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敢!”


    趙無極惶恐,跪下來作勢要掌嘴。


    “行了,別裝了,你跟了朕二十多年,連你都不能說幾句真話,朕還能聽到真話麽!”


    李湛掀開紗簾。


    “朕對宣妃的感情很複雜,她生的皇子,我既想看到,又不想看到!”


    “所以皇上便用強者的法則,來決定日後到底該如何對他?”


    趙無極笑著起身。


    神都之內,恐怕唯有他了解李湛心思。


    “不錯,朕的兒子,必須是強者,將他丟進叢林裏,自然要遵循叢林法則,要麽成為王者,要麽就死在叢林裏!”


    李湛的神色銳利起來,滿是帝王之氣。


    眼中既有王者的殘忍,又無意間浮現一絲舐犢情深,連自己都搞不清,到底哪個多一些。


    “看來皇子這個身份,是陛下扔進狼群裏的一塊肉!”


    趙無極小心道,“您的目的可不單單是試試六皇子的成色!”


    李湛從床榻走了下來,對著窗戶,看著明月照著的無限江山。


    “這天下,還有幾分明月是朕的!”


    他冷哼一聲,“曾與先祖打江山的那些功王侯柱國,蔭蔽了數十代子嗣,早已經在大周樹大根深,快把這片皇宮遮住了!”


    趙無極微微歎息,他明白李湛的雄心,和對大周朝堂的不滿。


    “陛下是雄主,必能除了這百年的弊病,隻不過,將六皇子做探路石……”


    他臉上不禁有憂慮。


    “你覺得他隻是塊小石子,扔進水裏,翻不起多大浪來?”


    李湛反問。


    “陛下五個皇子,身後皆有勢力,切跟這些權貴有盤根錯節的關係,六皇子毫無根基,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從這幾日的事看來,他身上卻有幾分宣妃當年的風采,隻不過,以他一人之力,撬動整個神都,行得通麽?”


    “行得通行不通,權當投石問路,總比一攤死水要強!”


    李湛長歎了一口氣。


    “隻是希望他不要像他母親一樣,做一個連朕都害怕的人!”


    趙無極此時不敢多言。


    宣妃於李湛而言,是一根刺!


    二十年前若聽從了宣妃的意見,或許他不至於在權貴林立中這麽被動,但也動搖了自己的皇權,李湛選擇了放棄宣妃。


    蟄伏了二十年,李長卿的出現,讓他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


    李湛都分不清了,到底將他當棋子,還是有幾分將他當兒子。


    趙無極小聲問道,“陛下,那宜妃若問起老奴,該如何應答?”


    “宜妃?”


    李湛沉思片刻,“隻把事情的經過跟她講講就好,至於別的,就不用多言了!”


    “奴才知道了!”


    趙無極回應一聲,便閑談一般,“六皇子未入神都之前,宗正府找到戶部,特意劃了一塊地給他,卻不想是勇武侯府小侯爺的!”


    “宗正府,哼,不知道他們將勇武侯府的紈絝子弟推出來,想試探我,還是試探六皇子!”


    李湛冷笑一聲。


    宗正府早就被五個皇子瓜分了,至於是誰出的損招,他也懶得理會。


    該浮出水麵的時候,自然就浮出來了,知道多了,反而煩心。


    “不過,六殿下的處置方法,倒是出乎老奴的意料,沒想到竟這麽剛!”


    趙無極露出幾分欣賞。


    “能讓你趙無極說出這樣的話,看來這個草野生活了二十年的皇子,卻也有幾分膽色,不愧是朕的兒子!”


    李湛談興正濃,趙無極道,“陛下,時辰到了,就寢了!”


    “這麽快?”


    李湛看看時辰,“確實不早了!”


    趙無極退了下去,片刻後,兩個風姿綽約的女子走了進去。


    是宜妃尋來,侍奉李湛的。


    ……


    這個時辰,梁府燈火通明。


    梁子義剛回府,就聽聞,梁靜是被鎮魔司的人送回來的。


    除了賜婚這檔子事,他吩咐門人,多關注梁靜的動向,就是要她收斂一些。


    豈知……


    梁靜知道父親進宮給她求情,便一直等著梁子義回來。


    “父親……”


    梁靜殷切地看過來,梁子義卻臉色鐵青,暴喝一聲:“你又去私會崔浩了?今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梁子義敏銳地意識到,在宮中,太監跟李湛耳語的事,必定與梁靜有關。


    “父親,為何發這麽大火,陛下不允?”


    梁靜一臉急切。


    “皇上剛與我親口說了,你不用再當皇子妃了……”


    “此話當真?父親!”


    梁靜大喜過望,撲過來抱著梁子義,“就知道父親不會眼睜睜看我掉入火坑!”


    “皇上讓你給六皇子當妾!”


    梁子義一把推開,滿腔的憤怒爆發,竟將她推倒在地。


    “恐怕今夜之後,老夫將成為全神都大大的笑柄,我可真是生了個好女人,小心謹慎了一輩子,到頭來……”


    “到頭來,一世英名,竟毀在了自己親生女兒的手裏!”


    梁靜聽言,如五雷轟頂,竟忘了從地上爬起來,“父親,你說什麽?讓我當妾!”


    一股屈辱瞬間從心頭漫起。


    她猛然站起來,“憑什麽讓我當妾,這也太欺負人了吧,不行,我,我得找崔郎去!”


    梁靜慌神了!


    在小巷裏,李長卿曾就說過,要讓自己當最小的小妾,不準踏出六王府半步,而且還要她老死在那裏!


    沒曾想,隻是過了一個時辰,他說的話竟然都變成了真的!


    梁靜第一時間想到找崔浩!


    “還敢去找崔浩,你非要讓梁家滿門抄斬才罷休麽!”


    梁子義暴怒,一巴掌將梁靜扇在地上。


    他動了真怒,之間將梁靜打的嘴角溢出兩行血跡,臉上一個清晰的大手印。


    梁靜躺在地上,腦子嗡嗡的,空白了!


    過了良久,她才回過神來,兩行清淚瞬間湧出眼眶,“皇上真要我當給六皇子當妾?我這輩子不就毀了?”


    梁子義沉痛!


    “告訴我,今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皇上龍顏大怒,竟不惜羞辱我這個應天書院的副院首,要讓你給六皇子當妾!”


    梁靜此時覺得害怕了!


    曾對六皇子都誤判了,皇子,確實是皇子。


    即便皇上沒有召見他,仍舊在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慌張地將晚上的事都說了。


    梁子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你瘋啦,敢暗殺皇子?你個孽畜,你是要將梁家一家老小都害死麽!”


    盛怒之下,竟要一掌斃她。


    “父親,女兒知錯!”


    梁靜從父親身上,感受到了殺意,趕忙跪下來求饒,心中更是萬般悔恨。


    為何平白無故要招惹六皇子呢!


    “如果被查出來,我還能活命了,梁家上上下下百十口人還有活路了,我不殺你,我們都得死,你明白了!”


    “可是皇上下旨,讓我給六皇子當妾,您要是殺了我,豈不是抗旨?”


    梁靜抱著梁子義的腿,“父親,女兒不想死啊,女兒……願意給六皇子當妾!”


    說完,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


    梁子義滿眼悲愴,“你現在知道抗旨是死罪了,當初你是怎麽說的!”


    梁靜大哭,“父親,都是崔浩安排的,女兒隻是去了現場,並未參與,而且,崔浩被鬱統領帶走了,定能將此事給按下來!”


    在這一刻,她忽然恍惚了。


    自己跟崔浩的情誼,似乎並沒有她想象的那般堅若磐石,跟死亡比起來,似乎變得沒那麽重要了!


    梁靜癱坐在地上。


    無助而空洞地看著天空,曾經名滿神都的梁靜嫁於人做妾了,風光不再,這一生,難道就如此了麽?


    梁子義渾身被掏空了一般。


    “罷了,事情發生了,我也無能為力,若因你一人連累梁府,便別怪為父狠心!”


    他跌跌撞撞回到房間。


    他實在難以預料,明天之後,將有何種噩耗降臨在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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