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力、聽力,然後是肌肉、內髒,村長已經完全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驟然間收縮的軀幹讓他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最後在無盡的恐懼中停止了呼吸。


    劉家村的老人先走一步,等虎子那批“孩子”也步了村長等人的後塵,七寶明王廟附近已經完全化作了一片死域。


    與之相對應,隨著劉家村人的一個個死亡,僧人(?)幹枯的身體逐漸變得豐腴,蒼白的眉毛慢慢塗黑,最後出現在蘇牧麵前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和尚。


    蘇牧的瞳孔猛地收縮,憤怒的聲音自他口中響起:“通過邪門歪道獲得的力量,根本是在玩火自焚!”


    這憤怒一半是裝的,再怎麽極致的利己主義者,看著同類像肥料一樣被吸收,也很難做到完全無動於衷,另一半,則是在給自己打氣,不提醒自己對方的力量有副作用,他恐怕都沒有出手的勇氣。


    眼前的年輕和尚給他帶來的壓力前所未有,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提醒他“危險,不是對手”。


    他並沒有嚐試打斷,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場麵過於邪異,擔心自己也被選做被吸收的目標,更何況,對方大咧咧地當麵“作法”,以己度人,他可不相信對方沒有後手。


    年輕的和尚嘴角微微勾起,恍若傳說中的佛陀拈花一笑,對蘇牧的憤怒毫不在意:“力量的獲取總是伴隨著犧牲,這是世間不變的真理。你若願意,也可以成為我們中的一員,享受這無上的力量。”


    “成為你口中的所謂現世身?”蘇牧冷笑,“然後失去自我,成為一具行屍走肉?不對,成為行屍走肉恐怕都是好的,我真要答應了,恐怕連一絲絲屬於自己的思想都不會被留下來吧?”


    和尚搖頭:“看樣子你對我們誤會頗深……這也難怪,為了世間大愛,我們采取的手段確實不為普通世俗所容,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成為七寶明王的現世身,你的思想、你的意識,並不會消失,而是會被包容、被理解、被消化,成為明王大人理解現世的鑰匙。”


    蘇牧冷眼相對,和尚繼續道:“我知道你難以理解,但就拿貧僧舉例,貧僧出生於景泰三年,幼年時家中遭逢變故,親人族人盡皆死於非命,幸得貴人點化,成為七寶明王的往世身,如今不也好好地站在你麵前麽?”


    蘇牧不知道景泰三年是什麽年份,但可以從對方的語氣中大致了解應該距今相當久遠,和尚想表達的意思很清楚,成為那什麽現世身,並不會讓他失去自我。


    要是信了,那他就是個大傻x:“那麽請問,現在的你,還是當初那個你嗎?”


    和尚輕笑一聲:“自然不是,如今的貧僧,乃是明王大人的往世身,怎麽可能是當初那個家破人亡前路迷茫的小孩子所能比擬,你天資聰慧,不可能不知道人是會成長的,就像下一刻的貧僧,就不是現在的貧僧能夠比得上的。”


    蘇牧心中冷笑不已,他問對方還是不是當初的那個孩子,對方卻答非所問,來個什麽成長說,如此避重就輕,其中要是沒有貓膩,打死他都不信。


    他要是答應成為那現世身,最大的可能,就是肉體還在,思維則被一個擁有他記憶和思想的怪物占據。


    什麽不斷成長,下一刻比這一刻更強,翻譯過來,不就是取代他的那個怪物,吸收了他的記憶、經驗等等一切,然後再去吸收別人的,自然會越來越強。


    不過,蘇牧倒也不是全無收獲,他和這和尚扯皮,最起碼知道了對方不準備或者此刻尚且不具備能力用武力將他製服,這就是他的機會。


    想到這裏,蘇牧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寬劍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猛然刺向對方胸口。


    和尚的身影如瞬移一般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相當於偷襲的一劍根本沒有擊中目標,血紅色的劍氣沿著軌跡繼續飛行,轟的一聲巨響,七寶明王像化作紛飛的碎塊散落一地。


    驚喜之色從蘇牧的眼底一閃而過,他本來就沒指望自己能一劍將這個明顯要比他強的和尚解決,他真正的目的,就是那座神像。


    既然和尚親口承認了自己是七寶明王的往世身,之前村長又說神像也是往世身,那麽雙方肯定有所聯係,將神像破壞,應該能夠削弱對方的實力。


    但當和尚的身影詭異地重新出現在他眼中的時候,喜色被凝重取代。


    和尚讚歎道:“不愧是現世身,心思手段皆是上上之選,假意從貧僧口中套話,其實是在伺機尋找翻盤的機會,不錯不錯!”


    被誇,蘇牧一點都笑不出來,就聽和尚繼續道:“要是在貧僧出現之前,你將神像損毀,還真能給貧僧造成不小的麻煩,但如今神像的使命已經完成,現在隻不過一塊廢石罷了,可惜可惜。”


    蘇牧的心中一沉,知道和尚所言非虛,因為在他的感知中,自從神像被破壞後,對方的氣息並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更加強大了。


    那句下一刻的我比現在的我更強,並不是在吹噓,而是實話實說。


    將心中雜念摒除,蘇牧揮舞著寬劍再次衝了上去。


    對方看似是好心地在給他解釋,但本質卻是在拖延時間,他並不確定再過多久,和尚就可以直接對他出手,隻能盡可能的趕時間。


    和尚如鬼魅一般不停地在他四周出現、消失、再出現、再消失,速度快到在周圍留下了一個個殘影,偏偏說話的語氣一直保持著淡然,每個字都清晰地飄進了蘇牧的耳朵裏。


    “感受到你我之間的差距了嗎?


    “隻要你點頭,你也可以擁有七寶明王的偉力。


    “往世、現世、來世,往世是因果,現世是力量,來世是無限可能,三世身中,往世身最弱,負責搜集眾生願力,現世身最強,負責誅滅邪祟、清掃汙垢,來世身最為神秘,負責利用眾生願力創造完美世界,也就是說,隻要你成為現世身,貧僧就不是你的對手了。


    “答應吧,為這個汙穢的世界帶來光明!


    “答應吧,為了世間大愛,舍棄小愛!


    “答應吧……答應吧……答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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