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火熱的畢業季


    眾人跟隨向導修女的腳步,繼續走著。


    其實,即使沒有她引路,也並不會迷路。


    因為,隻需要沿著剛才執法修女拖人走時,留在地上的血跡就可以了。


    很快,血跡穿過一扇金屬大門,之後走廊變得狹窄而壓抑,照明的光源被換成了掛在牆壁上的火把,之前洗腦一般縈繞在耳畔的“排名,排名,排名”“努力,努力,努力”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幽咽的哀泣,和令人不安的金屬撞擊聲。


    “這裏就是‘懲戒室’了。”向導修女在一扇金屬柵欄門前停了下來,拖行的血跡也在這裏消失了。


    仿佛是為了詮釋她口中“懲戒室”的含義,門內猝然傳出來一聲刺耳的鞭響,接著是一聲慘叫。


    這個懲戒室是一個“回”型結構,外側的“口”外側是鐵欄外的刑房,順著每層的階梯可以持續向下走,而內側的“口”內則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天井,令人無法想象底部會是什麽東西。


    肖堯沉默地走在向導修女的身後,在肖堯身後,依次是東張西望不時低聲驚呼的沈婕,低頭盯著自己腳尖默念經文的鬱璐穎,和眉頭緊鎖的鬱波。


    他們身旁兩側,除了鐵欄前隔不遠就有一個的執法修女守衛以外,就是鐵欄外的地獄圖繪了。


    被“懲戒”的囚徒在第一層隻是被脫去上衣吊起雙臂鞭打,看血跡,剛剛被拖來的男生也加入了他們。


    之後是被用烙鐵燙皮肉的,被用機械絞盤拉四肢的,被用鐵箍箍住腦袋然後不斷鎖緊的,有被往指甲縫裏釘竹簽的,還有人盡皆知的老虎凳。就在肖堯以為這套玩意就停留在了古代時,閃亮登場的電刑和針灸折磨又讓他頭皮發麻。


    向導修女走在前麵,喋喋不休地講述這些刑罰的來曆和效果,介紹著這些囚徒的罪行和懺悔,以及宋院長的慷慨與寬容。


    受刑人無一例外都是男生,但是頭上都被戴上了隻露出兩隻眼睛的黑色尖帽,看不到麵容。這讓肖堯看到的每一個囚徒都像是他自己。


    “分數,分數,分數,全班都不允許遲到!成績,成績,成績,早戀可別讓我知道!分數,分數,分數……”


    肖堯又聽到了這操蛋的歌聲,隻是五音不全,而且像是從自己身邊發出的。


    他轉頭望向沈婕,伸出右手,在空氣裏劃出了一個問號。


    沈婕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捂住嘴巴:“被這歌洗腦了。”


    “看來你們宋院長,是一個堅定的女權主義者啊,大刑都是給男人準備的。”肖堯看向導遊修女道。


    向導修女頭都沒回,便回答道:“在這個世界上,女孩子都是天使,女生永遠都是受害者,男性是天生的潛在加害者。就算女孩子犯了錯誤,那也一定是受了男孩子的蠱惑,宋院長的指示是不會錯的。”


    “別再重複這些你自己都不信的東西了。”開口的是鬱波:“你根本就不是宋海建派來迎接我們的吧?別再裝模作樣了,伱究竟是什麽?你的目的是什麽?”


    三位少男少女聽到這話,都疑惑地看向了鬱波。


    向導修女站定回頭,無臉的麵孔上仿佛又展現出了笑容。隻是,那不再是剛剛營業式的微笑,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慘笑。


    接著,不存在的笑容消失了,向導修女一字一句地給出了她的答複:“對,我說謊了。


    “不過,本次遊覽的最後一個節目,是不容錯過的。”


    說罷,她一手扶住走廊天井一側的扶欄,抬腿一躍,整個人就落入了天井之中。


    眾人忙靠向欄杆去看,原來在繞著“回”型走廊不斷下樓的過程中,眾人的位置已經下降到了可以看到天井底部的高度。


    那曾經漆黑難測的天井裏,現在可以看到四角各放置著一個燃燒著的火盆,天井中央,隱約可以看出中間架立著一根一人合抱粗細的高大鐵柱,鐵柱的下半部被埋進由木柴堆起來的柴堆裏,柴堆頂似乎有一個人影被綁縛在鐵柱上,在天井上空,一輪黑月格外醒目。


    “這是……火刑柱?”鬱波的聲音有些幹澀。


    “啥?”


    “女巫審判的時候,他們就會把女巫用這種方法當眾燒死。”


    沈婕聽聞,再次吐了吐舌頭。


    “大多數時候,神聖的秩序對女性都更加寬容,允許她們悔改自己的過錯。”導遊修女的聲音在走廊和天井中回蕩,大家卻看不到她本人現居何方。


    “但是,總有一些女人會被邪惡勾引或自甘墮落,拒絕悔改。必須防止這些不潔的思想去褻瀆其她純潔的靈魂。”


    一隻火炬在一個火盆旁被點燃,原來引路修女就在天井的暗處,她繼續高唱著:“對於這種奸邪,懲戒已經毫無意義,隻能以秩序之火進行製裁!秩序之火將會照亮、燃燒、淨化一切!”


    先是姑息不管,然後突然跳過所有流程直接處刑?我tmd還以為宋海建是個護花使者白騎士,原來這廝是個六親不認的死亡騎士!肖堯在心中暗罵。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井周圍的各層回廊都被陰影籠罩起來了。


    在那陰影中,仿佛有無數的聲音在高喊:


    “照亮,燃燒,淨化一切。”


    在那陰影中,仿佛有無數的聲音在歡呼:


    “照亮,燃燒,淨化一切。”


    它們似乎毫不關心火刑柱上綁著的人究竟是誰,也絲毫不介意,燃燒的火焰照亮一切之後,被淨化的東西恰恰是這些陰影自身。


    “根據規定,最後還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修女高亢的聲音平息了四周的喧鬧。


    “即使你曾經愚蠢地冒犯過光明與神聖的秩序,但隻要你肯誠心悔過,洗滌靈魂,通過清苦的苦行來救贖自己的罪過,不再重蹈覆轍,我們就可以仁慈地改判你終身監禁,在牢獄中吃悔恨的麵包,喝痛苦的清水,直到你人生的終點。”


    “點燃你的火堆吧,劊子手!”被綁縛在火堆上的人終於答話了,是一個沙啞但激昂的女聲:“你以為我會怕死怕到寧可躲到老鼠洞裏過日子嗎?我什麽都沒有做錯!我視死如歸!”


    “見證秩序之火的恩典與慈悲吧。”


    向導修女將手中的火把丟進了火刑柱腳下的柴堆,就像剛才的問話隻是已經預先知道結果的例行公事,於是,那柴堆也如同預先澆過油一般,例行公事地爆燃起來。


    “這是給你特製的柴堆,讓你慢慢享受化為灰燼的滋味,你遲早會用各種聲音向我求饒,就像你的那些同類一樣。”


    整個天井驟然明亮,驅散了天井中央的陰影。喊話的向導修女抬起頭,像是看向受刑人,也像是看向同在這一邊的肖堯。


    而肖堯的注意力卻被火堆上的受刑人所吸引。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得以看清,那是一個少女,個子不高也不矮,穿著包臀短裙和肉色的連褲襪,腳上踩著一雙露趾的高跟涼鞋。


    此時,她也倔強地高揚起頭,恰好與肖堯四目相對。


    “曉梅——!”


    “肖堯你冷靜點!”“肖堯你幹什麽?”“不!肖堯這裏太高了!”“肖堯——”


    肖堯好像聽到了身邊的人在向自己呼喊什麽,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聽見,他隻能聽見一個來自自己內心的聲音,聲音很簡短,隻有兩個字:“救人。”


    所以,在聽到周圍的那些呼喊之前,他已經一手扶住走廊天井一側的扶欄,抬腿一躍,跳入了已經烈焰飛騰的天井之中。


    下落的過程比想象中的短,仿佛隻是翻過學校的花壇。肖堯落地後,發現趙曉梅,火刑柱,劊子手和周圍陰影中看客的雀躍全都消失了,自己眼下正置身於一片濃稠的黑暗中。他回過頭,卻又能看到跟著跑下來的沈婕、鬱璐穎和鬱波。


    幾個人重新集合,還沒來得及商討接下來的對策,突然一片燈光自上而下,驅散了阻隔視線的黑暗。


    眾人這才發覺,自己正置身於學校的禮堂。禮堂一側的主席台後麵的紅色幕布上,赫然是四個神采飛揚的大字:畢業典禮。


    幕布上方懸掛的橫幅上則寫著:“累累碩果裝滿行囊,濃濃師恩銘記心房。”


    眾人看到此情此景,回想起此行的所見所聞,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看來諸位對自己的畢業典禮並不滿意。”不知道什麽時候,向導修女出現在了前方主席台上的一束燈光下。


    “別在那裏裝神弄鬼了,趙曉梅在哪?宋海建在哪?你究竟是誰?”肖堯拔劍衝向了主席台,其他三人也隨即跟上。


    然後,在禮堂東南西北四麵,同時各落下了一道高不見頂的鐵柵,將肖堯四人關進了籠子。


    沈婕立即向著修女所在的主席台砸了一個火球,可是煙火散去,攔在雙方之間的鐵柵卻巍然不動。


    “妄想用火焰來驅散火焰,不愧是徒有其表的……草包大小姐啊。”修女依然在主席台上發表感言,仿佛就是想要戲耍肖堯眾人。


    “火焰不行,就嚐嚐冰吧!”鬱璐穎抽出手斧,向著修女甩了過去。可惜,掛著寒風的飛斧在旋轉中被鐵柵擋了下來,隻嵌在上麵,留下一片寒霜。


    肖堯也用劍來嚐試了一下,依然無濟於事。


    “你們有辦法可得盡快想,既然是畢業了,學院也庇護不了你們多久了。”修女一副“我是為你們著想”的樣子提醒眾人。


    而與此同時,鐵柵形成的牢籠外麵的禮堂外牆開始龜裂、瓦解,像風化的土坯般破碎剝落,眾人得以看到禮堂之外的世界。


    原來,禮堂懸於一座巨大熔爐的中央,眾人腳下就是灼熱的鐵水,而鐵水的水位正由於高處鐵水的不斷注入而持續升高,頂部則是一組組齒輪絞盤和縱橫交錯的鐵鏈,一直鏈接到禮堂遠離主席台一端地上的金屬轉台上,隨著整個牢籠的晃動,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還是老一套!”肖堯和沈婕異口同聲,氣急敗壞地喊道。


    “這裏是出去的路。”向導修女又拿出了她作為導遊的營業語氣,一把扯掉了主席台後方的紅色幕布,露出一座蜿蜒向上,通向熔爐之外的狹窄鋼橋。


    這鋼橋的橋頭立著一塊金屬碑,上麵寫著“高考”二字。


    鬱璐穎觀察齒輪鉸鏈和鐵鏈的走向後認為,這個金屬轉台應該是打開牢籠的關鍵,但是現在轉台上沒有推杆,因此無法發力。


    向導修女還在喋喋不休地介紹著:“宋院長說,隻有有能力從這裏走出去的人,才有資格離開這座熔爐,尋找新的人生。當然,留下來的也是棟梁之才,他們會和他們的同類融為一體,被反複捶打,被不斷淬煉,最終煉成鋼筋鐵骨,然後被埋葬在混凝土中永不見天日,直到大廈崩塌。”


    “那你是打算在這裏一直嗶嗶,然後陪我們一起去當棟梁之才嗎?”鬱波居然還有閑情嘲諷她。


    “當然不,我留下來隻是想知道——我的偽裝明明萬無一失,你是從哪裏發現我的破綻的?”修女有恃無恐地踱步到了鐵柵外兩步的地方才停下。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鬱波道。


    修女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根長鐵金屬杆說:“因為我會用這個作為交換。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很劃算。”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因為你沒有其它選擇了。”


    “實話實說,你扮演的修女完美無瑕無懈可擊。”


    “原來是詐我嗎?真無聊。”


    “並不是詐你,我有十足把握,因為在這座冒牌修道院裏,無論建築形製還是人員與儀式,到處充滿了毫無掩飾的偏差與破綻。”


    “那又如何?”


    “你難道沒有意識到,在這樣一個破綻百出的修道院裏,一個無懈可擊的修女,本身就是巨大的破綻嗎?”


    “原來如此。”向導修女好像又笑了起來。


    “君子協定,把推杆拿來吧。”鬱波向前一伸左手。


    修女卻把金屬杆藏向了身後道:“不給你,你又奈我何?”


    “知道你不會老實。”鬱波胸有成竹,他右手利索地從背後放下提琴琴箱,左手托住琴頭,對準了鐵欄外的修女。


    修女一直在鐵柵外,沒有受到過威脅,麵對鬱波的動作,她起初不以為意,但又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猛然向一側閃避。


    可是,已經有些晚了。


    一聲轟響之後,鬱波手中的琴箱琴頭變成了一片破木頭,裏麵露出硝煙未散的槍口。


    而槍響的瞬間,肖堯看見從修女原本的長袍中,竄出了一個漆黑的人影,長袍則留在原地被射了個對穿,原本在她手中的金屬推杆也落在了地上。


    人影本想回身來搶,卻被鬱波連續的精準射擊所逼退,金屬推杆被沈婕眼疾手快地搶了過來。


    最後,這人影眼見討不到便宜,就用如同蜘蛛般詭異的姿勢迅速爬上鐵柵高處,留下了一句“別以為拿到鑰匙就能脫身”這樣的狠話,向上甩出了一條長鞭,便繼續向上不見了。


    “舅舅,你怎麽會有槍?”反應過來的鬱璐穎忙問向鬱波。


    “大人的事情,小孩少問。”


    肖堯眼看熔爐下麵的鐵水水位已經上升了不少,連忙跟沈婕要了推杆,插在金屬轉台上,用力一推,果然鐵柵稍微升高了一點。但是,一個人的力氣不夠,好在推杆夠長,四人一起用力,轉了十幾圈之後,總算把鐵柵拉了起來。


    但是這個東西並不能鎖止,人一鬆手,鐵柵就會開始下墜。


    他們嚐試了幾次,都無法趕在鐵柵重新關閉之前脫出,尤其是肖堯,雖然力氣最大,但跑得最慢。


    肖堯提出了一個方案:先所有人一起把鐵柵推高,然後力氣最大的肖堯留在轉台這裏,盡力減緩鐵柵的下落。這時其他三人全力逃出,然後從外麵托住鐵柵,給肖堯爭取脫出時間。但是這個辦法隻能嚐試一次,因為一旦肖堯沒能脫出,無論是裏麵的肖堯,還是外麵的三個人,都沒有辦法再打開鐵柵了。


    幾個人一時不敢冒這個險,寧可再嚐試幾次加速跑,可惜始終沒有看到希望。


    隨著鐵水水位的上升,周圍越來越灼熱,時間也越來越緊迫,在肖堯的強烈要求之下,鬱波也隻得代表兩個女生同意了他的方案。


    之所以是“代表”,是因為沈婕還在強烈反對這個方案,但是卻又拿不出更好的建設性意見。


    計劃開始執行得很順利,肖堯撐住轉盤讓另外三人跑到鐵柵時,鐵柵隻下墜了一半。鬱波三人跳上主席台,正好可以托住鐵柵的底部。


    可是,肖堯剛放開轉盤打算衝刺時,那鐵柵就猛得下沉了一大截,壓得鬱波三人呲牙咧嘴。看來,沒有絞盤的力臂放大效果,隻憑硬托根本扛不住鐵柵的重量。


    肖堯見狀,隻好重新推動轉盤,才勉強把鐵柵維持在現有的高度。


    他回頭向鬱波他們大喊道:“你們先走吧,我自己想辦法出去,沒問題的。”


    那邊的三人聽他這麽說,均是皺眉搖頭,沈婕更是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姓肖的,你逞什麽能呢?!”


    這時,一人突然退出了托舉鐵柵的隊伍,毅然跳下主席台,又進入了鐵籠的內部。


    淡雅的長裙裙擺在下落時被熱風吹起,白色的短絲襪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合於她的柔嫩腳踝之上。襪子原本光滑的天鵝絨麵料在汗水的浸潤下,變得柔軟有黏性,與她的肌膚密不可分,原本雪白的襪子在汗水的浸潤下,變得有些透明,在襪筒邊緣有一圈暗色的水漬,顯示出明顯的濕潤痕跡。襪筒的彈性和小腿肚的線條完美融合,更加凸顯出她的美腿曲線。


    少女就像漫漫火海中的一個精靈,提著裙子,輕快地向他飛奔而來。肖堯幾乎能看到少女臉上的汗珠,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


    肖堯驚惶地大喊:“穎……鬱璐穎!你要幹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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