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紅梅醞釀了一下情緒,不得不說老實話了,“黃總,我必須跟你坦白一件事,我那個公司是個皮包公司,貨倒是有,但沒有辦公地。你要的薇菜幹,我哥帶我們去一個叫黃茅園的鎮上找。他在那裏有個熟人,昨天問過了,他家曬了薇菜,應該有不少。”


    黃弘揚目視著前方,語速緩慢道:“能找到薇菜幹就行。隻是有勞你們了。”


    唐紅梅對他的公司要這麽多薇菜很好奇,便問:“黃總,您公司員工說你們是做出口貿易的,您這薇菜是要銷往哪裏?”


    “日本。你公司沒有那麽多的半成品,我收薇菜幹來加工。”


    “那你們還去哪裏找過?”


    “薇菜在貴州和湖南湘西產量最大。如果在你們這裏沒有找到,我就要去貴州找了,四月份是采薇菜最好的季節,我們便要趕在四月底和五月中旬這個時節來收,北方的薇菜出的比較晚,要在七八月份了,我們的客戶等不了那麽久。”


    唐紅梅疑惑道:“北方也產薇菜嗎?”


    黃弘揚扭頭過來看著她說:“你知道為什麽薇菜主要銷往日本嗎?”


    唐紅梅搖頭。


    榮賓聽了這話,感覺有故事,也來了興趣,便問:“日本人喜歡吃?”


    黃弘揚坐直身體,娓娓道來一個曆史,“抗日時期,日本最初是從東北三省跨過來的。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們在東北吃到了薇菜,就一直喜歡吃我們的薇菜。在日本大小超市裏,都有薇菜的半成品出售,就是你公司那種鹽漬的。買回去直接加工炒肉。”


    唐紅梅感歎道:“沒想到山野之草還有這商機啊。”


    “如果能帶回去五六噸幹的也可以。我們有自己的加工廠。”


    榮賓心裏把去年小舒家裏那點薇菜幹估摸了一下,今年也差不多的,也就上百斤吧,離他說的五六噸差太遠了。


    “黃總,我熟人那裏可能隻有百十來斤,遠遠不夠哦。”


    “沒關係,他們經常賣薇菜的人都知道哪裏有貨的。”黃弘揚似乎成竹在胸。


    從琉城到黃茅園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走完了五十多分鍾的國道就是鄉村公路,道路坑坑窪窪,汽車行的很顛簸,把唐紅梅的五髒六腑都顛疼了。


    因為道路顛簸,三人一時無話,一路安靜地開到黃茅園,已經是臨近晚飯時分。


    榮賓在汽車站等待的時候就給小舒打了電話,說了一個到達的大概時間,此時,小舒等在他家院子的路邊上。


    小舒而立年紀,有著農村青年的樸實。他家種了五丘地的金銀花。近幾年,總有廣東客商來詢問薇菜幹,每年春季,他就和村子裏的幾個人搭夥找人采薇菜,曬幹了等著人來收。今年一出薇菜就花錢請了十來個同村人采了十來天,準備了百來斤幹薇菜,用編織袋裝好收在堂屋裏,離地架空一米放在木板上。


    老遠看到榮賓的車子,小舒朝他揮手,“這兒,榮賓大哥。”


    車子開進小舒家的曬穀坪,黃總下了車,一看這農村院落好氣派。兩層磚瓦房,門前大坪,三麵水泥柱圍欄,邊上還有一棟木板屋。


    圍欄邊上種了一些花草,一棵幹枯的樹枝杈上爬滿了金銀花毛乎乎的藤蔓。


    “富裕家庭啊。”黃總由衷讚了句。


    榮賓跟他介紹起小舒來,“黃總,他是小舒,別看他年紀不大,薇菜生意可是做好幾年了,自家還種了金銀花藥材,你說的富裕家庭說對了。”


    唐紅梅去看花草。榮賓和黃弘揚跟著小舒進了堂屋。


    小舒從榮賓電話裏得知,這位就是廣東客商了,上前打招呼,“老板,我拿一袋薇菜幹出來您先看看貨。”


    順手拿起邊上的半袋,提到堂屋門口,從裏抓起一把褐紅色幹的像亂草的薇菜幹。


    新鮮薇菜采回來掐頭去尾趕緊放開水裏過一下,撈出來晾曬。有的人會把粗細分開,粗細價格自然是不一樣的。


    小舒的薇菜幹粗細混在一起,品相沒有達到黃弘揚的標準,隻說了句,“你若把粗細分開就好了。”


    小舒卻說:“來我們這收薇菜的都是統收,不要求分開。”說完,他笑了笑,“您沒看上沒關係。我已經泡好了一把薇菜幹,晚上炒臘肉吃。”


    小舒去廚房端來盆子,薇菜幹已經泡發了,“榮賓大哥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就泡上了,這個時候已經泡發好了。”


    黃弘揚用兩指捏了幾根,舉起放在光下看了起來。


    “我們做鹽漬的,薇菜幹需要泡八個小時以上,要算出水率,你這個炒菜吃可以了。”


    小舒打交道的客商中,沒有誰說過出水率,所以不懂,“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小舒將盆子端到廚房,讓他媽炒臘肉,“媽,放點不辣的幹紅辣椒,老板是廣東人。”


    “知道了。”


    唐紅梅拿著一根幹一根濕的在一旁琢磨。


    榮賓和黃弘揚在八仙桌那裏喝茶。


    榮賓端起杯子對黃弘揚說:“來,以茶代酒先敬黃總,祝您此次來收薇菜心願達成。吃了晚飯我就回琉城了,明天周一要上班,我妹妹陪你到處轉轉。”


    唐紅梅坐過來,關心問道:“晚上回去開那爛路安全嗎?”


    “放心吧,我們軍事演習時,什麽爛路都開過。”


    榮賓其實可以明天一早走也不會遲到,想到自己是哥哥的身份,就不想留宿了。


    “鎮上有賓館,要小舒帶你們去。”


    小舒忙說:“不用去外麵的賓館,我家有客房。”


    黃弘揚怕給別人添麻煩,住賓館自在些,便委婉拒絕了,“謝謝。我住賓館吧,晚上還要辦公。”


    晚飯後,榮賓開車走了。


    小舒帶他們找到鎮上一家住宿條件比較好點的賓館入住。


    開了兩間房,房費是黃弘揚付的。


    唐紅梅過意不去,“黃總是客人,哪能讓你付錢的?”


    “謝謝你帶我來找貨,這點錢沒關係的啦。”


    黃弘揚把皮包拉好拉鏈,回頭跟小舒說:“明早八點,勞煩小舒帶我們去吃點東西,然後帶我們去找找還有什麽地方有薇菜幹。”


    小舒很爽快,“好,你們好生休息,明天早上八點,我到賓館等你們。”


    黃弘揚的手提電腦用的是手機上的網絡數據熱點。他每天需要看公司郵件,有客戶的,有公司內部的工作郵件。有處理不完的公事,而他工作的環境必須安靜。


    直到淩晨兩點半,他才上床睡覺。


    翌日清晨,小舒如約來賓館等他們下樓去吃早飯。


    早餐吃的米粉,黃弘揚舀了一勺辣椒進去,“我們公司樓下有家湘菜館,我有兩個加工廠是湖南的,有時候招待他們就去吃湘菜,現在我也能吃辣了。”


    唐紅梅笑道:“黃總入鄉隨俗。”


    小舒嗦粉很快,吃完了就告訴今天要去的地方,“黃老板,我帶你們去小江口看看,如果沒有你滿意的貨,你們就去高沙和綏寧看看,我就不陪著去了。”


    黃總辣得出汗了,“好的,謝謝你啦。”


    小舒就帶著他倆到前麵路口等中巴車。


    從黃茅園到小江口再到大江口,一半的路是正待重修的爛路,中巴車像在路上跳迪斯科,左扭右拐的,有時跳進一個土坑裏,車裏的人都要蹦到車頂了。


    屁股被顛了四十多分鍾,到了小江口。


    方圓幾十裏做薇菜生意的人消息互通有無。


    小舒找到李家,黃弘揚對他的貨不算滿意。


    又帶到張家,黃弘揚還是沒有找到滿意的貨,主要原因是粗細不分,看不出等級來,混著收了,回去又要花時間費人工分出等級來,所以,不如直接收分好等級的貨。


    轉到了中午,小舒也不耐煩了,但也沒表現出來,“黃老板,唐老板,我就陪你們到這裏了。你們在路邊攔到高沙的客車,我把高沙的朋友介紹給你們,你們自己去看吧,如果高沙沒有找到滿意的,我給你綏寧吳老板的號碼。”


    小舒把朋友的手機號告訴了黃弘揚,就搭中巴車回去了,留著唐紅梅陪著。


    沒等多久,來了一輛長途大客車,兩層臥鋪的。


    上去後,唐紅梅一看車裏的人都在睡覺,盡是務工的農民。


    兩人隻好站在門口。好在到高沙不遠,半個小時就到了。


    黃弘揚的廣東普通話聽著費勁,電話裏和小舒的朋友雞同鴨講了半天,也沒說明白他們在什麽地方。


    唐紅梅隻好接過黃弘揚的手機,報告了所處的地方有哪些標誌性的東西。


    小舒的朋友就告訴他們走的路線。沿著小路拐了三個彎,到了小舒朋友的家。


    一聽是廣東老板來收薇菜的,村裏的人都圍了來看。


    再多人圍觀,黃弘揚還是鎮定自若地一聞二看三掐杆,然後說:“我是做出口的,這樣的沒有達到標準啦。”


    人群裏有人嗤笑道:“這麽好的薇菜還沒達到標準,你找不到更好的了。莫不是騙子哦。”


    黃弘揚連看這個人一眼好像都浪費他的時間,徑直出了小舒朋友的堂屋。


    唐紅梅跟著他原路返回到馬路上攔車。


    這一趟下來,黃弘揚的眉頭緊鎖著,問唐紅梅:“小舒說去綏寧看看,你知道地方嗎?”


    唐紅梅跟著一個半生不熟的大老板去往一個個陌生的地方,心裏正虛著呢,自己也是懵逼的,“我沒去過哦。你確定要去嗎?萬一沒有呢?”


    “確定要去。小舒給了我一個人的號碼。萬一沒有我就去貴州。”


    這人說話不拖泥帶水,時間在他這裏真是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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