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看看你會如何做,”大公子對著林得意循循善誘:“看看你在這等境地下如何處事,於我而言,這等機會錯失之後便不會再有了。”


    下次再打仗,還要大公子詐死,讓二公子坐困危城的險境,還會出現嗎?不說絕無可能,至少可能性不大吧?林得意鬧脾氣歸鬧脾氣,但他也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這位打小就沒做過熊孩子,長大了,他也做不了熊大人。


    林得意沉默了片刻,就在蕭真以為這少爺又要哭的時候,林得意開口問大公子:“那我做的可讓大哥滿意?”


    大公子笑道:“當然,你做的很好。”


    林得意抿一下嘴,又說:“以後我是要被外放到哪裏為將嗎?”


    不然的話,幹嘛這麽考驗他?林四少爺在羽林衛這麽些年,他就沒正經幹過活!


    大公子拍一拍林得意的肩膀,以後這副肩膀上要擔起的,何止是江山一處的安危,而是整座李氏江山啊。


    “這得看聖上的意思,還有母親是不是舍得了,”大公子拿起吊在木架上,水已經燒開的水壺,給林得意倒了一杯水,拿林得意還當小孩兒似的,叮囑林得意說:“放涼一些再喝。”


    林得意點點頭,將茶杯拿在了手裏捂著。


    這會兒金烏開始西沉,坐在這塊山中的空地上,林得意可以看見山下那條大河的河麵上,被陽光斜照出的粼粼波光。


    “我想去江南,”林得意突然跟大公子說。


    謝九歡的心頭一顫。


    大公子問:“怎麽突然說這個了?”


    林得意:“小九兒喜歡江南,我們說好的,要去好好看看江南的風景。若是要將我外放,我想去江南。”


    外放為官是可以帶著夫人一起的,這一點林得意很確定,六姐夫就帶著六姐嘛。再者,他當欽差都可以帶著謝九歡一起,他到外地為官,怎麽就不行了?


    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事呢,謝九歡看著林得意,心裏突然就又難過起來,她明明就在林得意的麵前呢,可他們不能相認,而且,她要變不回人了,該怎麽啊!


    蕭真則是冷眼旁觀中,他沒被林得意感動到,叔祖的例子就在眼前擺著呢。林得意現在對謝九歡深情,但他若是知道了謝九歡的秘密,他還能如此深情嗎?搞不好,這位的第一反應,就是命人架起柴堆,將謝九歡綁上去燒為灰燼呢?


    大公子心裏清楚,林得意這輩子沒有外放為官的可能,除非他在未來的奪嫡中失敗,可林得意有林家,還有遼東謝氏在身後站著,他有什麽理由失敗?


    謝九歡這會兒要是在,那大公子會建議林得意,在回京的時候你們從江南走,去看看江南煙雨,聽一聽吳儂軟語好了,但謝九歡這會兒不在……


    “你先回京吧,”大公子跟林得意說:“以後有機會,你再與小九兒到江南去看看。”


    林得意愣了一下,說:“你要我現在就回京?”


    大公子看看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地蕭真,他從袖中拿出一本事先寫好的折子,遞給林得意說:“這是我寫給聖上的折子,要辛苦你幫我帶回京去。”


    林得意沒接折子,想遞折子去京城還不容易嗎?你派哪個護衛跑一趟就是。


    大公子:“這是我的平定西南之策,在聖上禦覽之前,不能讓其他人看見。”


    林得意低頭看看自家大哥拿在手裏的折子,折子上蓋著火漆封印,折子的封麵卻是沒寫一字。


    “護衛們不可信?”林得意皺了眉頭問:“川連也不可信了?”


    大公子:“他們要留在這邊幫我。”


    林得意:“那二哥呢?”


    大公子笑了一下,說:“他要給我當一段時間的賬房先生,這個活你做不了啊。”


    大公子這話,林得意反駁不了一點,誰算賬能算得過他二哥啊?


    “你跟你二哥比過的,”大公子還哪壺不開提哪壺,看著林得意笑道:“你算盤珠子都還沒撥完,你二哥心算都算完了。”


    蕭真看林得意,算術不好,這位看著也不像讀書很行的樣子,所以這位就是個武夫啊。


    林得意:“我要去見小九兒。”


    蕭真小聲跟謝九歡嘀咕:“他還挺講究,跟你姐夫他們,他喊你閨名,跟他大哥,他就喊你小九兒了。”


    謝九歡一點都不介意,讓人知道她的閨名,但她拿這個世道又沒什麽辦法。她喊婦女能頂半邊天,她也信奉這個,可這個世界沒人理她啊。


    “姐夫跟大舅哥不同呢,”謝九歡有氣無力地說了句。


    大公子這時歎一口氣,看向了蕭真問:“小九兒的傷還沒好吧?”


    蕭真:“是,她的傷還要養。”


    大公子:“小九兒此刻在哪裏養傷呢?”


    蕭真:“哦,算著日子,她這會兒應該已經到我們蕭氏的族地了。”


    實在不想再被林家兄弟問為什麽了,蕭舅老爺幹脆換了個說法,


    “我們蕭氏的族地不進外人,”蕭真看著林得意說:“你也不行。”


    “為什麽?”林得意大聲問,他跟謝九歡是夫妻,他怎麽就是外人了?


    川連這時端了一盆小魚幹拌飯過來,聽見林得意情緒激動地大聲問話,川連一下子就停下了腳步,不確定自己這會兒能不能上前去。


    蕭真麵不改色地說:“族規如此,你問我為什麽,我也不知道。”


    這就是耍無賴了,沒有為什麽,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林得意還要說話,被大公子拉一下手攔住了,“那小九兒什麽時候可以回來?”大公子問。


    不想翻臉,不想親戚沒得做,那他們就也得遵守蕭氏的族規,所以大公子不能讓林得意衝蕭真發急,說出什麽得罪蕭真的話來。


    “蕭氏一族有神奇之處,”大公子將說話聲壓得極低,跟林得意說:“蕭舅父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林得意咬牙,“那他倒是跟我說說這道理啊。”


    大公子:“我現在也想不出他的道理來,但我知道,你不能得罪了他。”


    林四少爺活這麽大,也就時不時要讓他死一死的老天爺讓他憋屈,論人,蕭真是第一個讓他感覺憋屈的人。


    “這得等小九兒傷好之後再說,”蕭真這時說了句。


    林得意敏感道:“什麽叫再說?”


    謝九歡傷好之後,也有可能回不來?


    謝九歡從蕭真的懷裏跳到了地上,往川連那邊跑去,她這會兒麵對林得意心虛,她還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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