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竹心僵在原地,被動接受著整個化妝間人的打量。一動也不敢動。


    好在這時,羅姐跟在謝竹心身後走進了化妝間,也聽到了陳克行導演的話。


    她一邊拉著謝竹心在一張空化妝桌前坐下,一邊淡定地回答導演。


    “陳導,您別急,她剛換了衣服,發型還沒做。您稍等,一會就好。”


    嘴裏說著,手中三兩下梳順了謝竹心的一頭長發,飛快地為她編好了2根麻花辮。


    麻花雙辮搭配淡青色棉布旗袍。


    鏡子裏立刻出現了一個清純動人的民國女學生。


    可陳克行的眉頭依然緊鎖著。


    “不對!還是太有女人味了!”


    他苦苦思索片刻,眼睛一亮。


    “是頭發!頭發太長了,羅老師,你給她剪成齊耳短發試試?”


    這話一出口,羅姐卻沒有動,而是轉頭看向了謝竹心。


    齊耳短發?


    這麽短?


    謝竹心心中微微一沉。


    她挺喜歡自己這一頭長發的。


    演員入行4年了,還從來沒有剪短過。


    如果真的是角色要求,作為一名演員,自己當然不會拒絕。


    可要是為了別的原因……


    謝竹心腦子裏一瞬間想起了自己拿到的劇本。


    雖然和愛社交愛漂亮的母親和姐姐不一樣,梁真隻是一個就讀女子中學的內向女學生。


    可同樣是梁將軍的女兒,姐姐可以漂亮衣服一件一件地換,梁真為什麽就不能好看一點呢?


    自己的角色劇本裏,明明沒有任何線索支持這一點呀!


    難道,這次又是什麽人想要壓妝壓造型?


    經曆過當年《倚天屠龍記》劇組花樣霸淩手段的謝竹心,某一根神經猛然警覺了起來。


    她的眼睛不由得瞟向了不遠處的鄧若瑜。


    這位飾演自己姐姐梁寧的女演員,剛剛也做完了發型,一頭複古的大波浪燙發,嬌豔又俏皮。


    同樣是年輕女明星,她的衣服那麽美,發型也那麽精致。


    自己的衣服不顯身材就算了,就連簡簡單單的麻花長辮都不能保留嗎?


    謝竹心不由得想起了今年年初,《v》雜誌電子刊搞出來的那個“新生代四小花旦”名頭。


    自己和鄧若瑜、田甜、方曉媛都被放在了裏麵。


    雖然按照《v》雜誌的官方說法,這4位新生代女演員的排名沒有先後。


    但哪怕這幾家流量小花粉絲之間打架打得再狠,大家依然有默契地承認——


    這4個人裏麵,鄧若瑜排第一,是最沒有爭議的。


    為什麽?


    不就因為鄧若瑜基本上隻混電影圈。


    即使拍的大多是票房不高的文藝片,流量不算高,也比其他幾個在偶像劇裏打轉的女演員強嗎?


    謝竹心心裏忍不住湧起了幾分酸澀。


    所以,鄧若瑜在造型上壓自己一頭,也是《木觀音》劇組默認的嗎?


    ——這一瞬間,謝竹心心中湧起很多想法,臉上自然流露出了幾分猶豫神色。


    眼看陳克行導演的目光,也跟著羅姐一起看了過來。


    她立刻感受到了一種無言的壓力。


    “導演,不好意思,我們家藝人馬上要簽洗發水廣告合同了。剪短發的事情,能不能讓我們先跟經紀人商量一下?”


    就在這時,一直跟在謝竹心身後,安靜得像個隱形人的沈姐忽然搶先開口道。


    整個化妝間裏的氣氛頓時又變了。


    謝竹心飛快地瞟了一眼陳克行導演的臉色。


    他看著表情平靜,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可謝竹心的直覺告訴她,這位大導演心裏已經開始有脾氣了。


    “行,你先回去問問你的經紀人。”


    陳克行淡淡說了一句,轉身就要走。


    謝竹心一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


    “不用了!不必問經紀人了,這事我自己可以做主!”


    謝竹心也沒想到,沈姐會在這個時候說出洗發水廣告的事。


    沈姐現在不僅僅是謝竹心的生活助理,也幫著吳亦楠處理一些經紀事務,算得上半個執行經紀人。


    知道自己商務的事情,並不奇怪。


    剛才她說出這樣的話,恐怕是好心為自己解圍,舍不得看自己為難。


    可是,從沈姐當眾開口的那一刻開始,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從存不存在劇組霸淩、有沒有人故意壓妝。


    變成了自己有沒有演員的專業素養、願不願意配合拍攝要求的原則問題!


    那麽作為一名剛進電影圈不久的半新人,好不容易拿到了陳克行導演的新片角色,自己還有別的選擇嗎?


    還有資格推三阻四,找借口不幹嗎?


    “短發是嗎?我剪!”


    謝竹心揮去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眼神變得冷靜起來。


    不就是剪個頭發嗎?


    不就是造型被人壓了一頭嗎?


    她就不信了,隻要給她鏡頭,憑她這麽多年辛苦打磨出來的演技,自己會輸給誰?!


    她不再去看化妝間其他人,重新在化妝椅上坐下,靜靜看著身後的羅姐拿來了一把大剪刀。


    “啪嗒”、“啪嗒”。


    2聲清脆的剪刀聲後,2根又黑又亮的長辮子輕輕落在了地上。


    化妝間裏雅雀無聲。


    隻聽得見羅姐兩手翻飛,飛快修剪頭發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


    “好了。陳導,您看可以嗎?”


    羅姐終於放下了剪刀,回頭示意導演過來驗收。


    陳克行導演走到謝竹心身後,正好和鏡子裏抬起頭的她四目相對。


    此刻的謝竹心,頭發短得根本修飾不了任何五官。


    尤其遮不住那一雙抬起的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尖銳鋒芒,以及壓抑不住的熊熊怒火。


    “這個造型還馬馬虎虎。羅老師,你先按照這個思路弄吧。”


    陳克行麵不改色地點了點頭,轉身往門外走去。


    把一房間交頭接耳、眼神亂飛的演員們丟在了腦後。


    ……


    “陳導!”


    王嶽鬆匆匆跑出化妝間,在走廊一角追上了剛剛離開的陳克行導演。


    陳克行轉過頭來,臉上恢複了往日的和煦微笑。


    “是嶽鬆啊,什麽事?”


    “陳導,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王嶽鬆臉上露出了幾分為難。


    “謝竹心手裏的劇本,好像沒有我和她的戲份,不知道是不是導演您的要求。我怕後麵拍攝時把握不好分寸,不小心提前露餡,您看……”


    他說著說著,不由得停了下來。


    因為此刻,陳克行導演臉上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幾乎可以算是開懷大笑了。


    “果然瞞不過嶽鬆你~你不用有壓力,平時少跟她討論劇本,演戲的時候,按你的劇本正常演就是了。”


    王嶽鬆證實了心中的猜測,微微鬆了一口氣。


    但還是沒忍住多嘴說了一句。


    “陳導,我跟謝竹心這個小姑娘合作過,演技還是有潛力的,不用這樣應該也可以演得出來……”


    “那也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真實——看看她剛才剪完頭發的那個眼神,多漂亮!”


    陳克行臉上浮現起遲來的讚賞。


    “我可是越來越期待她在電影中的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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