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打了一桶熱水過來,霍不遲趕緊試了溫度,覺得合適了,這才嚐試著慢慢把她的腳放進去。


    “再加兩個湯婆子吧,放到你家娘娘的腰上,日後定要看牢她,不許她再出去了,等開春了再說。”


    常在思笑他。


    “你也太過謹慎了吧,不礙事的,誰出去這麽久都會冷,畢竟已經下雪了,阿遲也要多穿些,著涼可就不好了。”


    “謝謝姐姐關心,阿遲會加衣裳的!”


    霍不遲仰頭朝著她笑了笑,這溫和的模樣跟剛才梅園裏發火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話音未落,門被人輕輕的推開了,一顆小腦袋探了進來,瞧見裏麵的人,他擠著門縫進來,快步過去跟常在思行禮。


    “母後萬安,兒臣幾日未見母後了,甚是思念,便想著過來瞧瞧,母後可還安好?”


    霍不遲眉頭緊皺,不耐煩的轉過頭瞪著他。


    “看不到嗎,這不是好好的坐在這裏嗎,你這孩子,如此冷的天你就好好在房中待著不行嗎,非要過來打擾你母後。”


    他一通抱怨,都忘記了剛才霍念並未同他行禮。


    常在思朝著霍念伸出手,輕聲喚他,“念兒過來,母後也想你,今日是怎的了,瞧著你不甚開心?”


    霍念把自己的小手遞了過去,原本他的手已經挺冷的了,但是比起常在思來,他的手似乎都熱了不少。


    “母後……您怎的這樣涼呀,念兒……念兒聽說了,父皇想要納妃的事情,所以便過來瞧瞧母後。”


    霍不遲手上一頓,抬起頭來瞧著他,一臉不解。


    “不是,這事情你是聽誰說的,怎的可以跟孩子說這個啊!”


    “兒臣無需聽誰說,隻看那位姐姐已經囂張的開始自己選宮殿了,想也明白究竟是如何,父皇果真是涼薄至極,母後回來還未半年,您便張羅著再娶了!”


    霍念瞪著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的指責,他在聽說這件事,見到慕容渺那個人後,就恨自己長的太小,無權無勢,沒有辦法刺死那個女人,讓母後別再傷心難過。


    霍不遲緩緩的垂下頭,他自己也覺得理虧,如今被孩子指責,他更是一個字的解釋都說不出口。


    常在思拍了一下霍念的小腦袋,然後把人摟在懷裏。


    “我兒疼母後,母後是知道的,但是你父皇是君王啊,他有自己的籌謀,我也是皇後,我和他皆不能為了自己活,我們還有天下萬民,所以……母後不怪他,念兒也不可怪父皇,等你日後長大了,自然明白這其中道理。”


    霍不遲點點頭,讚同的說。


    “朕真想即刻退位,讓你坐在這裏,如此便你來納妃子,然後等你的皇後生氣了揍你!你父皇我,比你母後都不情願呢!”


    這抱怨的語氣聽的常在思心中暖呼呼的。


    霍念卻並不認同。


    “兒臣若有一日娶妻,定隻她一人,不會再……”


    這話說了一半,他忽然也質疑了自己,從前太傅說過,作為皇帝,子嗣便不能是家事,而是國事,娶誰,迎誰為妃,亦是國事,皇帝的一生從出生開始便是身不由己。


    以前他年歲太小,還不明白這句身不由己,如今看到父皇,大抵也算是懂了點。


    “可就算是父皇也不情願,那也不能讓母後難過啊,兒臣雖小,可也明白,真心愛護之人,哪裏舍得她難過的道理,為何一定是她,兒臣不喜歡那個人!”


    常在思捏了捏他的小臉,忽然覺得有個孩子也不錯,懂事又會心疼人。


    “念兒待母後極好,母後都知道的,不過,你年歲還小,如今這些事情就先不要過問了,父皇有他自己的道理,我們相信他,好嗎?”


    霍念自然不信他,他短暫的人生中,父皇並未起到任何父親的責任,不過倒也算是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生活。


    他不願意相信父皇,可他願意相信母後。


    霍念想了想,沉默的下去,跪在了霍不遲麵前。


    “念兒知錯,念兒今日不該過來質問父皇,此乃不孝,兒臣願意相信父皇有自己的道理,可……兒臣隻這一個母後,還望父皇莫要辜負了母後,萬不可叫她再傷心難過。”


    孩子都懂的道理,霍不遲越聽,心中越是難受。


    “念兒放心,父皇此生都不會辜負你母後的,父皇也從未辜負過她,你還小,大了便明白了。”


    霍不遲也沒管孩子在不在,直接把常在思的腳從水裏撈出來,擦拭幹淨,然後將人朝著床榻裏頭挪了挪。


    “你好生歇著,若是還覺得難受,便叫人去喚我,我去煮個熱乎的薑湯,給姐姐驅驅寒。”


    霍不遲的手藝不算好,但是薑湯起碼沒什麽問題,因為這東西怎麽煮都不好喝。


    他專門在薑湯裏加了些牛乳,又加了些蔗汁,這樣起碼喝起來沒有那麽難受,就算如此,他還是千哄萬哄的,常在思才肯捏著鼻子喝一口。


    “有那麽難喝嗎!念兒你過來喝一碗,也驅驅寒!”


    “兒臣不冷!”小家夥怕極了薑味,原本還想黏著母後再抱一會的,一聽這話,起來就要跑,“兒臣該回宮了,父皇和母後慢用!”


    常在思沒忍住笑了。


    “這孩子跟你一樣,一點薑味都受不了,這遺傳還真是驚人的可怕啊。”


    “姐姐還笑話我們呢,說的好像你就能吃薑一樣!”


    霍不遲湊到碗邊聞了聞,雖然加了不少東西,可味道依舊是不好的,上回他猛灌一頓薑湯之後,再聞到這個味道,胃裏都覺得翻江倒海。


    “這樣吧,姐姐,阿遲喝一碗,姐姐喝一口,如何?”


    方才也算是真的冷著了,常在思也擔心他受寒,便同意了。


    “成!那你多喝兩碗。”


    霍不遲拿著她剛才用過的碗,不帶喘氣的一口氣喝的見了底,然後麵色如舊的說。


    “好喝的呀,姐姐這真的味道不一樣了,一點不難喝!”


    說完,他盛了一碗新的,喂給常在思兩勺,心中暗暗覺得,自己賺了。


    在連續喝了三碗之後,霍不遲忽然生出一種,將這個世上所有的薑都挖出來砸碎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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