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怡沒想到,十年沒見,她的聲音明顯和十年前青春期發育的時候不一樣了,林初還是可以通過她的聲音,一瞬間就認出來是她。


    心情有些五味雜陳,薑怡手裏捏著一支筆,不自覺的在桌上的白紙上寫寫畫畫。


    等她反應過來時,好好地一張白紙,被她淩亂的筆觸畫的一團黑。


    是該說林初的心裏是有她這個女兒,還是說隻是巧合呢?


    薑怡在心裏想,或許上午李鈺掛她的號,林初過來後,看到門口的主治醫生寫著“薑怡”這兩個字,才會慌忙把李鈺給帶走?


    是擔心看到她以後,會心虛嗎?所以林初幹脆就當起了逃兵?


    薑怡並沒有多說,準備掛斷電話,“不好意思,我好像打錯了。”


    她的心裏對母親是失望的,有些人,與其知道她的近況,倒是不如什麽都不知道,當個陌生人。


    林初握著電話,明顯有些激動,“怡怡,你還在醫院嗎?我現在去找你。”


    “不好意思,我們已經下班了。”


    話音落下,薑怡將手機收起來,眼圈兒卻有些泛紅。


    她在辦公室平複了好一會兒心情,才收拾東西離開。


    因為還沒有吃完飯,薑怡隨便在酒店樓下的一家麵館,買了一份番茄麵,準備上去對付兩口。


    卻不想,她剛從店裏出來,沒走兩步,就遇見了林初。


    “怡怡,真的是你。”林初眼眶泛紅,盯著薑怡不願意眨眼,“上午在醫院看到你的名字,我還有些不敢確定,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們家怡怡,現在竟然成了大醫生了……”


    林初走過來,要握住薑怡的手,薑怡條件反射的後退一步,並沒有讓她觸碰到自己。


    十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林初很明顯的蒼老許多,盡管染了頭發,但薑怡還是看到她發根處,偶爾冒出的一兩根白絲。


    看出薑怡對自己的抗拒,林初心底十分受傷,不過很快她就注意到薑怡打包的番茄麵上。


    “怡怡你還是和小時候的口味一樣,一點兒都沒有改變。”說著說著,林初笑了,眼睛裏夾雜著眼淚,“現在都快八點了,你才吃晚飯嗎?你們醫生,平時都這麽忙的嗎?”


    “是挺忙的,需要學習的東西也多,在醫學院上學那兩年,常常早上出門,深更半夜才回來。”薑怡平靜的說道。


    “那你是來清城出差的嗎?走,帶媽媽去你住的房間看一眼。”說完,林初走過來,要挽薑怡的手。


    薑怡一隻手提著打包的番茄麵,擔心湯汁會撒出來,這一次她沒有躲。


    林初在薑怡的胳膊上捏了捏,拉著她往前走,“看你,身上沒幾兩肉,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瘦,走啊,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薑怡輕輕搖頭,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太想讓林初踏進自己住的地方。


    可能是太久沒見有些生疏,林初現在在她的眼裏,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哪怕隻是她臨時落腳的酒店,她也不太想讓一個不太熟的人進去。


    看到酒店大堂就有桌椅,薑怡提著番茄麵走過去,“在房間吃東西會有味道,還是就在樓下吃吧。”


    看出來薑怡對自己的戒備,林初垂下眼眸,眼底閃過一抹暗淡。


    不過很快,她整理好心情,再次朝薑怡走過去,坐到她的身邊,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你宋叔叔和韓阿姨,都對你好嗎?”


    “爸爸和媽媽都對我挺好的,”薑怡挑了一口麵,塞進嘴裏,“比你對我好。”


    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是讓林初有些不知所措,“怡怡,當年媽媽離開你,是有苦衷的……我……”


    林初有心想要解釋,但是仿佛又不知道從哪裏開口。


    薑怡表現的太過平淡,任由林初在旁邊說,也沒什麽太大反應,她從始至終,視線一直在麵前的那碗雞蛋麵上。


    老板在麵條裏放了小蔥,可薑怡分明記得自己叮囑過老板,不要放小蔥的。


    等薑怡的一碗麵條吃完,林初該說的也說完了。


    無非就是解釋她一個女人,麵對那麽多債主的逼債,有多麽不容易。


    還給自己找理由,說是想著她離開了,那群來討債大人,應該不會為難薑怡一個小孩子,卻沒想到他們喪心病狂到,竟然會放火把房子給燒了。


    林初當時出了國,國內的消息對她而言十分閉塞,等她打探到薑怡近況時,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那種事。


    因為房子被燒,無處可去,薑怡在外麵流浪了整整半個月,後來被宋家收養。


    薑怡放下筷子,靠在沙發上,平靜的看著林初。


    看著林初說著說著,落下淚來,而薑怡就好像是個旁觀者一般,冷淡的看著她哭。


    其實她麵前就有紙巾,但她並沒有給林初遞。


    她對林初實在是無法共情,更懶得質問她,當年走就走,為什麽還要把家裏爸爸最後留下的十多萬全部帶走,隻留給她五百塊錢,讓她一個人自生自滅。


    薑怡曾想過,大概是林初覺得她隻會成為拖油瓶,所以才拿了那些錢,去國外重新開始。


    有些事情,不能細想,否則受傷的隻會是自己,在這一點上,薑怡十分通透,沒理由給自己找罪受。


    她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不知不覺,林初說了半個小時了。


    薑怡將手機收進口袋,抬眸看著她,終於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李鈺是你的繼子嗎?”


    林初一怔,有些不自然的點點頭,“他媽媽在他很小就去世了,所以他也比較叛逆。”


    薑怡,“那你和你先生,在一起多久了?”


    林初攢了下手心,不知道薑怡問這個是出於什麽原因,但還是如實說道:“八年了。”


    “八年。”薑怡估算了一下時間,點點頭,“所以,在我深夜想家人,想到難過到睡不著的時候,你卻在給別人的孩子當媽媽。”


    薑怡嘲諷一笑。


    林初,“……”


    薑怡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麽波瀾,可是垂在身側的手掌,卻是不自覺的蜷縮起來。


    “林女士,我沒想到你這麽博愛,愛別人的孩子,超過自己的孩子,當你在李鈺的麵前,扮演一個好母親的同時,有沒有想過被你扔下的我,有沒有人愛,又過著怎樣的生活?是不是有飯吃?”


    林初低下頭,眼眶泛紅,過了兩秒,她說道:“怡怡,你現在還小,不理解當時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有多難,我這也是無奈之舉,我當都計劃好了,等我在國外紮好根,我就接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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