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韓將軍當眾侮辱琴女的戲。


    也是謝竹心之前一聽到麵試官宣布的表演題目,就想嘔吐的來源。


    自己剛經曆了那樣慘烈的一夜,親眼看到丁小妹因為這件事如此痛苦,甚至最後跳樓輕生。


    她怎麽可能拿這種事情當做玩笑,隨隨便便表演出來?


    更不要說,對手戲搭檔還是這麽一位讓她無比難受的男演員。


    謝竹心隻覺得自己全身僵硬,雙手抱胸,全身心都在抗拒著老韓的靠近。


    可偏偏他似乎剛才被自己那一下反抗弄出了怒火,撲過來的動作十分凶狠,好像真的想要當場侵犯她似的。


    謝竹心忍不住急忙轉頭看向導演,期待他能及時喊停,阻止這場越來越過火的試鏡。


    可是一眼瞟到孔蒙導演和製片人老賈,她不由得心中一顫。


    他們2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這邊,都沒有開口喊停的意思。


    孔導還好一點,麵無表情,隻是眼睛默默放著光。


    老賈甚至看得麵帶微笑,給人一種非常享受的感覺!


    電光石火間,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浮上了謝竹心的心頭——


    他們是男人。


    他們不懂,被強奸這件事到底有多痛苦,傷害有多大。


    或者說,他們也許知道。


    但在他們看來,這種女性的苦難傷痛,和女性的美麗一樣,可以是作品的點綴,能被觀看和欣賞。


    可這是不對的!


    她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丁小妹跳樓前那顫抖的後背,痛苦猙獰的表情,還有自己親眼目睹過的恐怖場景。


    那種痛苦是真實的,強大的,可怕的。


    謝竹心忽然覺得全身發冷。


    胃裏那股隱隱作嘔的感覺又開始劇烈起來。


    “臭娘們!看我不給你一點教訓,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老韓壓在謝竹心緊緊抱著胸口的手臂上,還嫌不足,又探手出來,想要伸向其他地方。


    可是手還沒碰到她的身體,突然被一隻纖細的手有力地抓住手腕,狠狠地反扭了過去。


    自己的身體也被猛地一推,橫著摔倒在地上。


    “嘶啊——鬆手鬆手!痛痛痛……”


    老韓控製不住地大聲喊疼道。


    謝竹心穩穩地蹲在他旁邊,用身體擋著導演的視線,繼續反扭著他的手腕。


    聽他喊痛,還故意多加了2分力道。


    這下,老韓隻能齜牙咧嘴地倒抽冷氣,連疼也喊不出來了。


    “怎麽了?演到一半好好的,怎麽不繼續演了?”


    製片人老賈正看得興起,不禁覺得掃興。


    謝竹心頭也不抬地說道。


    “今天我的胃本來就不舒服,剛才被韓老師一壓,更加想嘔吐了。我怕吐韓老師一身不禮貌,所以就先演到這裏吧。”


    地上的老韓聞言,抬頭瞪了她一眼,正要開口。


    可是謝竹心手上立刻又加了3分力道,馬上讓“韓老師”瞬間閉嘴了。


    “啪、啪、啪……”


    背後的孔蒙導演忽然輕輕鼓起掌來。


    “身手真漂亮,剛剛這招是少林的小擒拿手吧?聽說你拍過武俠劇,看來武術功底確實不錯。”


    謝竹心一驚。


    剛才反殺老韓的這一招,是跟劇組武術指導學的防身術,好像是叫什麽擒拿手。


    她鬆手放開了老韓的手腕,轉身站起來笑道。


    “孔導您眼力真好。”


    剛才自己和老韓貼身纏鬥成那樣,她又故意用身體遮擋住視線後才動手,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沒想到不但沒瞞過導演的眼睛,連用什麽武術招式都被看出來了。


    “怎麽說,我當年也是拍過好幾部武俠片的嘛~”


    孔蒙導演的眼神裏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現在能真打的女演員越來越少了。能打,還能演戲,現在年輕一輩的女演員裏,你也算是一個了。”


    謝竹心有些尷尬地一笑。


    “謝謝導演。”


    自己不惜中斷表演,也要停止繼續和老韓演下去,還順手給他來了個擒拿手出氣。


    這樣不專業的行為,還以為一旦被孔蒙導演看破,他會非常生氣呢。


    沒想到他卻一點都沒有發火的意思。


    “要不然你跳過這段被侮辱的戲,直接演一下後麵求恩人殺了你?”


    孔蒙導演饒有興致地問道。


    導演都這麽要求了,謝竹心無奈,隻好配合。


    好在這一段不需要對手戲演員,自己一個人演也可以。


    她重新躺在地上,微微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整個人就如同死了一般,形容枯槁,了無生機。


    孔蒙導演眼神一瞟麵試官。


    麵試官立刻開始念劇本裏恩人的台詞。


    “琴女,對不起,是我來晚了!我現在就去替你抓個大夫過來……”


    “不必了。”


    琴女躺在地上,眼珠動也不動,說話氣若遊絲。


    “我隻求你一件事,殺了我。”


    之後,再也沒開過口。


    直到導演喊“cut”,表演結束。


    “我覺得你最後這段處理得太冷了。”


    謝竹心剛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緩解完情緒,就聽見了導演的聲音。


    “琴女對恩人有情,這個時候她應該帶著對失身的羞恥,和麵對愛人的自卑,一心想死在愛人手裏。你要多給她一點情緒。”


    謝竹心微微一皺眉,飛快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


    所有人臉上都是心悅誠服的表情,似乎沒有人對導演的意見有異議。


    可是——


    “我不這麽認為。”


    謝竹心聽到自己的聲音堅定地說著。


    “琴女作為營伎,對失身,要麽已經經曆過,要麽早有心理準備,不可能像大家閨秀一樣,為名節而死。


    “而且既然敢主動去偷情報,還差點成功,她一定是個膽大心細的人。


    “這樣的人,為了一件早有準備的事情去死,隻有一種可能——這件事的代價超過了她的想象。


    “被當眾侮辱,無論事前做了多少心理準備,都太過痛苦,讓她生不如死……”


    說著說著,她眼前再次浮現出丁小妹坐在欄杆上的背影。


    謝竹心覺得,自己好像離丁小妹那時的心理更近了一步。


    “對她來說,活著已經很累,不可能有多餘的情緒了。”


    說完這番長篇大論,謝竹心輕歎了口氣,短暫發了一下呆,然後抬起頭來。


    卻驀然發現全場早已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


    連孔蒙導演也定定地看著她,喜怒不辨。


    謝竹心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孔導貴為國內三大導之首很多年,身邊應該早就沒有人敢當麵頂嘴了吧?


    所以,自己這是捅了馬蜂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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