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觀音》片場,正在如火如荼地拍攝著。


    老戲骨王嶽鬆扮演的易先生,正坐在書房裏,冷冷盯著站在下首的人。


    濃重陰影打在他臉上,遮住了半張臉,顯得他的表情格外陰鶩。


    “一件小小的殺人案,被你們幾個打草驚蛇,搞成了驚天大案,該抓的人沒抓到,卻直接驚動了皇軍總司令部?


    “害我丟出去那麽大一批貨當誘餌,結果軍統、共黨一個都沒上當不說,還讓他們摸清了那批貨的真實去向!要不是我及時帶人轉移,你們tmd真要把天捅破了!


    “一群廢物!蠢貨!!!76號的臉都被你們這些混賬東西丟光了!!!”


    書桌前,幾個穿著西裝的漢子灰頭土臉地站著挨罵。


    明明一個個身形健壯,氣質彪悍,但都乖乖低著頭,一個字都不敢還嘴。


    “還有你!這次那個姓廖的就是你招惹來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易先生猛地轉過頭,看向旁邊。


    原來書桌旁還有一個女人,隻是始終站在陰影裏一聲不吭。


    “易先生,梁府每日人來人往,什麽時候少了別有用心的人?那個姓廖的怎麽可能是真心衝著我來的?”


    陰影裏的女人終於緩緩走了出來。


    一襲黑底牡丹提花旗袍勾勒著玲瓏身段,將女人襯得更加成熟,也更加嬌豔欲滴。


    正是梁府的大小姐梁寧。


    “我看他八成早就盯上我們了,才披了一身警察黑皮,借這個案子,故意來探我們的底。隻怪我們一時不察,中了招。隻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家的人?”


    梁寧一邊解釋,一邊努力微笑著。


    可無論她怎麽掩飾,還是能看出幾分惴惴不安,甚至還有一絲討好。


    “易先生,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會好好放出那批貨的消息,把該抓的人全都一網打盡,不會再讓你和媽媽失望!”


    梁寧微微抬起頭。


    那張平日裏被眾多男人追捧寵愛的臉上,從來沒出現過這樣卑微的表情。


    易先生眉頭微皺,轉頭一個眼神。


    書房裏其他人立刻如蒙大赦,飛快地離開了。


    易先生站起身,走到梁寧麵前,伸出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臉。


    “你拿你媽來壓我?你是不是以為你在我麵前提起她,我就不會把你怎麽樣?”


    梁寧痛得眼泛淚花,卻一動也不敢動。


    “梁寧不敢。”


    易先生眯了眯眼睛,臉色有些興味索然。


    “哼,沒意思!終究不是流著梁家血脈的種……”


    他嘴裏這麽說著,手卻伸向了梁寧的脖子,粗暴地解開了旗袍的第一顆扣子,又伸手往下摸索。


    梁寧的表情瞬間僵硬,身體顫抖了一下,卻依然一動也沒動。


    就在這時,門外走廊裏突然傳來了什麽動靜。


    易先生立刻停下手,警覺地轉過頭去。


    “cut!過了!”


    導演的聲音終於響起,打破了書房裏讓人不舒服的氣氛。


    飾演梁寧的鄧若瑜馬上後退一步,把自己剛才被解開的2顆旗袍扣子扣上。


    而飾演易先生的王嶽鬆,表情也恢複了平時的和藹可親。


    他略帶歉意地衝鄧若瑜笑笑,轉身就往書房門口方向走去。


    一抬頭,微微一愣。


    “竹心,你怎麽在這裏?”


    王嶽鬆這一開口,大家這才注意到,謝竹心不知什麽時候來了,站在拍攝現場的書房門口,已經不知道看了多久。


    “下一場才是你的戲,我還沒讓人去叫你,你怎麽提前過來了?”


    陳克行導演也轉過頭來,看見了謝竹心。


    “算了,既然來了,也別再跑來跑去了。就在那裏等著我們換機位吧,順便讓攝影師試試光。”


    導演朝攝影師揮了揮手,囑咐了幾句。


    正要轉身離開,謝竹心已經站在他麵前,手裏拿著2頁紙,認真地看著他問道。


    “導演,我想來確認一下,這是我今晚要拍的戲嗎?”


    陳克行導演抬頭瞟了一眼,隨口答道。


    “沒錯,有什麽問題嗎?”


    就在這時,攝影師又跑過來,一副有事要跟導演說的樣子。


    “……沒有。”


    謝竹心隻能知趣地應了一聲,捏著那2頁紙,走回片場角落。


    她臉上在微笑,心裏卻在翻江倒海。


    導演助理給自己的新劇本,雖然隻有短短2頁,卻把她心中對角色後半部分的構思全部推翻了。


    之前在片場旁觀的那1個月裏,其實她已經知道,這個故事裏的所有人物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一個人都不簡單。


    電影裏自己的母親梁夫人,看起來隻是一位風韻猶存的將軍遺孀。


    在這棟上海灘的梁府公館,每天忙著迎來送往,舉辦各種社交活動,為2個漂亮女兒尋找金龜婿。


    可實際上,她是個政治掮客,為各方勢力牽線搭橋,背靠著南京政府,混得風生水起。


    姐姐梁寧,看似是個受眾多男人追捧愛慕的花蝴蝶,美麗而高傲,心卻從來不為誰停留。


    但實際上,她是母親手中的一枚棋子。


    利用自己的年輕美貌,在梁府的各種社交場合上,幫梁夫人應酬交際,收集情報。


    而易先生,表麵上隻是梁夫人的一位追求者。


    平時為人溫文爾雅,經常拜訪梁府,對梁夫人殷勤備至,對梁家姐妹倆也很關心,仿佛很想做他們的繼父。


    可實際上,他是汪精衛政府著名情報機關76號的一位高官,是梁夫人的後台。


    梁府隻是他手中的情報窩點之一。


    裴元青飾演的廖警官,身份也不僅僅隻是一個外地調來的警長。


    雖然不確定來自哪方勢力,但肯定是跟76號打對台的。


    這些人以梁府為舞台,以一樁殺人案為切入口,真情假意,勾心鬥角,在這裏上演了一出諜戰大戲。


    隻是謝竹心以為,自己扮演的二小姐梁真,是這場諜戰的邊緣人物。


    因為梁真雖然被愛國學生運動所震撼,加上身邊進步同學的耳濡目染,思想上有了一定變化。


    但她一直被母親和姐姐保護得非常好,從來沒有參與過家裏這些台麵下的活動。


    在梁真的世界裏,即使有煩惱和痛苦,也帶著一位17歲少女的天真。


    她為廖警官對自己的溫柔而內心拉扯,為姐姐與廖警官的親近而心痛糾結。


    她認真煩惱著3個人的關係,自以為清醒地看著身邊的一切。


    卻不知道這一切表象的背後,其實另有秘密。


    所以,謝竹心在表演的時候,刻意放大了17歲的純真感。


    雖然劇本不全,但她覺得,這部電影應該會一直保持梁真的單純懵懂,好跟其他角色形成對照。


    也能在作品壓抑的主基調之外,為觀眾的情緒帶來一點放鬆調劑。


    可是看到這2張“飛頁”劇本以後,謝竹心隻覺得當頭一棒。


    剛才跟導演確認過以後,更是完全放棄了幻想。


    陳克行不愧是大導演,果然夠狠!


    這種戲,離上場不到1個小時才給劇本,自己到底應該怎麽演啊?


    她忍不住重重歎了一口氣。


    “需要幫忙嗎?”


    這時,背後輕輕響起了一道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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