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老老實實說出現狀。


    怪不得,連張橫和張順都跑到大營門口當傳令兵去了。


    “你現在實際能調動的有多少?”


    “實不相瞞,我和阮家哥哥能調動的水軍,有一百來人,已經大都被我派去焦山尋找石秀和阮小七了。現在營裏隻有十幾個人是我們梁山舊部,可以指揮的動。剩下的人想調動,需要軍令……”


    李俊的神色變得極為尷尬。


    說到這裏,李俊和阮小二都感到憋屈。


    我的天!他們隻有一百多人是能調動的。


    江陰、太倉那邊的小城,哪怕每城隻有一千來人守著,對這些人來說,攻打也是困難的。


    沒有調動軍隊的控製權,這是個大問題。


    軍中主將能指揮部隊作戰,但是每次調兵,都需要監軍批準。


    監軍不能指揮軍隊作戰,但是每次軍隊作戰,都需要監軍批準調兵。


    這就是大宋文武官員的互相製衡之策。


    本來是無解的難題,現在有趙子俞的到來,這個難題應當有解。


    趙子俞突然停住腳步:“我看你們迫切需要掌握這些兵!”


    緩了一下,他又說道:“裏麵中軍大帳我就不進了,我現在就去潤州府衙辦理交接,早日幫你們掌控軍隊。”


    李俊:“監軍歇一歇,吃杯水酒休息一下,再去也不遲。”


    “本來想在你們這休息一下的,但是看到這裏的現狀,沒法停留了,我要先去辦理交接。”


    說完,他轉身走向營外。


    眾人沒想到這位監軍這麽雷厲風行,完全沒有文官的那些繁文縟節。


    在一些耿直性漢子心裏,趙子俞的形象又高大不少。


    阮小二道:“我們已經為監軍備下酒席,監軍一路馬不停蹄,也該先歇一歇了。”


    趙子俞:“我估計你那兄弟阮小七現在迫切需要兵。如果不趕快幫他找來,我猜他敢帶著童威童猛那一百多人去攻打江陰、太倉。兵貴神速,不能再讓阮小七去冒險。”


    梁山人都知道:阮小七是個直脾氣,做事膽子大且不計後果。


    石秀,則是比阮小七更敢冒險。


    至於童家兄弟,隻要有人帶頭,他們就敢跟著上去拚命。


    聽趙子俞這麽一說,阮小二和李俊憂心自己兄弟的性命,也不敢再多留他。


    李俊一抱拳:“趙監軍公事繁忙,我們不敢耽誤了公事。等有機會,水軍弟兄們定當宴請監軍,以補今日所欠失禮之情。”


    趙子俞說道:“下一步,你們水軍將要跟著石秀和阮小七攻打江陰、太倉等地,兵不能太少,我會盡量幫你們多爭取一些人馬的。”


    穩重的阮小二急忙大喊:“換馬,快幫監軍大人換快馬!”


    潤州府衙大院內,宋江和陳希真還正在院子中心站著爭論。


    “宋先鋒,我已經查訪的清楚:呂師囊賊軍撤離時,走的倉皇,並未曾帶走庫銀。是你手底下的人攻進府衙之後,府庫裏麵的銀子,就一兩也找不到了。”


    陳希真找不到銀子,一心找宋江問罪。


    “監軍大人,庫銀丟失,宋江確實不知,這些事暫時先放一下,眼下前方來報:說是關勝和呼延灼已經攻下丹徒縣,還擊破呂師囊軍的再次反攻,我們正該進兵支援才是。”


    宋江一心趕快進軍,根本不想管庫銀丟失的事。


    一幫梁山好漢們,都聚在府衙大院等候出發的軍令。


    “今天找不到銀子,別想讓我幫你調兵!”陳希真在追查銀子的事上特別較真。


    “關勝他們一共就五千人,要是我們後續兵馬跟不上,數萬南軍一個反攻,一切都將前功盡棄啊!”


    宋江說話聲音,已經開始有點悲愴。


    他一心赤誠為了朝廷,簡直可以不顧一切,而朝廷根本沒把他的忠義放在心上。


    “我才不管你怎麽進軍,就是整個江南都打下來,結果是所有江南府庫都被你們這幫賊骨頭搶光,打下來又能怎麽樣?還不如不打!”


    陳希真依舊對追究庫銀去向不依不饒。


    他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宋江把丟失的庫銀吐出來。不然的話,江南大大小小的府庫太多了,以後還會便宜宋江的手下。


    “我的兄弟宋萬在打潤州時戰死,死之前,連前三月的俸餉都沒領到。請監軍看在我們勒緊褲腰帶搏命為朝廷出力的份上,就先出兵支援丹徒吧!”


    說到這裏,宋江幾乎又要掉眼淚。


    “哼——沒領俸餉就可以搶劫潤州府庫?賊不打三年自招,現在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你等於是承認,府庫的銀兩,是你手下這些蟊賊借口俸餉太少,直接搶劫的。”


    陳希真沒被感動,反而順手抓住宋江的話柄。


    “再說了,本官已經查清:宋萬隻是你結拜兄弟,並不是親兄弟,別拿這個來混淆視聽。”


    宋江一陣叫苦。


    那個銀子他是真的一分一毫也沒有拿。


    這個陳監軍一點不體諒他們梁山兄弟的心酸辛苦就罷了,反而還趁機扣帽子汙蔑。


    他的眼神一凜,立刻起了殺心。


    想當年,凡是他想弄死的人,死的下場都是很慘的:閻婆惜、黃文炳……也包括他曾經很親近的人。


    陳希真和他無親無故,動起手來更沒有什麽心理負擔。


    對於陳希真這種你端上一碗精心烹製的牛肉麵,他卻冷笑著硬找茬說“我不吃牛肉”的人,你就是再謙恭,也打動不了他想找茬的心。


    但是宋江一抬頭刹那間,目光又恢複了卑微,甚至,已經是滿眼淚水。


    “關於庫銀丟失,宋江確實不知。既然現在找不到了,等打完這一仗,我變賣自己所有家產獻給大人,您看這樣好不好?”


    宋江也是豁出去了,兄弟們都在大院裏看著呢,先打個悲情牌,把矛盾集中在陳希真身上。


    如果陳希真再胡攪蠻纏下去,他就背後做個小動作,挑動梁山兄弟把陳希真一刀做掉,然後再找個死士灌醉後殺了頂罪。


    反正這樣的事,他以前也幹過,不差再做一次。


    誰知陳希真卻異常奸猾。


    “誰要你的髒錢!公是公,私是私,宋江你不要混淆了公私界線。”


    “還有進軍的事,像你這樣不顧士卒疲勞,兩天連續進軍攻下兩城,勢頭是不可能持續下去的,早晚會出現更重的死傷。你可以不顧梁山人的死活,我還要管五萬多廂軍的死活呢!”


    一番義正辭嚴,居然把宋江說成了不顧士兵死活的小人。


    宋江看著旁邊圍觀不吭聲的眾手下,動作隱蔽地使了個眼色。


    手下某人看到宋江的眼色,早已心領神會。


    “什麽混賬監軍,一心為錢,不惜壞掉進軍征討大事,陳希真——拿命來!”


    突然有人跳出來,揮刀從身後砍向陳希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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