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不去嗎?”林得意問大公子,他的神情還是茫然。


    林大公子:“總是要有人來做這件事的,隻是如今機會落到了我的手裏,那我就要抓住它。”


    夷人之亂,亂了數百年,這邊的當地人,他們自己都不著急,兄長你著什麽急呢?


    林得意不理解,大公子也不指望這個弟弟理解他,看著林得意歎一口氣,大公子跟林得意說:“這邊無人支持我,那麽你呢?聽我說了這麽多,你能支持我嗎?”


    林得意頓時就感覺到了壓力,“解決夷人之亂肯定是好的,”四少爺看著大公子的目光裏竟然透出了些許的委屈來,他說:“可我也不想你出事啊。”


    事情再重要,也不能要了他大哥的命吧?憑林得意的出身,單拎出來幾個士人鄉紳到他的麵前,這位少爺正眼都不帶看的,但整個士人鄉紳集團?這就讓林得意不得不緊張了,哪個官員權貴不是出自這個集團啊?


    他大哥要跟整個士人鄉紳集團為敵,那殺他大哥的刀從哪個地方來,在哪個人的手裏,他們可能都看不清啊!


    聽著林得意的話,大公子倒是欣慰了些,你看,他這弟弟也不是什麽都不懂嘛。


    “我想做的事還沒有做成,”大公子笑著跟林得意說:“所以我不會讓自己死的。”


    林得意:“所以你一定要去通雲城?”


    林大公子點點頭。


    林得意陷入慌亂的糾結之中,從小到大,他都是他大哥的小跟屁蟲,應聲蟲,要他勸他大哥幾句,林得意能做,但要他堅決阻攔他大哥做事,林得意從來都沒這麽幹過,可是他又十分焦心地擔憂他大哥會沒命。


    “聖上要為我老師翻案了,”林大公子突然又跟林得意說。


    老師?林得意想了一下,才想起來他大哥說的這個老師,應該是沈寧書,被魏盛文誅殺了全族的沈閣老。


    “啊?啊,”林得意說:“魏盛文下獄了,那沈閣老也可以沉冤昭雪了。”


    嘴上這麽說著,林得意心裏卻想著,所以沈閣老跟平定夷人之亂這事有什麽關係?


    大公子:“這也是我老師,是我整個師門的心願,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師是川南人。”


    沈閣老是知識改變命運的典型,幼時家中赤貧,衣不遮體,食不裹腹,憑著兄長被征服兵役,拿命給他換了一個讀書的機會,寒窗苦讀,一朝高中,魚躍了龍門,再後來官運亨通,一路高升,直至入閣。若不是與魏盛文同朝為官,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失改,沈閣老也許會登上文官的巔峰。


    沈閣老是被誅了九族的,門生弟子除了大公子,無一人存活。


    大公子苦笑了一聲,他若不是林詠與李樂安之子,他也早已是黃土一堆了。


    大公子拍一拍自己的肩膀,跟林得意說:“我這裏有我的整個師門。”


    還有人在其位謀其政,大公子的肩膀上還有著江山社稷,但這個,他就不與林得意說。再說下去,他這弟弟又該聽不懂了。


    林得意已經糾結半天了,這糾結幾乎都要化成實質,像個枷鎖,沒套在當事人林大公子的脖子上,反而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大公子衝林得意笑了一下,說:“我走了,你好好養傷。”


    看著自家大哥往門口走,林得意知道他攔不住他大哥了,他也沒辦法跟著他大哥去通雲城,一個連床都還下不了人,當個護衛都不夠格。


    咬一咬牙,林得意跟背對著他的大公子說:“好,我支持你,大哥你知道的,不管什麽事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大公子腳步一頓,扭頭又衝林得意笑了笑,說:“嗯,我知道。”


    林得意跟大公子認真道:“你要平定西南,之後你還要解決東西之地的蠻禍,在這之後,你還要為天下人鞠躬盡瘁,所以大哥你要平安回來。”


    自己沒有這麽大的誌向,但不妨礙林得意為自己的兄長驕傲,“你一定要活著才行,”林得意跟大公子說。


    大公子笑著點頭,說:“好啊,你等我回來。”


    “你多帶些人手,”林得意又說。


    “嗯,我知道的,”大公子推開內室的門走了出去。


    林得意半躺半坐在床上,凝神聽外麵的動靜,結果他沒能聽見大公子離開客棧的動靜,反而是一場夏雨下了下來,嘩嘩的大雨聲充斥了林得意的整個世界。


    現在好了,林得意看著手裏的長生玉鎖,跟自己說,九歡還沒有回來,大哥又以身犯險去了。


    不多時,木冬跑了進來,說焦老夫人過來了。


    “請她進來,”林得意說,哪怕衣服不亂,他也伸手將自己的衣衫整理了一下。


    焦老夫人是一個人進來的,拄著個拐杖,步子邁得不大,所以老人家走得很穩當。


    “老夫人,”林得意跟焦老夫人打招呼。


    焦老夫人在床前的圓凳上坐下,一臉不讚同地看著林得意。


    林得意避開了焦老夫人的目光,問說:“我大哥走了?”


    焦老夫人:“走了,你八姐夫送他去了,一會兒回來。”


    林得意說:“是不是應該讓我八姐夫跟著過去?”


    焦老夫人沒說話。


    林得意又說:“算了,太危險了,八姐夫不去的好。”


    通雲城的屠殺,策劃,拍板決定的人是林大公子,揮刀實施的人是浙江將軍胡驍。做為胡驍的老部下,六姐夫跟著胡驍去了通雲城,現在還要讓八姐夫也過去?林得意搖了搖頭,不要了。


    焦老夫人:“你也知道危險啊?那你怎麽不勸勸你大哥呢?”


    老夫人昨天晚上,把事情掰開了,揉碎了給林得意講,就指望林得意能把他哥給留下來。


    當誘餌,誰不能當啊?不用你林大公子親自去當啊。


    林得意說了句:“我大哥想去。”


    焦老夫人:“你就沒勸他?”


    林得意昨天晚上跟她保證過,哪怕是裝病,他也要把他大哥留在梧州的。現在看來,這少爺明顯沒這麽幹啊。


    “你勸了沒有啊?”焦老夫人又問,老夫人都懷疑,搞不好這四少爺還是支持他大哥去冒險的那個。


    林得意沉默了半晌,在焦老夫人忍不住要數落他的時候,四少爺開口說:“若是能一舉清掉西南所有的不臣之兵,我看挺好的。”


    將垃圾歸置到一處,方便一並處理,林得意想,他大哥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


    “不會有事的吧?”林得意問焦老夫人。


    焦老夫人說不出話來,要她保證林家大公子能平安無事?她拿什麽保證?就憑她在梧州城外的客棧裏住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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