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連和周元都好奇,二公子要怎麽說服大公子,可實際上,二公子根本沒跟大公子提這事。


    二公子也不是真像他說的那樣,指望沈小姐帶毒的屍體把桀頓毒死。二公子考慮的是,天氣熱,沈小姐的屍體到了明天就會爛得厲害。這讓蠻夷離著老遠的,怎麽辨認屍體?不如就讓蠻夷把沈小姐的屍體帶走,仔細辨認去。


    至於事後大公子會不會怪自己,二公子一點都不帶怵的,他大哥是能殺他啊,還是能不認他?


    到了第二天,旭日初升的時候,通雲城的東城下戰事再起。


    謝九歡站在蕭真的肩頭上,一人一貓遠遠地站在一處山頭上看。


    謝九歡脖子都要抻斷了,也還是什麽都看不清,忍不住跟蕭真一通喵喵喵地抱怨。離得太遠了,她什麽都看不清。


    蕭真:“不能再靠前了,你想去打仗啊?”


    謝九歡哪有打仗的本事呢,歎一口氣,聽著前方的喊殺聲,戰馬的嘶鳴,還有兵器相擊的鏗鏘聲,謝九歡擔心道:“到底誰能贏啊?”


    蕭真:“你不是說,這是林家哥倆的一計嗎?蠻夷也隻想確認一下屍體,這種仗還講什麽勝負?”


    謝九歡說:“演戲也得演出輸贏來啊,要不然不白演了?”


    蕭真就樂了,說:“林莫停他們倒是想演,蠻夷們願意跟他們搭這場戲嗎?”


    謝九歡:“不知道啊,我們往前一點,也許就知道啦。”


    蕭真:“不可以。”


    因為跟謝九歡講道理講不通,所以舅老爺現在不跟謝九歡講道理了。我就直接告訴你,不可以。


    謝九歡往地上一跳。


    蕭真忙就彎腰要逮貓,結果沒逮著。


    “我過去看看,”謝九歡一邊跟蕭真喵喵喵,一邊就往戰場飛奔而去。


    蕭真一個大活人過去危險,她一隻貓過去卻是不會有事的啊,誰會在意一隻貓呢?


    這會兒戰場上頭的天空,就有鷹,還有烏鴉在盤旋,等著一會兒吃死人肉呢,她就是去看看,不比這些食腐動物討喜?


    蕭真沒追謝九歡,追上了,他也勸不動謝九歡,而且吧,舅老爺自暴自棄地想著,謝九歡也不怕見死人,過去就過去吧。


    謝九歡跑到戰場的邊緣位置,她的右邊是通雲城,左邊是蠻夷軍陣,正麵是刀劍齊舉,血肉橫飛的廝殺場。


    也真沒人注意到,廝殺場的外邊多了一隻蹲坐旁觀的貓。


    謝九歡因為跑得太快而有些喘,沒等她把呼吸順過來呢,一顆人頭就飛到了她的麵前。


    謝九歡差點沒原地起跳,下一秒,一隻手裏還握著刀的胳膊,又一路滾到了她的麵前。


    在升龍嶺的打鬥,準確地說,叫多人械鬥,這會兒發生在謝九歡眼前的,才叫戰爭。


    謝九歡看看怒睜雙眼,一臉橫肉的蠻夷人頭,又看看,看不出來是哪個人種的胳膊,“嘔”了一聲後,謝九歡吐了一個痛快。


    “看不情楚,”桀頓這時站在軍陣的前排,大聲跟左右眾頭人,將領們說。


    侏儒的屍體不用細看,桀頓瞄上一眼,就能確定了。侏儒一般成年之後,身材都不勻稱,頭大身子小,四肢短卻又粗壯,像殺手這樣身材十分勻稱,冒充孩童完全沒有破綻的人,在他們西南之地就這麽一個。


    而沈小姐的屍體,桀頓盯著瞧到現在了,他還是沒辦法確認。沈小姐的頭發披散著,遮出了麵孔。看身材吧,她這瘦小枯幹的身材,女奴裏一抓一大把,也沒有辨識性。


    “那你就到城下去,”有頭人就提議:“要是還看不清,你就幹脆把屍體射下來,帶回去好好瞧瞧。”


    “你不會是怕了吧?”桀頓還沒說話呢,就有頭人用上了激將法。


    “對麵的李烈風,是有名的廢物,除了玩女人,屁本事沒有,”另一個將領就在貶低李烈風,給桀頓鼓勁說:“十個他也不是你的對手。”


    眾人紛紛跟進,都勸桀頓到城樓下頭去,桀頓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追捧。


    通雲城的南邊臨河,東北西三麵卻是連護城河都沒有的。這會兒戰場開在通雲城的東城門外,蠻夷們催桀頓去城樓下,不是毫無根據地起哄似催促,沒有護城河,桀頓衝到城樓下,不是沒有可能啊。


    桀頓恨不得跟這幫催他上陣的人打上一架,李烈風這麽廢物,城樓下這麽好去,你們怎麽不去?


    “我等不認識你的這個沈氏啊,”麵對桀頓的質問,一個頭人回話的聲音,比桀頓質問的聲音還要大,道理在他們這一頭,他們這幫人的氣勢足著呢。


    桀頓看著麵前的廝殺場,他開始後悔了,殺林莫停,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他出這個頭幹什麽?心裏這麽想著,桀頓頭人的臉上就露出懊惱的神情來。


    “知足吧,”有頭人看出桀頓的心思了,便陰陽怪氣地說:“堂堂閣老相公家的小姐,讓你白玩這麽多年,我們想要這福氣,都要不到。”


    軍陣裏響起眾多的怪笑聲,桀頓罵了一句粗口,催馬入了廝殺場。


    桀頓的兵器是一根百斤重的狼牙棒,揮舞起來,有萬夫不擋之勇。一刻鍾的工夫後,桀頓殺開一條血路,渾身浴血地到了城樓下。


    李烈風這會兒好像也在印證,他隻會玩女人,其他屁本事沒有的傳聞,朝廷的軍陣被蠻夷們打的,竟往城池這邊退卻了。


    官兵這一退,為了不誤傷自己人,城樓上的弓箭手就不好衝桀頓帶領的突擊小隊放箭了。


    桀頓停了馬,濃重的屍體腐臭味,讓桀頓屏住了呼吸。至於地上成片的鴉雀,還有蒼蠅蚊蟲的屍體,桀頓看見了,但沒多想,他這會兒就想知道,吊掛在城門上的女屍是不是沈氏。


    桀頓仔細看了,脖頸都仰酸了,卻還是無法確認,“女人的頭發真是礙事,”桀頓氣的在城下大罵。


    周元這會兒就在城樓上站著呢,他聽不懂桀頓嘰哩哇啦地在叫喚什麽,“那人在罵什麽?”周元問懂蠻夷話的兵卒。


    這兵卒猶豫了一下,小聲跟周元說:“他要幹死……”


    “好了,不用說了,”周元及時打斷了兵卒的話,他也是賤,罵人能有什麽好話?他還非得問上一句。


    桀頓自己,還有他的突擊小隊,這時都把背著的弓箭拿到了手上。


    吊掛著沈小姐屍體的麻繩,已經事先被割斷了一半,桀頓突擊小隊的人都不用射中麻繩,他們射出的箭隻要能插碰到麻繩,沈小姐的屍體就會掉到城下去。


    周元站在城樓上,握緊了雙拳,城下的桀頓這幫人箭術應該還行吧?不至於連麻繩的邊都挨不上吧?


    蹲坐在邊緣位置的謝九歡,這時也看出來了,騎馬停在城下的那個人,應該就是桀頓,這人在認屍嘛,肯定就是王八蛋桀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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