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過晚飯,明瑾曦與青姑姑才在後院的九曲廊橋上見到烏先生,衣服倒是收拾得整潔得體,就是幹瘦的臉上有一道明顯的青痕,不過看他心情挺不錯。


    “蘭心從小就是那火爆性子,烏先生好歹看在她人小的份上,多擔待些!”明瑾曦看著烏先生臉上的傷小心地說道,青姑姑在一旁也一臉的擔心。


    烏先生卻手一揮,瀟灑地說道:“郡主放心,我早晚會將她那性子給糾過來,今天她雖然動了粗,可她也幫我抹了藥膏,還答應賠我一套親手做的衣服,嘿嘿!”最後烏先生竟然得意地奸笑起來。


    明瑾曦與青姑姑肉麻了一下,但也終於放了心,讓這兩個老少冤家愛怎麽鬧就怎麽鬧去吧,隻要不出修竹居就行。


    “水渠才修到一半,若是誤了今年的冬小麥,明年清河縣的百姓又該打饑荒了。漠南那邊又來了一百個傷病的軍戶,還得再蓋幾座院子,淮河大水,佟管事竟將一百多個孤兒領了回來,還得找人照看,這一大堆事情若沒我盯著,又不知得拖到什麽時候。候府裏到底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非得讓我回京都?”烏先生搖一搖手中的竹扇,不滿地說道。


    “烏先生去見我母親時,她沒有與你說什麽?”明瑾曦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安。


    烏先生搖頭,“什麽都沒說!”


    明瑾曦便將從別院回來後,父親打了勝仗打算回京都養傷獻俘,母親突然提出分家,忠義候回家之前她必須與人訂親,還有在醉仙樓發生的事,包括那個皇後命都詳細說了。


    “那袁天師果真說郡主是皇後命?”青姑姑吃驚地問。


    烏先生煩躁地站起來打斷青姑姑的話,“哼,你們當忠義候與長公主是什麽人?他們豈會相信這種算命之說?候爺交出兵權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般容易,他們這是為你提前安排後路。”


    “先生是說,皇帝舅舅會不同意我父親回京都?”明瑾曦心中的擔憂再次被證實,有些惶惑


    “滇南已無匈奴可打,忠義候留在漠南皇上更不放心,你父親是必須回來的,隻是他一回來,朝中維持了幾十年的平衡又將打破,你說皇帝該怎麽想?”


    “我父親當然是忠於皇上的,他還能怎麽想?”明瑾曦被烏先生繞糊塗了。


    “郡主還沒真正見過候爺手下的二十萬漠南軍吧?那才是我們大周的基石,兵強馬壯,訓練有素,紀律嚴明,也是皇帝手中唯一能隨時調動的人馬之一,燕北早就已經脫離了朝廷,落到了蕭家手中,燕北十五郡,從未向朝廷上繳一粒糧,一個錢,而且與段家交往密切,互通聲氣。段蕭兩家,現在又多了一個東越國對大周虎視眈眈,兩個皇子又還年幼,忠義候此時提出交出兵權,時機不對!”


    “難道大周再無良將?”


    “漠南軍是忠義候親手帶出來的,隻要忠義候還活著,皇帝就無法真正將漠南軍收為已用,與有沒有良將無關。”


    “不,我不相信皇帝舅舅會是如此絕情的人。”明瑾曦感覺渾身一陣一陣地發冷,那些惡夢中的父親與皇帝舅舅對峙的情景又突然出現在眼前。


    “郡主也不必太擔心,忠義候與長公主既然做了這個決定,說明他們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倒是郡主應該遵從長公主的話,早點將婚事定下來。”


    “可是,母親說的那三個,不,現在已經隻剩下兩個人選,我實在不知該怎麽選擇,段如風的性子我比較了解,做夫君應該不錯,可是滇南太遠,我怕將來再也見不到父親與母親,對夏震這個人我又一無所知,倒是父親對他的評價很高。”明瑾曦深深地煩惱。


    “滇南的確是太遠了些,另外皇帝擔心段家與明家聯手,決不會輕易答應你們的聯姻,就算答應了,忠義候與長公主付出的代價也絕對小不了。至於夏震,那是個極有野心的,若論誰是大周朝最大的隱患,則非此人莫屬,忠義候常年與兵部打交道,或許真的看出了什麽,夏後此時提出聯姻也必有深意。”烏先生歎道,“以我看來,這兩人雖非良配,卻能在關鍵時刻保你性命,我想這才是你父母的最終用意,絕對不會因為你是什麽皇後命。”


    “用成親來保自己的性命?”明瑾曦雙目噴火,臉紅筋脹,“我明瑾曦成了什麽人了?我明天就去跟母親說,我誰都不嫁,我要在家陪父親母親一輩子!”


    “哼,幼稚,枉先生我教了這麽些年一點長進都沒有!你除了為難你的父母你還能做什麽?”


    明瑾曦如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坐下,“先生,請教教瑾曦,我該怎麽做?”


    烏先生也情緒頹然地說道:“為人子女,孝順為先,長公主既然希望你在忠義候回朝之前訂親,不拘是誰,你將親事定下來再說,這樣一來他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放手一博。另外覆巢之下沒有完卵,郡主有些事也要早作打算了。”


    “謝先生指點,容瑾曦好好想一想。”


    烏先生看了看自己這位得意的女弟子,神情緩和了些,擺了擺手道:“已經說了一個多時辰,連口茶水都沒得喝,罷了,我還是回去找我的黑丫頭穩妥些!”


    青姑姑有些不好意思,彎腰對烏先生福了福,“請先生見諒,是我將丫頭們都遣走了,所以……。”


    突然烏先生激動地大喝一聲,“蘭心,你先生我在這邊!”


    原來是蘭心過來了,“見過郡主,青姑姑,原來你們在這裏,讓我好一通找,我拿了燈籠來給郡主!”


    “蘭心,你還是先送先生回去吧。我與青姑姑還想在這裏歇一歇。”明瑾曦看了眼失落的烏先生趕緊說道,“你先送先生回去,不用再回來尋我們了。”


    “是,郡主!”蘭心嘟著嘴回答,回頭又小聲對青姑姑說道:“青姑姑,我今晚來你屋裏睡好麽?”


    看著青姑姑點頭,蘭心才悵然地隨著烏先生離去。


    明瑾曦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對著荷塘堅定地說道:“父親母親,女兒絕不會拖你們的後腿,也絕不容許別人傷害你們,那怕是皇帝舅舅也不行!”


    “青姑姑,我們也回吧!”


    青姑姑看著發狠的主子也露出微笑,心裏想著,這才是真正的清河郡主明瑾曦吧。


    次日清晨,愛花幾個掃的掃院子,抹的抹灰,青姑姑剪了一大把半開的帶著露珠兒的三色月季,一枝枝地插到花瓶裏,俱都輕手輕腳,怕吵醒了睡早覺的明瑾曦。


    明瑾曦迷迷登登地從臥房出來,“叫人去修竹居傳話,說我今天上午去見先生!”


    清河郡主能自己從卯時起床可是稀奇事,青姑姑忙吩咐道:“愛花去修竹居告訴蘭心,讓她準備一下,說郡主吃完早飯就過來,夏花給郡主梳洗,春花去傳早飯,其他人該幹啥幹啥。”


    侍女們一陣歡快的忙亂後,明瑾曦便穿了鵝黃窄袖綢衣,白色抽絲不落地紗裙,繡了牡丹花的白緞襪外麵套了雙布帶木屐。因不出門,頭發直接用大紅緞帶紮到腦後,耳朵上掛了兩粒長長的粉色大珍珠,就在白瓷般的脖子上晃啊晃的,十分的嬌俏可人。


    明瑾曦的早點為時鮮糕點十碟,粥品三樣,還有三樣水果,一碗羊奶子,一屋子丫鬟侍女在一旁服侍。


    青姑姑先給明瑾曦盛了一小碗羊奶子,這是長公主特意囑咐,不喝腥膻的羊奶子便不讓吃其他的,明瑾曦這一二十年下來,在反抗沒用的情形下,反倒形成了一天不喝這東西便心裏不舒服的習慣。


    愛花拿走空羊奶子碗,春花立即將一小碟子蜜桃,剝了皮的葡萄,切成片的山楂送到明瑾曦麵前。


    明瑾曦慢慢將碟子裏的水果吃光後,又輕輕地說了個“桃”字,空碟子立刻被秋花移走,一整盤蜜桃迅速出現在她麵前,吃了幾塊後,明瑾曦又抬頭掃了一眼糕點與粥品,說了句,“參須香米粥,五穀酥。”


    半碗粥與一塊酥餅又下了肚,剛好八分飽。


    秋花與冬花過來扶明瑾曦去淨房洗手,惜芬,惜豔等小丫環迅速將剩下的早飯收去了西廂房,請青姑姑與寶珠先挑,然後是花字輩大丫鬟挑選,最後才輪到惜字輩小丫鬟,大家吃飯的速度都不慢。


    愛花最先吃完,淨了手便去換下秋花與冬花,吃完後自有一旁候著的粗使婆子將碗碟收去大廚房。


    明瑾曦帶了青姑姑,寶珠,春花與夏花先去鍾鳴院請安,長公主見到早起的女兒也有點驚訝,“今天這衣服是誰配的?倒合了你性子。”


    “當然是女兒自己的心思,夏天穿木屐挺舒服的,母親,你也試試?”


    “你當母親與你一樣淘氣?你這髻都不肯挽一個的裝扮,若讓乳奶奶瞧見,不將你念叨上三天三夜才奇怪了。”


    明瑾曦想起母親的那個頭發全白了的乳娘,也就是她的乳奶奶,便忍不住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驚恐地說道:“不會是乳奶奶要回府了吧?”


    長公主看著女兒慌神的樣子,不禁又氣又好笑,“你乳奶奶再不回來,你又該上房揭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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