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龍不想去靠近陳家小姐尋找金靴了,他要在心中保守一塊幹淨的淨土。


    他不能辜負自己的內心,不能欺騙和利用哪個女孩的感情,這是張文龍的善良。


    而且他也知道已經獲得了陳家的信任,即使不靠近小姐也能探聽出密室金靴,這是張文龍的自信。


    自信和善良揉和一起的人,再加上足夠聰明堅韌,再有那麽一點點運氣,這種人身上會有一種傲氣,不應該說是傲氣,是傲骨……


    他的師父六爺身上有傲骨,六爺不屑去偷盜查幹信任他而放在井裏的金靴,要靠自己來江南拿另一隻靴子。


    張文龍也有傲骨,他不屑利用對他好的藍衫少女的感情,他要靠自己的頭腦和能力得到密室所在!


    他甚至覺得最初有那想法很齷齪……


    張文龍看看表,時間午夜兩點了,窗外蟲鳴,花香飄來,有星無月,春天要過去了……


    後天就初一了,他要去雞鳴寺見查幹,也不知道師父有沒有來……


    張文龍想著想著睡著了。


    第二天,睡得正香,被人搖醒了,張文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一看是陸顯明,陸顯明看他醒來,坐在床上,搖著張文龍肩膀很是興奮,眼角有點淚花,陸顯明其實比張文龍也就大六七歲,但是長的老。


    “你回來了?沒事就好,都聽餘猛說了,你們江城的事!你真了不起!傷,沒事吧!”


    這個陸顯明對張文龍很惦記掛念,關切之情流露,陸顯明這個人很適合做朋友。


    張文龍有點感動,兩人坐在床上聊了幾句,張文龍沒有誇耀自己如何,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下打鬥過程,敏感的話題和人物一字未提,隻說不巧被土匪圍攻。


    聊了幾句,他起床準備開始上工,這兩天陳總管有事不來找張文龍,知道張文龍累了,也受傷了,這幾天算是給他放假了。


    “我帶你吃好吃的晚餐,下班以後,我找你。


    我們去秦淮河,也請當鋪裏的那幾個人一起喝酒,死裏逃生,我傷也沒事了,撿了條命!”


    張文龍對陸顯明說,陸顯明答應了,就去園子裏幹活了。


    張文龍沒事,就在園子裏四處轉悠。


    他發現內府裏麵幾個房子門總鎖著,窗子也緊閉,是個比較幽靜的地方,心想,這裏是不是密室所在。


    張文龍留了心,走了出來,跟陳總管一起安排事情,陳龍壽宴,馬上快到了。


    戲班子也到了,據說特意從廣東來的戲班子還有舞獅雜技,戲班子的人都安排好吃住,看樣子陳府要唱幾天大戲。


    晚上收工了,張文龍找到陸顯明,二人去了秦淮河。


    張文龍也找了張掌櫃和當鋪裏的幾個夥計,大家平時處的都很好,去酒樓要個包間,對著秦淮河暢飲。


    張文龍也想好好慶祝一下劫後重生,好險死在那個山坡上。


    這些事和經過不是啥秘密,老爺和陳二爺好久不在園子,大家不免議論紛紛。


    大家平安歸來,江城之戰也完勝,以後也不可能和曹知府有啥瓜葛,餘猛覺得說這些是榮耀的事。


    餘猛也是給陳府大家吃個寬心丸,平安歸來,也是大喜事。


    再說了,那個曹知府肯定也害怕陳家掌握他把柄,也不敢胡來。


    所以,一回來,餘猛就和園子裏的人講了大致經過,當然,沒講他們是盜墓去了,也沒說陳森木狼狽的事情。


    隻是說江城工地被幾十個死囚圍攻搶劫,他們殺出來了,避重就輕的說的經過,但是打鬥的過程,他講的很驚險,很細致,因為餘猛自己愛打架……


    餘猛平時很少服氣誰,也很少佩服誰勇敢,但是這次,他對張文龍很讚賞!


    那個雷霆之夜,餘猛和張文龍並肩作戰過,在麵對一群窮凶極惡的死囚要殺死餘猛時候,暴雨傾盆中的張文龍奮不顧身保護著餘猛,讓餘猛很感動……


    開始,餘猛一直沒看得起張文龍,認為他不過是個孩子,不過是有點運氣而已。


    可是那個江城的雷霆之夜,餘猛才發現這個年輕人不是魯莽,他是勇敢!


    這個年輕人也不蠢,甚至聰明絕頂,也有足夠智慧!否則,張文龍不可能在那麽多死囚圍攻下活下來,那可不是靠運氣!


    張文龍不懂器械技擊,看樣子也沒有實戰過,也沒練習過兵器格鬥。


    但是,就是在幾個死囚圍攻下活下來了,還瞬間殺了三個人!


    這不是僅僅靠勇敢和運氣,這裏一定還有什麽其他原因……


    餘猛回府之後,仔細回想江城之戰的每個細節,據說每個喜歡打架的人打完之後,無論輸贏,都會反思每一個戰鬥細節,一遍遍咀嚼……


    然後完善技巧,總結經驗,避免下一次不要犯重複錯誤,這樣才可能成為高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其實,任何行業也都是這樣,這法則,通用!


    不過,沒幾個人懂,所以,大多渾渾噩噩,自以為是,失敗了怨天尤人……


    餘猛是這樣練出來的功夫,他也很有技擊天賦,所以跟著陳府多少次出生入死,也都化險為夷。


    他,也愛反思……


    六爺也是這樣多少次死戰中練出來的殺人技。


    六爺也喜歡總結反思,然後改進,不給對手一點空子,出手必殺!而不是他爺爺教的幾招武術套路和花拳繡腿……


    餘猛仔細回想江城:自己雙腿被死囚束縛住,自己危在旦夕……


    張文龍衝過來救,幾個死囚圍堵張文龍,張文龍被圍攻受傷……


    張文龍的刀法根本沒有章法,躲避倒是步法靈活,好像練習過閃躲,雖然勇敢,但是不會用刀,也不會格擋,根本放不開手腳……


    可是張文龍處於危險下風時候,沉思片刻之後,就馬上刀法如神,每一刀的角度都刁鑽狠辣,大開大合,放長擊遠,瞬間殺死三人……


    要知道,被張文龍殺死那三人不是白癡,不是老弱病殘,是可能身經百戰的江洋大盜!


    肯定張文龍瞬間悟到了什麽?


    這個年輕人不是個一般人……


    張文龍用的那些招式,餘猛自己也沒見過……


    餘猛不知道那是張文龍把八極拳的招數用在了兵器上,尤其反八字的撩劈……


    張文龍懂得變通,不拘泥於套路和模式,他很有武術搏擊天賦,於無形中有形,無章法中有章法。


    他的章法就是冷靜,和對方無法對他的招數做出預判!用自己最強的地方攻擊對手最弱的要害!


    這是搏擊精髓,此人不可小覷!


    …………


    那角度假如張文龍劈向自己,我能否躲得過?


    餘猛想著,居然一身冷汗……


    秦淮河畔,畫舫酒肆,燈火通明。


    酒樓的包間裏,觥籌交錯。


    張掌櫃幾人對著張文龍讚不絕口,老人都比較欣賞年輕人。


    他們也知道這個年輕人以後在陳府一定是個舉足輕重的人。


    張文龍沒有任何得意忘形,還是和以前一樣對著這幾個夥計說話聊天。


    張文龍掏出了一塊金錠,這個金錠是陳龍在杭城給他的,給他五塊金錠,給了梁風幾塊,也給了餘猛幾塊。


    這些金錠上還有江城之戰沾的那些死人血,張文龍都用水清洗的幹幹淨淨了……


    那是漢代金錠,價值不菲,能換很多銀子。


    張文龍拿出來給了張掌櫃說:


    “這個金錠麻煩大叔給換成銀元,應該不少,你和陸顯明還有幾個大哥,和當鋪裏每天值更的幾個大哥,你們分了吧!”


    張掌櫃和陸顯明幾人很吃驚,都不知說什麽,大家推辭不收。


    張文龍堅持著塞給了張掌櫃,告訴他明天換成銀元,給幾人分了 。


    張文龍懷裏還有四塊金錠,他打算明天送給師父和查幹幾人。


    張掌櫃和陸顯明還有幾個夥計都很高興,也很感激,都喝了好多酒。


    幾個夥計也都一直讚歎張文龍的慷慨和勇敢。


    那天晚上,陸顯明喝醉了,酒樓出來的時候,摟著張文龍的脖子,哭了……


    那晚,陰曆三十,秦淮河畔,沒有看見月亮,天空很黑。


    喝醉的男人眼淚汪汪,喝醉的男人跌跌撞撞……


    不知道陸顯明為什麽哭泣,可能男人喝醉了有喜歡流淚的吧!


    張文龍知道陸顯明為什麽哭,一定很少有人對陸顯明會這樣好,他感激張文龍贈送他金子銀子,那金錠可是張文龍拿命換來的……


    並肩走出酒館,


    雙手扶住門框,


    陽光那麽悠長,


    如此啊,好兄弟!


    他們回府的時候,陽光不再悠長,隻有秦淮河畔的燈紅酒綠,好像嘲笑著天邊的幾顆寒星……


    張文龍也喝醉了,兩人送張掌櫃和夥計們回當鋪,張掌櫃讓兩人坐馬車回了城外陳府。


    許多年以後,張文龍對我太公說,在北方鋒城的時候,六爺給老李金子的時候,他還不理解,認為六爺傻,沒必要的大方,老李隻不過是幫忙找了常子一趟,不值那塊金子。


    可是短短兩個月後,在江南,張文龍居然也能從懷裏拿出一塊金錠,送給幾個剛到金陵當鋪時候的同事。


    主要是他感激陸顯明那幾天對他的關心和惦記,張文龍覺得那天,陸顯明和陽光一樣,很溫暖……


    那晚,雖然沒有月亮,沒有月亮?啊?要初一了!


    他和查幹約的初一會麵,雞鳴寺……


    張文龍瞬間清醒了很多。


    陸顯明回去後,醉了一天一夜,喝的吐了幾次,他知道那個金錠,是張文龍拿命換來的,可是張文龍慷慨的送給這幾個陳府夥計,幾個並沒有多大利用價值的人……


    其實,陸顯明想多了,人與人是不同的。


    這世間,並不都是利益,也有情義和複雜的情感。


    張文龍心裏知道,他已經兩次經曆生死了,當看見陸顯明酒桌上流出的眼淚時,這世界上有人惦記自己安危時,他很感動,一瞬間看開了很多事……


    金子,那天,不再值錢……


    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誰讓他開心,他就讓誰開心,那一天,沒有功利……


    雖然,人,是善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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