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安雅家的時候,我的心是忐忑不安的,時隔一年,我再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凡是退讓的小姑娘了,再次與我曾經心愛的少年見麵,不知該是怎樣的場景。


    可我想多了,我根本沒有辦法見到他,在進屋之前,鍾琴都擋在了我的麵前,“怎麽?良心發現,回來找他了?”


    真心不想理會她,我徑直上樓,她再次伸手擋住我,“還是你發現洛晨比秦簡家世更顯赫,所以更值得你依靠?”


    我白了她一眼,“請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和你一樣。”


    她倒也不氣,眸光中帶著輕蔑和嘲笑,“不過可惜了,你應該還不知道吧?昨天才發布的消息,洛氏家族已經破產了,他現在是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了!”


    我徹底愣住,“你說什麽?”


    “怎麽?後悔回來了?難不成你以為他變成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你嗎?你太高估你自己的分量了,他不過是家裏破產,心裏難過,你隻是附加的傷心罷了。”


    我的腦子完全沒辦法思考了,洛晨家破產,這對他來說該是多麽沉痛的傷害,而我又偏偏在這個時候離他而去,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顧不得與鍾琴爭吵,就飛速跑上了樓。


    可……門鎖了。


    我敲了敲門,輕輕喚著,“洛晨,你在裏麵嗎?我是應晴。”


    裏麵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走到門口停住,他的聲音沙啞著,完全沒了以前花花公子的氣場,“你來幹什麽?我不需要你可憐。”


    “你先開門。”我焦急道。


    “你走!”他突然怒吼,粗暴的聲音讓我覺得心底一陣荒涼,他本不該這樣的啊,他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少爺,這樣陰沉的憤怒不是他該有的情緒。


    我的聲音頓時也哽咽了,“洛晨,你先開門,讓我進去,我……”


    沒等我說完,裏麵就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夾雜著洛晨悲涼憤怒的喊聲:“你走!你聽見沒有!你走!你去找你的秦簡!我算什麽!你不過是可憐我罷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過了好一會,他終於沉寂下來,身子靠著門,慢慢下落,壓抑著的哭聲透過門清晰的傳出來,那麽無助,那麽悲涼。


    我也靠在門口,陪他一起哭。


    兩個人,一扇門,我跨不進去,他走不出來。


    後來,我才知道,洛晨家生意失敗,整個集團麵臨破產的命運,洛晨的房產也被劃歸到安雅家名下,不過安家和洛家素來感情不錯,所以留他在這裏住,給他請最好的心理醫生。


    說好聽點,是朋友之間互相幫忙。


    說難聽點,就是寄人籬下。


    如果我現在跟他說,洛晨,我不離開你了,以後都跟你在一起。他一定覺得是施舍他,可憐他,更加崩潰。


    所以除了更多的陪伴,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麽幫他。


    每天中午,我都撇下流光和秦簡,一人來到安雅家,坐在門口,跟他閑聊,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說,他不給我任何回應,偶爾摔摔東西,踢踢門。不過,這也挺好的,這些我都當做是負麵情緒的良好發泄。


    他越拒絕我,我越是興致高昂,就像當初他拚命想趕走我這個討人厭的家教,而我見招拆招,從不放棄,還不是收服了他這個不可一世的少爺。


    現在的少爺,折了羽翼,沒了光芒,我就更不應該放棄了。


    應晴別的優點沒有,就一打不死的蟑螂精神,被我發揚得非常光大。


    於是,我的厚臉皮在這天中午又派上了用場。


    “嗨!洛晨。”我對著門打招呼。


    裏麵死一般沉寂,沒有任何聲音。


    “我知道你看到我來,已經高興得無法言語了,所以才不說話。沒關係,我可以理解你的熱情。”


    我把耳朵緊緊貼著門,生怕放過任何一個聲響。


    “臭美。”他小聲嘟囔著。


    我心裏一陣喜悅,他終於有點正常的情緒了。


    “什麽什麽?你說我真美。哎喲,不要這樣說啦,我會不好意思的,雖然你說的是事實。”


    裏麵無語的悶哼一聲,又沉寂了。


    沒關係,繼續努力。


    “洛晨同學,你這樣整天呆在屋裏是不行的,要不我帶你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你看啊,你吃飯和拉屎都在那個房間裏,多不衛生啊!”


    “衛生間在外麵。”


    許久,他冷冷道,語氣十分不滿。


    我當然知道廁所在房間外麵,我就是要逼得你說話,逼得你解釋。


    “哦哦,原來在外麵啊,因為我從沒見過洛晨同學出來過,所以以為你就拉在裏麵了,sorrysorry,是我的失誤。那你現在要拉屎嗎?”


    “……”


    “不拉啊!那你什麽時候要拉屎?”


    “……”


    “這麽小氣,我又不會偷看你。”


    ……


    每天中午,我們幾乎都以這樣的方式相處著,他的話漸漸的多了起來,最多的時候跟我說了三句話。


    一是,在我喋喋不休時,說,“你走!”


    二是在我準備走的時候,說句,“回來!”


    三是我回來的時候,說,“厚臉皮。”


    我……相當的無語。


    縱使現在沒了翅膀的洛晨,照樣也用他的爪子把我抓得死死的。


    可憐的應晴醜小鴨,就這樣一天一天被他心靈摧殘著過了整個寒假。


    不過偶爾想起秦簡,心裏還是淡淡的悲涼。


    那夜,他向我表明心跡,我強忍著心中的痛意,擠出一抹微笑,說了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自己的話。


    我說,“對不起,秦簡,我剛剛把你當做洛晨了。”


    他盯住我的眸子一抹驚痛閃過,臉開始微微蒼白起來,氣息開始不穩,沉默了許久,肩上的力道慢慢滑落,我的心也隨之墜落。


    他笑笑,“是我誤會了。”


    我看著他,心仿佛在沸水裏煎熬,此時此刻,我真希望他能一巴掌甩過來,罵句,賤女人,而不是現在這樣,露出這般讓人心碎的表情。


    我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許久,他才緩緩的離開,他的影子慢慢從我腳邊撤離,就像一團風,生生的刮進了我心裏。


    這一場我不肯醒來的美夢,最終被我毫不留情分的親手碎掉。


    他轉過身,不勝唏噓後地苦笑了一下,聲音顫抖,說,應晴,從認識你到現在,你要什麽我會不給?你要和他在一起,我也給!


    我看著他決絕的離開,淚落成海。


    他不知道,陽台上的我哭成了什麽樣。


    我也不知道,房間內的他,花了多大的力氣忍住自己的哭聲。


    我們就這樣,散了。


    那天晚上,我將秦簡的畫冊收了起來,塵封在櫃子的最裏端,如果有一天,秦簡可以發現它,不管那時候我是否已經嫁作人妻,他是否已經成為人夫,至少他還可以知道,曾經那個叫應晴的女孩深深的愛過他。


    流光這貨知道我的決定後,一下從床上跌下來,又迅速起身,擒住我的肩膀,“你要回到洛家大少爺的身邊?”


    我點點頭。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啊,如果我不去,他一個人多孤單啊,家裏又破產了,如果再失去我,他會活不下去的,所以啊,我得去照顧他啊,我得去啊。”我似在跟流光說,又似在喃喃自語。


    “你愛他嗎?”她盯住我的眸子,似要看穿我。


    我的眼睛飄忽著望著她身後的門縫,一個熟悉的少年呆在門口,似也在等待我的答案,我輕笑著,掩住支零破碎的心,“當然啊,我當然愛他。”


    門口的身影緩緩離開,沒有任何聲響。


    許久後,傳來杯子碎裂的聲音,他慌亂著,收拾著地上的碎片,豆奶潑了一地。


    流光看著眼前的一切,又望了望麻木的我,不再說話。


    直到後來的後來,流光問我,“秦簡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麽?朋友?親人?還是愛人?說是朋友,你們又遠遠超過朋友的關係,說是親人,你們又沒有血緣關係,愛人就更不用說了,那你們的感情到底算什麽呢?”


    我嘴角抹出一番酸澀的笑意,故作輕鬆道,“那就是死黨啊,跟你一樣。”


    流光狠狠敲了敲我的頭,“我是女的,他是男的,女人和男人是不能用同一個關係詞來形容的!你丫到底弄清楚自己的感情沒有?你要是喜歡秦簡,姐姐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幫你把安雅滅了,你要是喜歡洛晨,我同樣披荊斬棘幫你滅了鍾琴,可你丫現在明著喜歡洛晨,暗著關心秦簡,你叫我怎麽辦?把兩男人都給你弄來?”


    我……極度鬱悶。


    我覺得電視劇裏女主角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後來才發現自己愛的是男主角這種戲碼,現實生活是沒有的,人怎麽可能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心都會確切的告訴你答案。


    我清楚明白的知道,我愛的是秦簡,可我不能愛啊。


    我總不能把洛晨丟在一邊,隻顧著過自己的小日子吧。


    我看著流光極度憤慨的樣子,心裏委屈無比,但還是收起自己難過的情緒,打趣道,“我覺得你這主意不錯,不如你幫我把兩男人都弄來,讓我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


    “你想得美!”


    這聲音……似乎不是安雅發出來的。


    我疑惑著抬頭。


    媽呀,安雅和鍾琴這兩貨,正怒氣衝衝,居高臨下地瞪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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