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以文起家,在軍中沒有根基,這是原江魏氏先天的劣勢,而想要改朝換代,軍隊最重要啊。


    在決心已下之後,據諸林的分析,魏首輔要麵對的首要問題,不再是皇帝,也不是林詠,而是,你如何保證那些將門,那些兵頭們的忠心?


    君恩臣忠,魏家沒有累經幾世施恩養出來的忠心武人,如今上了魏首輔船的這幫人,是受著魏首輔的好處,但魏首輔如何保證這些好處,能讓這些人跟著他一條道走到黑?你魏首輔自己都沒準備這麽幹呢,您想著要麽自己成事,自己若不成事,那還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推三皇子李思繼承大統。


    領頭的都這樣,那要怎麽指望跟隨你的人,不留後路,不做兩手準備呢?造反明明是提著腦袋,押上九族人性命的事,你們從上到下卻都是一點都豁不出去,這造反從一開始就露了敗相啊。


    這就跟證明題推論似的,諸林給自家老師推論出來的結果就是,您舉反棋之前,必須自斷後路,殺了三皇子李思。


    這是諸林臨去江南之前,跟魏首輔一席長談,交心時說的話。說實在的,聽了弟子這番話後,魏首輔的第一反應是,殺了李思?為師先殺了你這逆徒啊!


    可沒等魏首輔翻臉,諸林撲通一聲跪在了魏首輔的麵前,拉著魏首輔的袍擺,問魏首輔:“魚躍龍門,一朝化龍,老師想享這樣的富貴,卻不想擔這樣的風險,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您不背水一戰,那些武夫如何相信您許給他們的榮華富貴?”諸林問魏首輔。


    這個問題,魏首輔還真答不上來。


    “弟子再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諸林還有話要說,“當今聖上得魏家大恩,他又是如何待魏家的?三皇子殿下身有一半魏家血脈,您送他坐上龍椅,三皇子殿下會如何想您?他會不會認為,您理應如此?若是這樣,您費盡心血所圖為何呢?“


    指望三皇子對您感恩戴德?眼前就有現成的例子,您看看景明帝呢?


    “也別說他與我們有殺妻之仇,”今天的小閣老,瀕死之際,拉著魏首輔的手,顫聲道:“皇家哪來的夫妻情?聖上若真是個情種,他又如何會與皇後娘娘生子?又如何養了這後宮三千佳麗?他少睡一個女人了嗎?”


    “他不過就是不想受製於父親,”小閣老想聲嘶力竭地吼醒自家父親,隻可惜他如今沒有吼叫的力氣了。


    魏首輔默不作聲。


    小閣老竭力又提一口氣,跟魏首輔說:“三皇子跟我們從來就不是一條心,他隻想我們做他的狗!他是姓李的!”


    手被兒子抓得都有些疼了,魏首輔低頭看手,再抬頭時,發現長子雙眼圓睜卻又失了焦距,他的長子就在方才斷了呼吸。


    在這一刻,魏首輔終於體會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喪子之痛,這痛錐心啊。


    伸手探一下兒子的鼻息,真的死了啊,魏首輔不出聲地跟自己說。視線上移,魏首輔又看兒子的臉,想把兒子怒睜著的眼睛合上,卻試了幾回都沒有成功。


    這不是死不瞑目嗎?想到這一點,魏首輔身子一歪,差點就跌在小閣老的屍體上。


    失母,喪子,如果這是自己成大事之前,必須先付出的代價的話,魏首輔手撐著床架站起身,心裏想著,他魏盛文是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看著內室的門被人從裏麵推開,就等在外室裏的駱氏夫人都還沒看見魏首輔呢,就出聲問道:“子玉呢?子玉怎麽樣了?”


    魏首輔從內室裏走出來,沾了一身的藥味,目光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夫人,說了句:“子玉去了。”


    駱氏夫人盯著魏首輔看。


    魏首輔:“料理他的後事吧。”


    魏首輔從駱氏夫人的身旁走過去,直到他走出小閣老的臥房了,駱氏夫人都沒有反應。


    簷廊裏,宋院正迎到了魏首輔的麵前。


    “你們回宮去吧,”魏首輔跟宋院正說:“我兒已經去了,不用再尋醫問藥了。你代我先與聖上稟告一聲,我喪子之人就不進宮了,省得衝撞了聖上。”


    家有白事晦氣,不好讓聖上也沾了這晦氣。


    魏首輔表現得太平靜,讓想開口勸慰魏首輔的宋院正都猶豫了,他要不要勸慰大相公啊?大相公看著一點都不需要的樣子。


    “去吧,辛苦了,”魏首輔又與宋院正說。


    宋院正忙領命,但沒急著走,還是看著魏首輔發愣。


    魏首輔便衝宋院正搖一搖頭,低聲道:“我之前已有準備,所以我能撐得住。”


    “您節哀順變,”宋院正幹巴巴地說了句。


    “好,”魏首輔說。


    宋院正帶著幾個太醫離開魏府回宮,走在路上的時候,宋院正就想抽自己幾耳光,他怎麽連句勸慰之言都說不好呢?


    魏首輔沒在小閣老的院中多待,宋院正和太醫走了後,他就也離開,回到花廳裏繼續議事。


    要不是聽見府裏響起哭聲,花廳裏的魏黨中人,都不知道魏小閣老去世了。


    “我這逆子不孝,”在眾人起身要安慰自己的時候,魏首輔先就說了一句:“他的喪事不會大辦,就這樣吧。”


    父母都在,你做兒子的卻死了,這就是不孝啊。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駱氏夫人守在小閣老的屍身旁痛哭,得知魏首輔發話,不讓大辦長子的喪事後,駱氏夫人就像痛苦已經到極限,再受打擊她也沒有感覺了。


    “哦,”駱氏夫人沙啞著嗓子,問魏首輔身邊的這個管事的:“大相公在做什麽?”


    管事的小心翼翼地回話:“大相公在與諸位大人說話,哦不,是在議事。”


    駱氏夫人看著小閣老哭,不再問話了。


    管事的等了一會兒,才開口喊了駱氏夫人一聲:“夫人,您看?”


    “你跟大相公說,我知道了,會照辦的,”駱氏夫人道。


    管事的得了駱氏夫人的回話,急匆匆地走了。


    駱氏夫人抬手替兒子合眼睛,一直合不上,她就一直做合眼這個動作,人看著是魔怔住了。


    “林四少爺已經離京了,”花廳這裏,魏首輔得到了手下的稟告。


    “好啊,”魏首輔神情平靜地應了句:“他提前走,聖上這是在急什麽呢?”


    他死了一個兒子,林詠的這個兒子也會死的,外表平靜,魏首輔心裏卻是這麽想的。惡毒嗎?挺惡毒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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