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樂安公主坐不住,要去城門口等人的時候,馮寶派回來報信的太監到了。


    “到城門口了啊?”樂安公主不等宣景帝說話,她就問這太監說:“四少爺沒事吧?他是不是平安無事啊?”


    太監偷看坐上頭的宣景帝一眼,見宣景帝也在等著他說話,這太監才回話道:“四少爺坐在馬車裏,奴才沒近前去,但奴才瞧著,四少爺應該平安無事。”


    林爹跟樂安公主說:“如此你就在宮中等吧。”


    沒有當娘的去接兒子的道理,哪怕林得意認祖歸宗了,你也是他的親姑母,也沒有你去接他一個晚輩的道理的。


    宣景帝跟來報信的太監說:“你去找靖王,讓他進宮來見朕。”


    皇帝要認兒子,管宗室的大宗正要在場才行啊。


    樂安公主說:“隻皇叔一人過來就可以了?”


    宣景帝好脾氣地跟樂安公主解釋:“今天隻是朕先私下裏與山君相認,讓皇叔一人來就可以了。”


    樂安公主想了想,還是堅持道:“還是再叫上幾個長輩吧。”


    林得意認祖歸宗,這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


    宣景帝看林爹,林爹把頭扭到了一旁,這事他不發表意見。


    宣景帝沒辦法,跟太監說:“讓靖王帶朕在京的幾位叔伯都入宮來。”


    太監領命,又等了樂安公主一會兒,見公主殿下這一回沒有意見了,這太監這才要退下。


    宣景帝在這時又說了句:“讓靖王抓緊時間,你就待在他身邊催他。”


    太監又跪下領旨,等退到殿外後,急匆匆地往靖王府去了。聖上都要靖王抓緊時間了,他哪兒敢拖時間啊?


    宣景帝又看向了樂安公主,說:“你坐下吧。”


    別在他跟前轉圈了,晃得他眼暈。


    林爹這時問說:“身世的事情,由聖上說與山君聽嗎?”


    樂安公主:“不然由誰說?”


    馬上就要認兒子了,想著要由自己來跟兒子說緣由,宣景帝突然又忐忑起來。要把事情說明白,那就要從十八年前的招提寺之夜說起了,這是宣景帝不願意回首的事,也是他不願意麵對的。


    身為一國之君,卻保護不了身懷六甲的妻子,這不是宣景帝的無能,還能是什麽?


    “樂安,”猶豫了片刻後,宣景帝跟樂安公主商量道:“你先與山君說說吧,你養他長大,知道他的脾氣,不像朕,朕不知道該如何與他說。樂安啊,你就幫幫皇兄吧。”


    宣景帝這話說得很卑微了,看著樂安公主的目光裏也帶著懇求。


    樂安公主點頭答應了,她也想先與林得意說說話,先讓她看看林得意也是好的啊。


    宣景帝又看向了林爹,說:“知道身世之後,山君會有何反應呢?”


    這讓林爹怎麽說呢?林得意不是外向的性格,麵對事情的時候,往往都是沒有反應的。林爹真不知道,林得意會是一個什麽反應,興許這孩子他就沒反應,也說不定啊。


    樂安公主這時說:“若靖王與我要證據,我該如何做呢?”


    這事沒有物證,除了她和林爹,也沒有別的人證了,皇室宗親們要不相信的話,樂安公主想,我該怎麽證明我所言皆真呢?


    宣景帝笑了一下,說:“你有何必要,要拿這等事騙朕呢?”


    要漳州林氏的血脈,坐上李氏的龍椅?李樂安瘋了啊?


    “當年害你早產,”宣景帝搖了搖頭,悵然道:“是朕無用。”


    “哎呀,聖上你說這話做什麽,”樂安公主擰起了眉頭,忍不住又要開罵:“要不是兩個魏氏,還有魏盛文這老東西……”


    “咳,”林爹咳了一聲,打斷了樂安公主的話,這個話題就不要說了,兩個魏氏一個死了,一個快死了,魏盛文也在牢裏等死呢,如今再罵他們還有什麽意義呢?痛打落水狗,但沒有一直追著落水狗打的啊,這會累著自己的。


    “當年公主服用了催產的湯藥,公主身邊的兩個管事婆子是知情的,”林爹說“大宗正若問,她們二人可以作證。”


    樂安公主:“可王氏和榮氏是我身邊的人啊。”


    王婆子和榮婆子是樂安公的親信,她倆的證詞,皇室宗親能信嗎?


    “不談這事,”宣景帝衝夫妻二人擺了擺手,說:“這事朕來辦,宗親們不會在這事上,跟朕打擂台的。”


    樂安公主:“他們若是要鬧,聖上您就殺了他們?”


    宣景帝:“……”


    他都不知道,他妹妹殺心這麽重呢。


    “為了避免麻煩,這事就當是聖上拜托你們夫婦做的吧,”宣景帝試探著說了句。


    這倒真是一個直接解決問題,讓林得意日後不會被人懷疑身世的辦法了。畢竟在這個世界,人們都還不知道dna,測dna就更無從說起了。


    “這樣行嗎?”樂安公主拿不定主意,便問林爹道。


    林爹看了宣景帝一眼,宣景帝話音未落,林爹便知道了他這位皇帝姐夫的心思。


    除了解決問題之外,宣景帝怕是還想借著這個謊言,在林得意麵前立一個十八年裏,不曾存在過的父愛。


    畢竟父親沒有辦法了,為了保住兒子的命,將兒子托付給妹妹撫養,與父親毫不知情,十八年後才被妹妹告之實情,這兩者之間,若要林爹來選,他也會選第一種。這至少,顯得自己這個當爹的,還是有那麽一點用的,不是嗎?


    “這是又要騙山君一次了,”宣景帝也知道自己的心思有不地道的地方,麵色訕訕的。


    樂安公主剛想說,私下裏告訴林得意實情就是,林爹開口道:“就如此說吧,與山君也這麽說,省得他對自己的身世心存疑惑。”


    宣景帝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樂安公主怔怔地看著林爹,林爹便衝公主輕輕搖了一下頭,這麽做,對林得意有好處。


    這裏麵就牽扯到人性這個東西了,林爹對宣景帝這人太了解了。別以為讓宣景帝對林得意內疚,對林得意就是好事了,內疚的多了,搞不好宣景帝能做出疏遠林得意的事來。


    非要總結一句的話,套用現代術語,宣景帝這人有逃避型人格。


    皇家父子的關係,先是君臣,後是父子,很難親密的,再疏遠?在這種涉及皇權的事上,林爹不會冒哪怕一丁點風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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