她們侯府有什麽好擔心顧及的?


    ——


    婉香榭內,現在的一應用度都比從前好上很多。


    賀老夫人為了讓她安心養胎,往這屋裏送了好些寓意吉祥的擺件,字畫。


    就連床上用的被褥,都是采用壓箱底的新棉花做的褥子。


    蠶絲被罩親膚又柔軟。


    去給賀錦程傳話的婢女去而複返。


    孫妙筠側著半個身子,手肘支撐在床榻上的繡花軟枕,見婢女前來,望了望門外,道:


    “世子沒有同你一起前來嗎?”


    婢女福了福身回複:“世子……世子現在還有事務要處理……”


    婢女說得委婉。


    少夫人與世子的交談被她打斷,少夫人當下便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向待下人寬厚的世子,破天荒地怒瞪了自己一眼,仿佛是在怪自己的傳話,才讓少夫人生氣走人的。


    世子撂下一句:身子不適就找府醫秦大夫,他又不是藥包治百病!


    世子其實還說了,以後讓孫姨娘沒事不要再去找好,讓她安心養胎。


    “事務,事務事務,他剛下職回來,侯府裏有什麽事務非他不可?!......”


    “表哥這分明就是在生我的氣,都怪沈清瀾這個狐媚子!狐狸精!!!你怎麽不去死?!!”


    “啪”的一聲。


    擺放在她床邊案幾上剛端上來,沒有來得及吃上一口的膳食,全都被她大手一揮掃落在地。


    骨瓷碗碟落地,被摔得四分五裂,四散開來。


    婢女是老夫人原先屋裏的,剛來這邊,不像自小跟在她身邊的小翠,見主子生氣會立馬說些寬慰主子的話。


    隻低垂著頭,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殘局。


    這被人監視的生活,更讓孫妙筠氣結。


    可一想到腹中的小公子,是她今後唯一逆風翻盤的籌碼,便也不好再發作,以免氣大傷身。


    她將手輕輕撫摸在平坦的小腹上,低頭柔聲道:“兒子,你要快快長大,等你出來了……”


    ——


    沈清瀾用過晚膳,屋內的婢女們伺候她睡下,便都退出了裏屋。


    她特意吩咐婢女們,為她留了一盞靠床頭的油燈。


    她總算如願能出得侯府,可回到沈府免不了會被母親抓住審問一頓。


    自打父兄出世,年僅四十八的母親,頭上生了許多白發,身子也大病過不如從前。


    若不是還有沈哥兒在,怕是早已隨了父兄而去。


    她得事先想好說辭,才能不讓母親再為她的事擔憂傷神。


    還有,她要去哪兒尋得一處,不被人用異樣眼光瞧她的去處學馬術。


    雖說軒崇王朝是馬背上打下的江山,京都更不會約束女子不得騎馬,女子出行不坐馬車,騎馬出行的也有。


    可她現在的身份,到底是瑞陽侯府的世子少夫人。


    出嫁從夫。


    若世子不在,少夫人卻日日出現在眾人麵前學騎馬術,多少是會被那些亂嚼舌根的人,在背後議論一通的。


    沈清瀾趴在鋪著錦被的,寬大軟床上翻了個身,喃喃自語道:“啊!好煩,誰能救救我?救救我救救……”


    窗戶外麵傳來,有人窸窸窣窣撬動插銷的動靜。


    這聲音,斷然不會是自己的婢女所為!


    沈清瀾立即警覺地睜大了雙眼,從床上驚坐起,單手攏著自己身上薄如蟬翼的雪白色寢衣。


    悄摸起身下床,赤腳快跑到對麵的牆根暗處隱藏起來,靠窗的花架旁邊,正巧放著一把用來修剪花枝的剪刀。


    沈清瀾輕輕拿起,將鋒利的剪刀死死緊握在手中,做好隨時給闖入的歹人致命一擊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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