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每個月都會給我寫信,她的信總是又厚又勤,在通信發達,撥一個電話就能解決思念的而今,在電子郵件須臾來去,通訊工具一應俱全的網絡時代,誰有耐心寫信?


    也隻有流光這貨了,她說寫信是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之一。


    我想著,是不是隻有那樣的歲月,才會足夠清澈,寫那麽多關心滿滿的信,給遠方牽掛的人?流光走後的蘇州,還是歡樂十足的城,有人尋找歡樂,有人唱起了憂傷的歌,有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人埋頭苦讀,有人正賺黑心錢發家致富。


    此後的歲月,還會嗎?固執的,在暗夜裏寫長長的信,想念遠方無法見著的人。


    在高二這個書香氣息十足的教室裏,我最開心的事,就是在安靜的晚自習中,看流光寫給我的信。


    她說她從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艱苦的地方,她從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看到八歲的哥哥帶著三四歲的妹妹來讀書,甚至有些孩子趕到學校要走幾十裏的山路,從早晨五點就要出發,夏齊?站馱謖庋?凰?⊙Ы淌椋??硬桓閭厥饣??淺砸謊?姆共耍?紉謊?納p>她說,這兒的水真難喝,裏麵會有沙子,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苦。她說看到夏齊?瘴?患?慮櫧疵??Φ難?櫻??醯米約閡哺?切┘岢腫訪危?ブ蝕酒擁暮19右謊?恕?p>她說她從沒有想過,世界上有這樣一種地方,讓人忍不住想付出自己的所有。


    剛看完信,下課鈴就響了,教室裏人不約而同的撐起了懶腰,往外麵走去。我的嘴角不自覺的浮出一抹笑意,看樣子,流光過得挺好的。


    洛晨三兩步走到我麵前,捏了捏我的臉,寵溺道,“笑什麽呢?”


    我迅速躲過,不自然的笑笑,“捏多了臉會胖。”


    對於他的親密動作,我總是不自覺的逃離,自然反應,無法控製。


    他垂下眸子,淡淡憂傷溢出,“應晴,你告訴我,我一靠近你,你就躲開,這是我的錯覺。”


    他低著頭,似要哭了,我一下驚慌失措起來,“不是,不是啦,我……我隻是……”


    “騙你的啦!”頭被狠狠的拍了一下,他大笑著看著我,一臉得意。


    我長長呼了一口氣,還好是騙我的,不然我真解釋不出個什麽所以然來。


    他的眸子飄過一抹黯淡,一閃而逝,或許是我的錯覺。


    天空滿片湛藍,洛晨站在我的身邊,陪我看這漫天的星星。


    他說,“應晴,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家變回了從前,你會離開我嗎?”


    我一愣,沒有答話。他接著說,“之前舒氏集團惡意收購洛氏集團,不給洛家留活路,後來警察查到舒氏的假賬,前一陣子,舒氏宣布清盤。收購洛氏的計劃也被擱置了,加上安雅家的幫助,洛氏已經在一個月前恢複了正常營運。”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打量我的神色,我平靜的笑笑,“恭喜你啊!又做回大少爺了。”


    “你……不會離開我吧?”他的眸子忽閃忽閃的,映了滿夜的星光,不安隱隱綽綽的浮現在那片星光裏。


    我笑笑,“不會的。”


    我本就不是可憐你才跟你在一起啊。


    不過看到他如此緊張的樣子,還是觸到了我心裏的那抹柔軟。


    我以為日子就這麽過去了,可是八月的一天,我毫無預兆的接到了奶奶的電話,裏麵聲音很嘈雜,我隻聽見一句,“晴晴,你媽媽出事了……”


    我狂奔去醫院,急診室門口站了一群人,表情麻木的護士小姐叫我叫兩萬的押金。


    我當時就愣住了,兩萬塊啊,我上哪弄那麽多錢去?


    我著急地快哭了,下意識的撥打了秦簡的電話,這幾年來,每當我絕望無助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這似乎已經形成一種習慣,再也無法更改。


    “秦簡,媽媽從樓上摔下來了,我需要錢……”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多少?”


    “兩萬。”


    “好,晴晴,你別著急,在醫院等我,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我無助的靠在牆角,眼淚不住的流。


    半小時後,走廊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趕緊抬頭,不是秦簡,是洛晨,他急急向我走來,一把撐起我,“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告訴我?要不是我去秦簡家找你,我還不知道你在這。”


    他安慰似的抱了我一下,然後掏出一張金卡交給了護士。


    經過三個小時的搶救,媽媽終於平安無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還是空落落的,眼睛不自覺地望向走廊處,空無一人,隻有護士忙碌的來回走動。


    那天,我和洛晨坐在醫院的長椅上,身心疲憊的我靠在他肩上沉沉的睡著了。


    回到學校的時候,一切都變了,秦簡和安雅開始名正言順的出雙入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她眼裏我看不到任何快樂和得意。


    我和秦簡再沒有說過一句話,我的心裏一直有一個坎,那天,他為什麽沒有出現。


    他沒有任何解釋,我也沒有問。


    這件事,一直像一根刺一樣埋在我的心裏,時不時會疼,每疼一下,就感覺我和秦簡的距離拉遠了一步。


    最終,我選擇搬出那個家,洛晨幫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房子,還幫我請了一個保姆,照顧我的媽媽。自從她腿受傷後,安分了許多,不再到處亂跑,她會時不時的拉住我,問老太太去哪了,簡兒去哪了。


    我隻能苦笑,無法作答。


    我們最終還是回不去當初的樣子。


    秦簡對此沒有太大反應,依舊和安雅過著甜蜜的小日子,我在信中告訴流光最近發生的一切,我說,我原以為我和秦簡是血肉相連的一體,殊不知是我的血肉長進了他的身體裏,所以分開的時候,隻有我會疼。


    自那以後,我開始嚐試著把心打開,接受洛晨,偶爾會稱讚他蹩腳的廚藝,也偶爾會下廚為他做兩道並不可口的小菜,看著他狼吞虎咽吃著我烤糊的飯菜,我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像也算幸福。


    時光是不能重複的,如果有一個人可以愛,那麽,好好愛。


    我總是這樣提醒自己。


    白天,我跟洛晨形影不離,相處甚好,我曾一度以為我愛上了洛晨,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心就不由自主的一陣抽痛,腦中不自覺的浮出秦簡的眉眼,笑的,哭的,生氣的,惱怒的。有時,他會忽然跑進我的夢裏,對著我言笑晏晏,然後安雅就突然出現,張牙舞爪,畫麵就突然轉變成他和安雅相依相偎,一片和睦,這情景會讓我疼得醒過來,淚流滿麵。


    高二最後一次模擬考成績出來了,我落到了班裏第七,秦簡和洛晨依舊前三,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段日子學得有多糟糕。


    老班將我叫去辦公室進行了一次深刻會談,顯然他把我和洛晨的戀情當做我退步的主要原因了。


    不過他真的想錯了,如果要怪,也要怪那個讓我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的秦簡。


    想起秦簡,心中又是一陣落寞。


    晚上,家裏來了不速之客,是鍾琴,她踏著黑色高跟鞋,濃妝豔抹,是我媽媽最討厭的樣子。為了避免我媽情緒失控,我和她約在了外麵的咖啡廳。


    “最近,你和洛晨過得挺好的吧。”她的語氣平和,沒有以往的戾氣,眼神輕柔的跟她的氣勢豪不相配。


    我嗯了一聲,再沒作答。


    “洛氏集團重生,以你的條件必定跨不進洛家的門檻。”她抬眸望向我,似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我搖搖頭。


    我確實沒有想得那麽長久,與洛晨結婚這件事,對我來說,似乎很遙遠。


    “我這次來就是好心提醒你,千萬不要妄想用溫情這招打動洛晨的媽媽,他媽媽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狠心的人,你好自為之。”說罷,她起身欲走。


    “為什麽放棄洛晨?”


    她似乎沒想過我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愣,眼裏閃過一絲悲涼的笑意,“當你愛一個人愛到萬念俱灰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或許有些事情,我不說,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在美國的時候,洛晨被關在療養院裏,他幾乎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在抗爭著,你無法想象她媽媽是多麽嚴厲的一個人,有一年,我在洛晨的書包裏塞了一張紙條,寫我喜歡他,但是第二天,他卻一反常態地把那張紙條摔倒我臉上,從小到大,我哪裏受過這等委屈,這打擊讓我一下病倒了。我病的時候,他偷偷來看我,向我道歉,我無意中發現,他的手臂上全是被針紮過的血點,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我拚命問他,他才告訴我,是他媽媽紮的。他的媽媽,那個在人前高高在上的女王一樣的女人,她對洛晨有著變態的要求,她可以放縱他到處遊玩,放縱他學習成績不好,但在愛情方麵,她有著強烈的控製欲望。


    “後來,他喜歡上了沈雲雲,為她受了一身的傷,我心疼他,才讓爸爸去跟沈雲雲說那些她會毀了他的大道理,逼走了她。


    “再後來,他喜歡上了你,他媽媽用盡一切辦法也無法將你從他的心裏趕走,你也許不知道,他每逃走一次,被抓回來後都要受一次酷刑,有時是針紮,有時是棍打,可他從未放棄過逃走,應晴,你可知道,他為你背負了多少?”


    她的話一字一句紮在我心上,要烙鐵一般,烙得我生疼,原來,我所知道的,隻是冰山一角,原來,他所做的,已是生命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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