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了,範玲麗起程去雲南的鬥南花卉市場尋找直接的供應商。


    而周建國每天奔走在市區各大南雜店和酒店酒樓推銷他的啤酒。


    生活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已經暗流湧動。


    時間進入到2002年11月下旬,趙大勇晚上看電視時,新聞裏說佛山發現sars病毒感染人數達到了六人,可以看到戴口罩穿防護服的醫生護士在忙碌,街上的大部分人都戴著口罩。


    “老婆,這個叫sars病毒的看起來很可怕,我們出去要戴口罩了。”


    “在廣東那邊呢,那麽遠傳不過來的。”柳葉天真地以為這就是像流行性感冒一樣,很快會過去的。


    唐紅梅晚上在家不怎麽看電視,守著周曉華寫作業。


    周建國多半時間是去隔壁人家打牌到半夜才回來睡覺。


    範梨花兩姐妹更沒時間看電視了,每天都在琢磨花藝。


    到了12月初,琉城的大街上開始有人戴口罩了,沒過幾天,戴口罩的人越來越多了。


    12月23日下午放學回家的趙康健,報告了一個壞消息,“老師讓我們回家,說非典來了,為了避免傳染,學校停課了。”


    “啊?”柳葉不相信,“真從廣東那邊傳過來了?”


    趙大勇打開電視機,“六點半,看琉城的新聞直通車。”


    “根據從琉城各大醫院得到的消息,到目前為止,琉城感染sars病毒的人數有9人。請市民們注意防護,勤洗手,戴口罩,盡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柳葉哭喪著臉,歎氣道:“完了,萬新商場的人最多了……”


    趙大勇菜也沒去炒了,叮囑道:“你明天和香菊戴口罩去上班,如果情況不妙,就趕緊回家。錢沒身體重要。”


    李鳳蓮從旁勸慰,“葉呐,幹脆別去了,歇幾天,啊。”


    “我明天去看看吧。可能沒新聞裏說的那麽嚴重吧。”


    新聞一播,琉城一夜之間也都亂了起來。


    第二天,柳葉一早給香菊家打去電話,讓她先別去店裏,在家休息。她自己坐了車去萬新。


    商場是重點防護地方,大門關了,門口新增了五個保安,設了卡不讓進。


    柳葉站在門口先給唐紅梅打個電話問問她的情況。


    唐紅梅正在廚房弄早飯,“周建國惜命,說不去開門了,這個時候還在睡覺呢,曉華學校也停課了。”


    “哦,那就先在家呆著,我在商場這邊,大門關了。”


    “那你趕緊回家吧。”


    柳葉又給範梨花打電話問她開門沒有。


    “我們昨晚睡在店裏呢。”範梨花已經起床了,店門也開了,街上行人很少,“我們這邊大馬路上沒幾個人走路呢,估計都躲家裏不敢出來了。”


    “你們倆趕緊回家去吧。”


    “我們欣欣和北辰今天去上課了。”


    “康健和曉華他們學校都聽課了,欣欣他們初升高,課程緊張,可能不聽課吧。”


    範梨花不確定,“不知道呢,我等等看。”


    最後等來的結果是,一中沒有停課,中午宋欣欣和宋北辰來店裏吃中飯。


    而葉鈞的廠子更不樂觀。


    粟大米在深圳,十一月底就歇在出租屋了,沒辦法出去跑單子。


    葉鈞現在手頭上正在代加工的東莞一家服裝廠的八百件成衣還沒有完成,交貨時間是12月底。


    因此,他廠裏的二十個女工還在趕工。女工們沒時間知道外麵的世界發生了什麽。


    12月29日,隻來了八個女工。


    王青梅在辦公室和葉鈞商量接下來如何完成訂單,如何交貨?交通被管製了嗎?


    “要不你要粟姐問一下,這是不可抗力的因素,我們延遲交貨不能賠償的。”


    王青梅心疼錢,當然不願意賠款了,立刻給粟大米打電話,要她去協調好這個事情。


    粟大米照辦。得到的答複是,那邊廠子也停工了,他們可以延遲交貨。


    工作都停擺了,生活還得繼續,要吃飯啊。


    葉小玉在讀的寄宿學校也停課了,葉鈞把她接回到廠子裏。


    她現在上小學五年級下學期,成績一般,跟人說話時,聲音變得尖銳了,不拿正眼瞧人,斜著腦袋看別處,葉鈞想糾正一下,又怕她。


    隻有王青梅能降服她的臭脾氣,“你一個小姑娘幹嘛說話這麽夾槍帶棒的?”


    葉小玉今年十一歲了,沒有這個年紀的小女孩的靈氣,雖然越發地漂亮了,個子也竄到一米五多了,但她渾身籠罩一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銳氣。


    她白了王青梅一眼,冷漠道:“我就這麽說話的,一直都這樣。”


    王青梅橫著眼睛厲聲道:“我是你媽,注意你說話的語氣,不要找抽。”


    葉小玉一雙冷眼瞪著她,仿佛王青梅是個大魔女,“你抽啊。打死我你們可以再生一個聽話的孩子。”


    很顯然,葉小玉這話純屬是找抽的。


    王青梅順手拿起桌上的米達尺,劈頭蓋臉地打在葉小玉身上。


    葉小玉沒有哭沒有喊叫,身體繃緊任她抽打。


    葉鈞上完廁所回來,見此情景,立刻過來護住女兒,“打一兩下就行了啊。”


    “一個小孩子對自己的親媽說話沒個輕重,不該打嗎?”王青梅氣得直喘粗氣,“花那麽多錢送你去貴族學校讀書,就讀出個忤逆父母的孩子了?”


    “我才不要讀這個破學校,像關犯人一樣的,天天在裏麵關著。”


    葉小玉還是一滴眼淚沒有掉,她周身每個細胞都像在抗拒父母給她的安排。


    葉鈞很心疼她,又不敢指責王青梅,而王青梅當葉小玉不是她的女兒一樣,隻要動手打她,回回都是下狠手去打。


    葉小玉偏偏不哭不叫任她打,不管多痛都不哼唧,哪怕身上的淤青血痕觸之即疼也都忍著。她越是這樣,王青梅就越氣惱,就越打得狠。


    打完人的王青梅把米達尺丟在桌子上,去外麵消氣。


    琉城非典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市民們都自覺在家。


    2003年的春節,一點都不熱鬧,每個人都期待肆虐的疫情快點結束。


    2003年2月10日,琉城開始有熏白醋、喝板藍根能預防非典的傳言。


    12日這天,趙大勇戴著口罩一大早跟風去藥房搶購板藍根。擠了一個多小時,花了八十塊錢搶了兩包回來。


    “媽呀,這東西原來隻要八塊錢一包。現在要四十塊……唉,在大病麵前,錢不是錢,是紙啊。”李鳳蓮歎息道。


    “醋買不到了,聽說要一百塊一瓶了,還沒有貨呢。”


    2003年正月,琉城的天氣達到曆史最冷時期,冰凍加大雪。


    無聊在家的人隻有看電視來消遣時間,周建國後來也不去隔壁人家打牌了。


    人一旦閑下來便會生事。比如唐紅梅和周建國兩口子。


    周建國和唐紅梅有時候聊著天,不知什麽時候就拐上了男女情感的事上來了。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說《金粉世家》裏的金燕西對冷清秋是真愛,圍繞著愛和被愛,各抒己見。


    唐紅梅冷不丁玩笑似的說了句,“當初你愛陳麗麗嗎?”


    周建國怔住了,橫眉立目地看著嘴角還彎著的唐紅梅,口吻冷峻道:“想知道嗎?”


    唐紅梅愣了下,心裏有了怯弱,後悔剛才嘴賤不該問這個問題。她看到周建國的眸子裏慢慢凝聚起來的一絲怨恨,趕緊擺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話趕話就說了。我不想知道。”


    周建國凜聲道:“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他站了起來,眼裏閃過一抹寒厲,“我愛她。”


    聽到這三個字,唐紅梅反而有了一絲輕鬆感,但心裏依然難受,黯然神傷道:“我知道了。”


    周建國見她並沒有撒潑,也沒鬧騰起來,剛才的淩人氣勢瞬間被削弱了,兀自坐下,心裏生起一絲悔意。


    他說這話是氣她的。要說愛陳麗麗,可能那個時候有那麽一點那個意思吧,如果後來一直有聯係的話,這種感情會濃烈些,但後來確實被唐紅梅的行為收服了。要說是否愛唐紅梅,也不盡然。戀愛那會兒也沒覺著自己是愛她才結婚的,現在亦是這樣,說不上是愛她還是不愛她。


    周建國就著這個問題,讓自己想個明白。至少,要問問自己,和唐紅梅過日子,別扭嗎?她確實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總是拿老公出軌的事說事,隻要不惹她生氣,自己不去挑起這個話題,她不會主動來說這個事的。


    今天突然問起來,可能是自己在和她爭論當中哪句話觸及到了她的敏感神經。怪自己大意了。


    他想過離婚,又下不了決心,唐紅梅是個好妻子,唯一一點不好,她招男人喜歡。


    琉城的疫情持續到4月初,生產生活逐漸恢複。


    全國的非典疫情直到6月24日才算真正解除警報。


    日子繼續向前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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