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給賀老夫人過壽,府裏可供使喚的丫鬟婆子,都被調去了廚房和幾個有賓客的院落各司其職,不得擅離職守。


    眼下幽夢閣內隻有春桃,碧桃兩個下人。


    沈清瀾落座在屋內的軟榻上,行動不便,隻得靜靜地候著兩個侍女前來。


    羨臨淵沿路走來,連個家仆的影子都沒見著,他從袖中拿出玄鐵麵具,戴在自己臉上進了屋子。


    沈清瀾垂頭盯著自己崴傷的左腳說道:“春桃,去廚房再幫我取些碎……冰……”


    羨臨淵頭戴嵌玉銀冠,一襲珠子褐色圓領窄袖長袍,腰間束著一條寬邊腰帶,褐色的錢袋懸在腰間,立於沈清瀾身前。


    盯著她的腳不語,麵具下的臉也看不出神情。


    沈清瀾自小被金尊玉貴地養著,她一眼便瞧出,羨臨淵今日這身穿戴價值不菲。


    隻是,他腰間的錢袋看著稍微遜色了些。


    若非他戴著的玄鐵麵具是她送的,沈清瀾還真不一定能認出,眼前的人竟是自己趕走的小侍衛。


    “怎麽是你?!”


    沈清瀾扶著隱隱作痛的左腿,驟然間,腦子裏突然冒出,羨臨淵離開前所說的話:


    你想多了,今日氣氛不對,一身汗臭味,你應當不會喜歡,改天!改天我再連本帶利向你討回!


    沈清瀾一眼掃去,他今日的確是精心打理了一番!


    “你,你你你你你,想幹什麽?”沈清瀾抬手指著羨臨淵威脅道:


    “我,我我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要亂來,今日侯府滿堂賓客匯集在此,你,你你要是敢亂來,我可喊人了!!不想死就趕緊走!”


    “哦?”


    羨臨淵居高臨下睨著她的反應,唇角微挑,身子慢慢向沈清瀾靠近。


    沈清瀾驚嚇之餘,縮回手,雙手交疊抱於身前。


    近了,又近了,更近了!


    沈清瀾又豈會不知,她現在就是喊破喉嚨也無濟於事。


    眼前這人,明顯是將自己的聰明勁都用來對付她了!


    是她大意了!


    瑞陽侯府賀老夫人的八十大壽,怕是早就傳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羨臨淵在侯府待過,定是特意選的今天來向她討債的!


    說不定春桃,碧桃她們這麽久,遲遲不見進來,定也是被他……


    就在沈清瀾以為今日在劫難逃時,羨臨淵在她身前蹲下,抬手輕柔地將她崴了的左腿托起。


    羨臨淵褪去她腿上的繡鞋,大手握住她的腳踝,試探性地微微動了下。


    沈清瀾立即吃痛地發出聲來,“痛痛痛痛痛”。


    “誰傷的你?”


    羨臨淵低垂著臉,被束得一絲不苟的男子,後腦勺對著沈清瀾問。


    沈清瀾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沒沒沒,沒人傷我。”


    羨臨淵在她結巴說話之餘,握著沈清瀾腳踝的手用力一帶,聽得骨節“哢”的一聲響。


    沈清瀾的腳在她不知情“啊啊”吼叫時,靈活地扭動著。


    很快她也感覺到了情況不對,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又左右動了動。


    “唉,竟然不痛了!謝……”


    沈清瀾原本還想跟他說聲‘謝謝’。


    可原本蹲著的人,竟不知怎的,悄無聲息地已經站起身了。


    他修長白皙的雙手,隨意地支撐在沈清瀾坐著的軟榻邊沿,將她困在他的身前。


    一雙含笑的鳳眼,似要將她看穿。


    兩人不足一個拳頭的距離。


    沈清瀾鼻息間縈繞著,羨臨淵身上似有若無的龍涎香香味。


    怎麽辦!


    怎麽辦?!


    沈清瀾迫使自己保持冷靜。


    父親曾說過,不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事情,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沈清瀾腦袋飛速運轉。


    突然,她心生一機,微蹙著眉,迎上羨臨淵的眸子,捏著鼻子,一臉嫌棄說道:


    “你今日所焚何香?龍涎香?香是好香,不過氣味太濃鬱,我不喜歡它的氣味!”


    羨臨淵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被自己說過的話揶揄到。


    本來他也沒想怎麽著了她。


    可見她神情慌張,便也順著她的反應逗逗她,還蠻有意思的!


    沈清瀾見近在眼前的人,有些遲疑,小心問道:“不信你自己聞聞?!”


    羨臨淵雖然知道,這不過是眼前之人隨意找的借口,但他的手還是從軟榻上挪開。


    沈清瀾獲得自由,她手腳麻利地將繡鞋穿好,起身就要往門外走。


    “去哪兒?”


    羨臨淵修長有力的手臂一伸一帶,沈清瀾像條柔軟的絲帶,徑直跌入了他的懷中,“可是想去搬救兵來抓我?”


    沈清瀾下意識地道:“嗬嗬,怎麽敢!”


    現在的她不似大婚當晚,她清醒得很。


    可也正是因為清醒,她反倒愛惜自己了,也很惜命!


    雖然自己眼下有個‘欠債還錢’的身份!


    雖然她也很快,要與賀錦程這個渣夫和離了!


    可瑞陽侯府是什麽地方?!


    當今皇後娘娘的母族!


    由著這麽一個陌生男子,堂而皇之地隨便進出。


    進出侯府內宅!


    孤男寡女的,落入誰人眼裏能撇得清?


    別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她重生的意義何在?


    說不定,整個沈府都會因她陷入險境!


    沈清瀾後退幾步,與他保持著距離,僵著的身板,坐立難安。


    “看來今日我是無緣與夫人......”,羨臨淵目光如炬,直視著她的脖頸,說道:“傷口記得塗藥,今日當職不便離開太久!再會。”


    言畢,他真的頭也沒回地出了屋子。


    “呼!”


    沈清瀾長籲了一口氣,僵著的身子也鬆懈下來。


    她去到妝台前坐下,對著銅鏡查看自己脖子上的傷口。


    先前,她的注意力全用在了與他對峙上。


    閑暇下來,還是絲絲的痛,不過相比崴了腳,痛感要輕得多。


    又過了一會,春桃、碧桃兩婢女才來。


    這一次,沈清瀾認準了人才出言道:“你們怎麽才來?”


    春桃不動聲色,將她取來的藥膏拿在手中,回道:“府醫去慈安閣瞧賀老夫人了 ,耽擱了些時間。”


    春桃拿了幹淨的軟布,細致地為沈清瀾擦拭著傷口處,放下軟布,一邊上藥膏,一邊問道:


    “小姐,一會可還要去慈安閣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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