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出場的選手雖然也有組隊出場的,可不是“男團”就是“女團”,這男女生搭配出場的,大家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加上男的帥氣女的靚,自然出場人氣就很高。


    男生彈起吉他的時候,陶天一微微怔了一下。


    原來是民謠,不是搖滾啊。


    但,比起出場時的完美亮相,第一句歌聲出來的時候,大家卻都略感失望了。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伴隨著“李逍遙”指尖流出的木吉他前奏,首先開口的是黑衣服的小個子女孩,她的舞姿雖然甜美,唱功卻著實有些一般。


    說一般是因為,她的嗓音條件還算可以,有著天然的甜美,像是一塊天然的、有下次的璞玉,但是除此以外,唱功、氣流、吐字卻都落了下乘,值得慶幸的是,至少每個字都在調上。


    陶天一:樂。


    畢竟是自己同桌,有次跟同桌聊天的時候,對方提到她唱歌五音不全——如此看來,五音不全倒是謙虛了,但水平確實是令人不敢恭惟。


    這水準是怎麽能——是怎麽敢通過預選賽的?


    一點臉都不要了?


    啊,是了,徐清蔚也被感染了昏睡症。


    說起來,到底是她傳染我,還是我傳染她的?時間好像都差不多……


    “花兒盡情地開吧~~~~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芽~~~~~”後兩句卻是那白裙高個子女生接上了,聲音一出便迎來了滿堂喝彩的掌聲。


    這女生就唱得好很多,加上有了前麵徐清蔚的鋪墊,更是宛如天籟令人陶醉。


    原來同桌清蔚是抱大腿上去的?不對,她的作用就是當綠葉襯托嗎?陶天一想。


    秉持著一人唱兩句的規律,第五句是“李逍遙”的。


    肖堯:“誰能夠代替你呢?”


    白衣裙女孩:“(和)誰能夠代替你呢?”


    肖堯:“趁年輕盡情地愛吧?”


    白衣裙女孩:“(和)愛吧?”


    天然有瑕疵的黑衣璞玉:“最最親愛的人那?”


    三人合唱:“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


    肖堯:“我把我唱給你聽……”


    徐清蔚:“(和)我把我唱給你聽……”


    陶天一還沉浸在某種類似“震驚”的情緒中。


    因為這位“李逍遙”的聲音,讓他的第一感覺是某位男明星來到現場了,第二感覺是這廝怕不是在放cd假唱,否則也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這不是好聽不好聽的問題,它就是那種……


    憂傷,滄桑,帶著一絲嘶啞,完全不像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倒像是一位失意的中年。


    仔細聽聽,這充滿磁性的男中音裏居然還夾雜著少年的稚嫩感——它確是出自一位少年的嗓子。


    陶天一聽得出神,他好像追隨這個聲音看到一個少年,一路摸爬滾打走過,初戀輕輕地來,愛人無言離去,在淡淡如水的月光裏……在數不盡的歲月裏,這位少年靜靜地成長為一個中年男人,他經曆了太多悲歡離合、仿徨失落,卻已經不再顧自悲傷,念念不忘,而是放下了她們,與歲月和解,與自己和解——他看淡了一切,相視一笑,雲淡風輕……對,就是這種感覺,隻是語調中還帶著那種淡淡的,若有似無的,殘存的一抹心傷。


    用一生也無法撫平的,那道淡淡的傷痕,肉眼已經幾不能辨。


    他媽的,你媽的,太好聽了!!!


    陶天一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以及周邊的很多人,都好像陷入了海妖的歌聲那般迷醉。


    人家海妖好歹有一半算女孩子好不好?到底是為什麽會對一個男歌手的聲音這樣迷醉啊?


    算了……好聽就行了吧。


    少年:“把你純真無邪的笑容給我吧?”


    少年:“我們應該有,快樂的,幸福的,晴朗的時光~~~~”


    那少年唱這兩句的時候,與黑衣服的嬌小少女手持麥克風兩兩相望,他甚至伸手搭了一下姑娘的肩頭,引發了看台上一陣噓聲和狂歡的吼叫。


    怎麽說也是中學生大賽,這麽高調其實也……沒什麽問題?就是有點酸了。


    說好的已經不再喜歡徐清蔚呢?


    嗯,純粹是酸了,純粹是妒忌罷了,與感情無關,陶天一告訴自己。


    肖堯:“我把我唱給你聽……”


    徐清蔚:“(和)我把我唱給你聽……”


    肖堯:“用我炙熱的感情感動你好嗎?”


    少年扭頭和白裙子高個兒的姑娘開始對視,那白裙姑娘則和他一起唱道:“歲月是值得懷念的,留戀的,害羞的紅色~~~~~”


    少年獨唱:“臉龐~~~”


    徐清蔚和聲:“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陶天一看出了這安排的巧妙之處。


    這三人,可以看作是高山流水遇馬裏亞納海溝,因此節目的策劃者也很雞賊地讓海溝徐同學主要擔任和聲的角色,像是“想把我唱給你聽”“啦啦啦啦啦啦啦”這種,最不需要歌唱的技巧,隻要展露少女賣萌的聲線,就算偶爾有一兩個字偏離了譜兒都問題不大。


    至於為什麽排她唱首二句,興許是策劃的偏愛吧?總得給人家足夠多的露臉。


    歌曲演唱到一小半的時候,高個子白裙姑娘便吸引了觀眾們更大的注意力——尤其是男觀眾的注意力。


    平心而論,姑娘並不比這小夥唱得差,如果說這黑衣肖堯是10分,白衣少女怎麽說起碼也有9分。


    隻是比起肖堯開口的驚豔全場,白衣少女更是那種中規中矩的“唱得好”,在這個級別的大賽裏,多少讓人有些審美疲勞。


    但是隨著整首演出歌曲的漸入佳境,白衣少女紮實的聲線與動人的表演便獲得越來越多人的認可,尤其是在異性相吸的原理下,白衣少女窈窕的身姿(臉自然是看不清的)配著這一身仙氣飄飄的白裙,實在是,嘖嘖,嘖嘖嘖。


    陶天一和周邊的同學交頭接耳地打聽了,這白裙子姑娘名叫鬱璐穎,是肖堯官宣的女朋友,常年穩坐年級第一的寶座,長得也出奇漂亮……


    這他媽,到底是什麽神仙偶像劇劇情?


    陶天一有些受不了了。


    有好事嗎?有好事是不會想到我的。


    “誰能夠代替你呢?(徐清蔚和)誰能夠代替你呢?


    趁年輕盡情地愛吧~(徐清蔚和)愛吧~


    最最親愛的人啊~


    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


    在歌曲的間奏部分,肖堯首先表演了一段木吉他solo。


    不過,木吉他畢竟不是電吉他,雖然有麥克風對著共鳴腔,到底效果還是差了一點,況且少年的solo指法明顯生疏不夠嫻熟,陶天一猜想他是臨時抱佛腳突擊訓練的——饒是如此,聖方濟各中學的這片看台上依然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熱切掌聲。


    這一段吉他solo結束後,是鬱璐穎的大提琴solo。跟前麵的吉他solo一比,女生的大提琴就顯得專業了許多,既顯得慷慨激昂又柔腸百結,陶天一的音樂素養不好,語文也一般,除了“牛逼”“好聽”“專業”之外想不出別的什麽太多的形容詞。


    陶天一的主要注意力還是放在了他的同桌徐清蔚,那黑衣的舞者身上。


    他說不出那究竟是什麽舞,隻覺得異常歡快,活潑,繞著肖堯和鬱璐穎跑來跑去、跳來跳去,不知道是否因為光著腳丫的緣故,雖然是個女孩子卻好像一個小頑童,不知怎麽的讓陶天一聯想到《長江七號》裏的徐嬌,又聯想到葫蘆娃或者是哪吒之類的——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在一個炫技的一字馬之後,陶天一不禁又想到,聽說女舞者做這種動作很容易損傷……損傷……


    徐清蔚站了起來,跑向了肖堯。


    肖堯放下自己的木吉他,一個深蹲,徐清蔚便跳到他的一邊胳膊上。


    這家夥一個趔趄,像個雜技演員般猛地站起身來,那黑裙少女則像個小孩子一樣被高高托舉,正坐在少年的肩膀上,滿麵微笑地朝四麵八方的看台上的觀眾揮雙手致意。


    我你媽。


    陶天一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三秒鍾後,徐清蔚輕盈地從男生的肩上躍了下來。


    四麵八方狂歡的呼嘯聲壓住了後麵的幾句歌聲,那些歡呼聲顯然是來自各個學校的看台區域的。


    “想把我唱給你聽~


    趁現在年少如花;


    花兒盡情地開吧~


    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芽;


    誰能夠代替你呢?(徐清蔚和)誰能夠代替你呢?


    趁年輕盡情地愛吧~(徐清蔚和)愛吧~


    最最親愛的人啊~


    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


    我把我唱給你聽~(徐清蔚和)我把我唱給你聽~


    把你純真無邪的笑容給我吧?


    我們應該有快樂的,幸福的,


    晴朗的時光;


    我把我唱給你聽~(徐清蔚和)我把我唱給你聽~


    用我炙熱的感情感動你好嗎?


    歲月是值得懷念的,留戀的


    害羞的,紅色~臉龐~


    (徐清蔚和)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們應該有快樂的,幸福的,


    晴朗的時光~


    我把我唱給你聽~(徐清蔚和)我把我唱給你聽~


    用我最炙熱的感情感動你好嗎?


    歲月是值得懷念的,留戀的,


    害羞的紅色,臉龐~


    (徐清蔚和)誰能夠代替你呢?趁年輕盡情地愛吧?~


    鬱璐穎:愛吧~最最親愛的人呐~


    三人合: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


    在一片狂風暴雨的嚎叫聲中,評委老師紛紛舉牌。


    那黑衣的少年卻一手牽著一個少女,三人排成排,向舞台的三麵團團鞠躬。


    大約三分之二的評委老師舉起了10分的牌子,還有一些舉的9分,有兩位看起來麵容特別古板的女教師舉行了8分和7分的牌子。


    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最後三小隻獲得的總分是9.6分。


    “再來一個!”那綽號叫“帶魚”的流氓小混混站起身來,又大喊著開始帶節奏。


    “再來一個!”張嘉什麽玩意兒的隨後接上。


    “再來一個!”這位漂亮的美女叫區雨琴,但是他們班的師生都喊她歐陽千千。


    “肖~~堯!”這是肖堯他們班的女班長吧?


    “來一個!”


    “肖~~堯!”


    “來一個!”


    “肖~~堯!”


    “來一個!”


    “肖~~堯!”


    “來一個!”


    “肖~~堯來一個!”在氣氛的裹挾下,陶天一也開始狂熱地大喊。


    “肖~~堯來一個!”“肖~~堯來一個!”“肖~~堯來一個!”整個聖方濟各中學的球場看台區域又開始了整齊劃一的呼喊,緊接著,呼喊聲蔓延到外校的看台,並最終擴散到整個足球場。


    陶天一一邊跟風大喊肖堯再來一個,肖堯再來一個,一邊在心裏暗暗好笑,這尼瑪是比賽,不是什麽演唱會,哪裏還有什麽“再來一首”之理?


    喂喂喂……你還真準備再來一首啊?我們跟你客氣客氣的,你就不客氣了咯……臉多大啊,多新鮮呐。


    那肖堯在舞台上做了一個瀟灑的“stop”手勢,三麵看台上的學生們遂一點一點地平息了聒噪。


    著黑衣的徐清蔚朝三麵看台再次團團鞠躬,揮了揮手,遂離開了舞台中央,轉進後台。


    那年級第一的鬱璐穎卻沒有離開,隻是走到肖堯身旁幾步,重新在高腳凳上坐下,將她的琴弓搭在了大提琴的琴弦上。


    好家夥,你們這是有備而來啊……陶天一想。


    好好好,這麽玩是吧?


    陶天一興奮地直搓自己的大腿,下意識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噔噔~噔瞪,噔噔~噔瞪,噔噔~噔瞪,噔噔~噔瞪……”大提琴的琴弦開始發出一陣一陣富有節奏,間斷而不連續的聲音,陶天一聽這前奏旋律感到耳熟,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聽過。


    沒幾秒鍾,肖堯又把自己的吉他撿了起來,同樣開始彈起了這段前奏“噔噔~噔瞪,噔噔~噔瞪,噔噔~噔瞪,噔噔~噔瞪……”


    而鬱璐穎的琴聲也換成了更為悠揚綿長的提琴曲調。


    “新房雖已落成,


    我卻孤獨一身,


    房門在我身後怦然作響。


    原來是秋風拍打著我窗,


    淒淒慘慘戚戚,掩麵為我而泣。


    夜雷陳陳,晨霧彌漫,


    本是溫暖陽光也已變得徹底冰冷;


    久遠的痛接踵而至,


    大家該做好準備了。


    這就是宿命了,我無法祈求什麽,


    我隻曉得,在我之後,是風兒無盡的呻吟。”


    陶天一搖頭晃腦,一邊替肖堯手舞足蹈地打著拍子,一邊尋思著,這首好像比剛剛的一般點。


    別誤會,歌是好歌,唱的也很不錯,這“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的調調也符合肖堯的聲線和他的一貫風格。


    等等,這才聽他第二首歌,是哪裏來的“他的一貫風格”?陶天一暗暗自嘲。


    總之,這歌是沒什麽大毛病,就是太平了。


    實在是太平了。


    陶天一暗自搖頭,覺得這麽一首平庸的歌接在剛剛的那個節目後麵當“再來一首”,屬實有一點點“狗尾續貂”了。


    肖堯唱完這段歌以後,又換了生澀的俄語把上麵這部分重唱了一遍,這就更加不明其意了。


    不過,俄語版……


    等等,這難道是?


    陶天一越聽越耳熟,不會吧,這難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發覺事情有蹊蹺的當然不隻是陶天一一個人——看台上,周圍的一些同學也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肖堯停了下來,他的吉他和鬱璐穎的大提琴也都停了下來。


    鴉雀無聲,寂靜了三秒鍾。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還有些人在繼續交換著疑惑的神情。


    肖堯的一條腿往前邁了一步,深吸一口氣,一手扶腰,非一般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從口中呼嘯而出:“喔喔喔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歐歐歐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場目瞪口呆,然後瞬間炸開了鍋。


    陶天一從座位上彈射了起來了。


    是真的!他真的會!這是……維塔斯的“海豚音”啊!


    這不同尋常的音調回蕩在整個北虹足球場,仿佛一群歡快的海豚在同時發出超聲波。


    肖堯以驚人的技巧表達出維塔斯式的“海豚音”,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音浪迅速傳遍整個觀眾席,引起了轟動——如前所述,陶天一更是激動得從座位上躍起,確認著自己聽到的不是幻覺。


    各位讀者老爺可能還不知道到底什麽是“海豚音”,在這裏解釋一下。


    簡單地來說,就是一位男歌手演繹出一般女高音都唱不上去的,比青藏高原還要高的高音,同時還能不破音。


    《青藏高原》最高音是b3兩點si,而肖堯此刻演繹的這首《opera2》最高音已經達到了驚人的#c4三點升do。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即使是《opera2》的原唱維塔斯也隻不過能用假聲演繹這段副歌,但是肖堯此刻的歌聲……這是真聲?是真聲嗎?不是吧?不可能的吧?


    離譜!


    但凡不是陶天一睜著眼睛,他都絕對不會相信,這聲音會是從一個男人的喉嚨裏發出來的。


    他閉上眼睛,陶醉在肖堯的歌聲裏。


    “喔喔喔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喔喔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喔喔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亢的海豚音仍然在持續,輸出到陶天一的耳膜上,怎麽聽都是一個韓紅式的高亢女高音。


    海豚音王子維塔斯為什麽可以輸出如此高音?有人說是天賦使然,再加上維塔斯本人特別勤奮刻苦,每天堅持練聲六小時以上。維塔斯不僅有高音,除了女中音和女低音外,在人類聲音範圍內他的嗓音幾乎沒有盲區。


    也有小道消息說,維塔斯先天的嗓子黏膜結構異常,反正跟凡人不一樣,長了一個什麽什麽玩意兒,也有人說他偷偷動過手術,種種說法,不一而足。


    肖堯既沒有勤學苦練,也沒有嗓子長東西或者動手術,之所以能達到這個音域全是拜共生所賜,拜鬱璐穎的歌唱天賦和歌唱訓練所賜——這一點,陶天一和眾人自然是無從得知,隻好懷疑這byd是不是在放cd。


    這段不可思議的演繹使得全場陷入狂熱,所有人都在歡呼鼓掌,對肖堯的音樂才華讚歎不已。他的聲音像一道奇跡,穿越語言的界限,讓人們感受到音樂的魔力。


    所有的評委老師還沒等他唱完,便紛紛亮起了“10分”的牌子。


    陶天一還在閉著眼睛搖頭晃腦,以右手的指節有節奏地敲擊椅子扶手,忽然聽到身邊一聲燈泡碎裂的巨響,伴隨著的女生們的尖叫聲。


    這是要死啊,這他媽是超聲波武器啊,陶天一猛地睜開雙眼。


    ——分割線——


    “喔喔喔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喔喔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肖堯還在意猶未盡。


    “傻妹,給我把他關掉,”沈婕冷酷地吩咐道:“路上別人都看我們了。”


    鬱璐穎悉聽遵命,一巴掌把她自己的嘴巴捂住了,肖堯的鬼叫聲立刻刹車了。


    肖堯腳步踉踉蹌蹌,左手摟著鬱璐穎肩膀,右手摟著沈婕肩膀,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這是喝了多少呀?我記得沒喝多少呀。”沈婕問鬱璐穎。


    鬱璐穎放開了自己的嘴巴:“他在耍人來瘋,酒不醉人人自醉——就那幾杯啤酒,醉了沒,我還能不知道嗎?我醉了還能扶他?”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儂曉得伐?”肖堯說。


    “你今天是出夠風頭了,姐,幫我拿一下,”鬱璐穎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裏金燦燦的獎杯越過肖堯的頭頂,塞給沈婕:“死沉死沉的,總不會是24k足金的吧?”


    “你覺得學校能舍得花這個錢?”沈婕接過獎杯,單手掂了掂:“屁的足金,估計就是鍍金,裏麵包的黃銅。”


    “傻妹你這行不行啊?”肖堯道:“怎麽說現在也是個大小姐了,金子銅子都分不出來……”


    “你別用這三個字稱呼我,”鬱璐穎鄭重其事地警告道:“我不喜歡。”


    “好好好,”肖堯又唱了起來:“我們應該有快樂的,幸福的,晴朗的時光。”


    “哦~~~”沈婕扶額:“這真是沒完了。”


    “你們兩個,聽到沒有?”肖堯搖頭晃腦地說:“我們應該有快樂的,幸福的,晴朗的時光。”


    “好好好,”沈婕哄他道:“晴朗快樂。”


    “最最親愛的人呐,”肖堯唱:“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


    一邊唱著,一邊抱進了手上的兩個姑娘。


    路過的人紛紛側目。


    鬱璐穎有些不自在:“路途不遙遠了,前麵拐彎就到。”


    “哎,你們等等。”肖堯忽然鬆開了沈婕和鬱璐穎,一個人踉踉蹌蹌地朝弄堂口的小賣部走去了。


    “哎,慢點。”鬱璐穎追了上去。


    不多時,肖堯手裏捧著幾根棒棒糖迎著沈婕回來了:“來,老婆,吃棒棒。”


    “幼稚。”沈婕白了他一眼,隨手抽過他手裏一根綠色糖紙的棒棒糖:“五毛錢一根的棒棒糖就想打發我?”


    “我也是在那個夢裏才知道的,”肖堯樂嗬嗬地說道:“那個六歲的你告訴我,你從小喜歡吃棒棒糖。”


    “那個六歲的我,就是我啊。”沈婕說。


    “我的呢?”鬱璐穎故作生氣地抱起了胸,如果那也能算胸的話。


    “有有有,”肖堯撕開另一個糖紙,就把棒棒糖往鬱璐穎嘴裏塞:“大寶小寶,人人都有!”


    到了家樓下,又轉身對兩位姑娘說“要不要上樓坐坐,切杯咖啡”,受到了兩人一陣拳打腳踢。


    歲月如梭,在肖堯大出風頭以後,隨著越來越冷的天氣,時間也逼近了11月的月底。


    在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裏,肖堯、沈婕、鬱璐穎三個人相處得不錯。


    雖然他心裏還惦念著自己和沈婕,自己和鬱璐穎,沈婕和鬱璐穎之間都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但是自從那天一起同台唱歌以後,所有的矛盾似乎都再也不見了。


    肖堯和鬱璐穎雖然沒有正式提複合的事情,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和真正的情侶也沒什麽大的差別了,沈婕也默認了,明裏暗裏都沒再找過他們倆麻煩。


    沈婕和鬱璐穎的關係也恢複了雙邊關係正常化,再沒有爭吵,甚至連沈天韻好像都慢慢接受和默認了這個“姨娘”。


    至於夢裏的鬱璐穎到底是不是鬱璐穎,鬱璐穎到底有沒有背叛,那可真的是誰也不再提起了。


    肖堯和沈婕的關係也在漸漸地平淡化、正常化。


    “平淡化、正常化”這話的意思就是說,肖堯開始慢慢不再鑽牛角尖“他對沈婕沒感覺了”的這個事實了。


    當然,他也不會讓沈婕知道這件事。


    期間,三小隻和張正凱等人都在鬱波的帶領下,參加了一兩次針對釋慧的追捕行動,具體過程不再贅述,但就結果而言,那是每次都差一點點,給他溜走。


    肖堯對此感到沮喪,但他心裏仍然存著希望,相信自己總有一天可以抓到釋慧,逼他拿出解藥,恢複自己對沈婕的愛情。


    可如今,就算是被老禿驢下了咒,肖堯仍然有信心,自己能夠勝任這個好丈夫的角色,能夠盡到愛妻子的義務,能夠承擔起支撐這個家的責任。


    肖堯曾經在《讀者》還是《青年文摘》還是《意林》上讀到過,愛情的保鮮期隻有14個月,或者說,荷爾蒙的保質期隻有14個月。


    也就是說,就算沒有老禿驢法海“橫刀奪愛”這件事,自己對沈婕的愛情大概率也會在認識14個月以後轉化為夫妻之間的親情。


    那既然如此,如今這件事情也隻不過是提早了不到一年而已,不算什麽大事,而且正好可以自我鍛煉一番。


    肖堯以這樣的話術強行自慰。


    在校園十佳歌手比賽上高調裝逼,大出風頭的事情引起了一係列的後續以及連鎖反應。


    首先是肖堯第一次成為了校園公眾人物。


    這個話不夠嚴謹,因此在這裏要鄭重地修正為“第一次成為正麵意義上的校園公眾人物”。


    緊接著,肖堯第一次收到了女孩子遞送的情書,這事情讓他得意了一天一晚。


    “怎麽就第一次了?”餐桌上,沈婕不無醋意地揶揄道:“第一次不是我嗎?”


    “是是是,老婆大人才是第一次。”肖堯樂嗬嗬地說:“你拿紙筆這是要幹嘛呀?”


    “代你寫回信拒絕她呀。”沈婕理所當然道。


    “吃飽了。”肖堯把碗一推。


    接下來,這廝從校園公眾人物升級為小網紅。


    因為比賽時拍的視頻被放到了網上,並小小的走紅了一番。


    沈婕暗自慶幸,走紅的那段視頻主要是那個海豚音的,自己並未露麵,否則怕不是又要引起父親的注意了。


    一個自稱華誼兄弟星探的家夥找到了肖堯,說是要培養他當偶像練習生什麽鬼的,還承諾說包教包會包捧包紅,訓練兩年半,出道賺大錢,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肖堯和沈婕、鬱璐穎、沈天韻還有奶奶大家商量了半天,奶奶是完全不懂,沈婕倒是希望肖堯能借機創出事業,鬱璐穎則擔心不能上學了,反對最堅決的卻是沈天韻,但又說不清所以然,隻堅持說“娛樂圈的水太深,你們這些年輕人把持不住的”雲雲。


    眾人的意見都不同,達不成統一。


    最終還是肖堯本人拍板,拒絕了星探,放棄了出道的提議。


    “共生這東西,是看心情的,不穩定的,”肖堯這麽解釋道:“如果有一天消失了,我還能唱的出海豚音嗎?到時候怎麽辦?”


    “也是,”鬱璐穎說:“就現在這個樣子,我還得一直跟著你,幹什麽也都不方便。”


    “我們可以組一個組合?”肖堯說。


    “別,”鬱璐穎白了他一眼:“我可沒這個計劃。”


    “娛樂圈魚龍混雜,”沈婕伸手抱住了鬱璐穎:“我可舍不得我家傻妹去出淤泥的哦。”


    出道當大明星的可能性就這樣毫無波瀾地翻篇了。


    生活依舊的上學、放學和社團活動,組織方麵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占用了三小隻不少的時間。


    除了前麵提到的追捕釋慧的行動以外,三小隻特攻隊還參與了兩次阻止“諾丁頓伯爵”那夥人侵犯他人心靈的防禦行動。


    出於某種還算合理的私心,肖堯一直想要揪住諾丁頓伯爵的領子,或者是坐下來同他好好聊聊,問清楚他在張正凱之影所營造的那個夢裏,究竟為什麽要亂入來幫助自己,還有問問他是否跟釋慧是一夥的,又是否知道解除這討厭的“逆向鎖情咒”的方法。


    當然,他也想知道諾丁頓伯爵這幫人不斷生事到底是為了什麽——圖啥,但無論他想知道什麽,諾丁頓伯爵,以及他的那群小夥伴,都沒有再給他們對話的機會。


    在最後一次衝突戰中,帶魚親手斬掉了諾丁頓隊伍裏的一個小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損兵折將的原因,諾丁頓那夥人消停了好一陣子。


    有趣的是——或者說,巧合的是,不,到底是不是巧合還很難說——幾天以後,肖堯從沈婕那裏得到了晏笑莫名其妙變成植物人的噩耗。


    帶魚得知此事以後,又哭又笑了半天,肖堯在請示娘子的意見後,跟鬱璐穎一起陪帶魚喝了不少。


    鬱波等人抓住了這個疑點,展開了對與晏笑往來密切人員的調查,希望能夠順藤摸瓜挖出諾丁頓伯爵這夥人在現實裏的真實身份,但是到目前為止,暫時還沒有取得有效的進展。


    “我懷疑這幫人,”鬱波銳評:“在現實裏都沒有見過麵,都不知道互相的身份。”


    “這……”肖堯想了半天說:“這就叫專業?”


    帶魚這廝欺負死人——呃,植物人,不會說話,有事沒事就去醫院探望晏笑,晏笑的父母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分手了,也沒心思管,便也就隨他。


    去的次數多了,便覺得帶魚這小夥子有情有義,和他的感情也漸漸熟絡了起來。


    鬱波對帶魚自我感動的行為不以為然,但是帶魚辯稱說他這是在幫組織打探情報,鬱波便也就由他。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還發生了一個重要的事件。


    網紅肖堯的名聲在某一天忽然發生塌房,有人指控他在校園十佳歌手比賽上的演出是假唱。


    盡管沒有任何依據,流言依然傳得有鼻子有眼。


    肖堯一怒之下,在周一國旗下講話的時候,拉著鬱璐穎跑上主席台,在沒用麥克風的情況下,給全校師生來了一個清唱海豚音表演,總算是堵住了這些人的嘴。


    但是這些人緊接著又開始傳,說徐清蔚其實就是沈家的大小姐,肖堯之所以能左擁右抱兩位校花,是因為采取了一些不可描述的肮髒手段。


    甚至有人指出,肖堯同學和他的前班主任姚琪的妻子,康淺水,也有染。


    這種說法讓肖堯目瞪口呆,感到匪夷所思,他做夢也想不到能有這種劇情。


    他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這些同學,幾個星期以前還在北虹足球場為他歡呼“李逍遙”“李逍遙”,在他拿下比賽的冠軍獎杯後,盛讚他為全校贏得了榮譽,而現在——卻一副要置他於死地的趨勢。


    “這很正常,”沈婕告訴肖堯:“iesu進耶路撒冷的時候,群眾把外衣鋪在路上,夾道歡迎,喊著,賀三納!賀三納!(作者注:希伯來語,表示歡呼之聲)結果一個星期以後呢?他們喊,釘他在十字架上!釘他在十字架上!”


    “你現在聖經很熟嘛,”肖堯狐疑地問道:“你說的這倆,不是同一幫人吧?”


    “就是同一幫人。”鬱波道。


    “這說明什麽?我和iesu他老人家一樣偉大?”肖堯打趣道,然後如預計的那樣迎來好幾對白眼。


    “不,說明老百姓都是傻逼。”鬱波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誰煽動他們,他們就信誰的。”


    “老百姓都是傻逼,那皇上呢?”肖堯問。


    “那要看是哪個皇上了,賢明的也有,但有的是大傻逼。”


    “哦。”


    鬱波的提議是謠言止於智者,不作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最好也不要太當一回事,等這些人的舌根子嚼膩了,這種破事也就過去了。


    肖堯反複思量斟酌之後,選擇遵從father的建議,並要求沈婕和鬱璐穎也不作任何回應。


    說來也怪,沈婕平日裏自稱是“雷霆之女”,卻控製住了自己,隻說有些後怕,幸好沒有跟那個星探簽約。


    她看過合同,這要是砸了,怕不是要賠一筆天價違約金。


    到時候不想肖堯去踩縫紉機,要麽自己乖乖滾回家去,要麽鬱璐穎去跟爺爺哭,全都是無妄之災。


    肖堯聽了,想想覺得,天韻的無來由反對也是有些因果律推動的意味。


    反而是一貫文文靜靜的鬱璐穎,忍了半個星期以後卻無視肖堯的阻攔,以肖堯女朋友的身份上學校貼吧發帖,作證自己是自願和肖堯交往的,替肖堯辯駁說話,並斥責那些人雲亦雲的網絡噴子,請他們口下積德。


    “我記得《神曲》裏麵就有一層地獄,是專門為這些人準備的。”私底下,鬱璐穎這麽說。


    對於鬱璐穎如此“仗義”“夠兄弟”的行為,肖堯在口頭上和內心深處都表示感動,但他同時也很焦慮,懷疑鬱璐穎到底有沒有承受反噬的覺悟。


    果然,這篇帖子一出,長舌者的攻擊目標開始轉向鬱璐穎本人。


    如果一個人左腳的襪子是臭的,那右腳的襪子也斷然沒有不臭之理——既然你不肯和他劃清界限,那我們隻能連你一塊兒批鬥了。


    一些老生常談的論調被重新提起,諸如幫助肖堯考試雷同作弊,諸如三人校外開房銀趴——事實上,這三人現在還在校外非法姘居。


    有人披露,鬱璐穎其實是個私生女,鬱璐穎的母親當年就是不守婦道,未婚先孕,被家族趕了出來——這就是說,有其母必有其女,門風不正,上梁不正則下梁歪。


    至於鬱璐穎為什麽總是穿長裙長褲,從來不露腿,是因為她的大腿處有一塊巨大而又醜陋的胎記,並且她的肚子上有一道可怖的刀口,不是打胎就是剖腹產——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因為網傳肖堯和鬱璐穎其實早就有了一枚活潑可愛的女兒。


    這些或是真或是假,或是半真半假,或是空穴來風或是無中生有的流言摻雜在一起,給了鬱璐穎很大的心理壓力,用沈天韻的話來說,就是她“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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