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大小姐的獨斷


    肖堯結束了和鬱璐穎的通話,反手就拉開了衣櫥的門。


    結果,對麵的衣櫥門又被什麽東西給頂住了。


    有神經病是不是?


    “開門,開門,出事了!”肖堯急促地敲著櫥門。


    半餉沒有人答話,肖堯遂放棄了敲門的努力,直接大力往裏頂。


    頂住櫥門的障礙物在地毯上移動,發出了一陣令人不怎麽舒服的聲響。


    “有神經病是不是?”裏麵也叫罵了起來:“都幾點了?”


    “出大事了!你們不是又在上痰盂吧?”肖堯對著硬擠出來的門縫喊道。


    “……等一下!”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沈婕終於喊道:“進!”


    肖堯從門縫裏硬擠了出去,隻見沈婕一個人躺在床的裏側,身上蓋著一條全是貓頭的小毛毯,美貌光耀奪目,令人心生憐愛:“囡囡呢?”


    “在皂片間洗腳呢,有什麽事情快說吧。”沈婕裹緊了自己的小毛毯,催促道。


    女兒不在更好,否則我還得想辦法把她給支出去——畢竟沈婕還沒有和她講共生的事情。


    “是這樣的,剛才我在寫這本暑假作業,”肖堯手裏拿著這本《過好暑假》,長腿一跨,習慣性地就上了床,往沈婕身邊躺下去:“然後……”


    “肖君,”還沒等肖堯躺好,他就被人往地上推:“我們已經分手了,請保持社交距離。”


    你怎麽也開始一股大佐味兒了?肖堯猝不及防,差點摔在地上,還好是膝蓋和手肘先著地。


    肖堯抬起頭,猝然撞上了沈婕咄咄逼人的眼神。


    他本以為“分手”的氣話已經翻篇,不了了之了,沒想到沈婕再次提起了這兩個字,這讓他下意識地感到氣惱。


    這是她第一次,親口,當麵,說出這兩個字。


    肖堯打量著沈婕臉上的神情,嚐試判斷這話是有幾分認真,幾分在作。


    判斷不出來。


    他放棄了“a:你別再鬧了!b:伱怎麽作個還沒完了?”這兩個對話選項,選擇了c。


    “分手?我可沒同意啊。”肖堯嬉皮笑臉地在床邊坐下,伸手去拉沈婕的小手:“我可還喜歡你,婕醬。”


    沈婕比他更加靈敏,光速縮回了手,藏在左邊的咯吱窩底下:“分手還需要你同意?你第一次談戀愛?”


    “我是第一次談戀愛啊。”“哦,你是第一次談戀愛。”接著,兩個人同時說道。


    肖堯笑了起來,沈婕卻故意繃起了臉:“肖君,你這樣性騷擾前女友的行為,在2034年是要被寫小作文掛上微博示眾社死,被法院頒布禁止令的。”


    肖堯沒有聽說過什麽叫圍脖,也不知道什麽是禁止令,隻是配合地順著她的話接道:“大小姐,就算你在那邊是我前女友了,但在這邊你還是我未來的老婆啊。”


    “那也是未來的,”沈婕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躲躲閃閃。


    她沒有否認這一點,那就問題不大,應該還是在鬧,肖堯想。


    “不對,”沈婕忽然又想起什麽:“這話你下午當著我爸的麵怎麽沒說啊?你問問他認不認?”


    我又卜似sb,肖堯想。


    他心裏這麽想,嘴上卻脖子一梗道:“你怎麽知道我沒當你爸的麵說?我當然說了,而且他同意了!”


    “哈?”


    “你爸是這麽跟我說的,”肖堯回憶著,模仿泰山大人的語氣說道:“叔叔我啊,並不是勢力的人,隻要你們倆都是真心的,你和小婕的事,我沒什麽意見。等小婕回家以後,你願意約她出去玩也好,來家裏作客也好,叔叔都歡迎。”


    “……哈?”沈婕微張著嘴巴。


    “他還說,這筆錢就當作活動經費吧,小婕從小嬌生慣養的,你別讓她受委屈。”肖堯繼續拿腔捏調地模仿道。


    “你還拿我爸的錢了?”沈婕挑眉道。


    “他硬塞的,走的時候也忘記還給他了——哎呀,忘記跟你說了,”肖堯一拍腦袋:“等會給你拿過來,上交,物歸原主。”


    “行,”沈婕點了點頭道:“既然我爸突然這麽好說話了,我天亮就回家唄。”


    “你可別鬧了。”肖堯苦笑道。


    “你到底有什麽事?”沈婕的語氣和眼神變得更不友善起來:“一會兒韻韻回來,再看到我倆這樣。”


    “沈婕,”肖堯脫口而出:“我認真地說,咱倆正式和好吧,不鬧了行麽?”


    “你意思說我在鬧?”沈婕神色平靜地問道。


    “是我在鬧,我在鬧,”肖堯慌不迭說:“我下麵說的話全是認真的,絕對不是油嘴滑舌——我已經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錯誤,認真反思,保證不再犯同類錯誤,希望你能原諒我這一次,能跟我和好,沈婕,我是愛你的。”


    “你已經16歲了,可以負刑事責任了。”沈婕沉吟了一會,認真地告訴他:“做了錯事,就必須承擔相應的後果——我們還是做朋友吧,等30歲……”


    肖堯一把抓住了沈婕的胳膊,呼吸粗重了起來。


    “你弄疼我了。”沈婕沒有動,隻是語氣平靜地告訴他。


    肖堯放鬆了手上的力氣,開始在她的胳膊上輕輕撫摸,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


    “撒嬌裝可憐也沒用。”沈婕硬繃著臉,但並沒有阻止肖堯碰她的手臂。


    “那行吧,分手就分手。”肖堯想了一下,擠出一個笑臉,向沈婕伸出了右手:“那我重新追你總可以了吧,沈婕同學,初次見麵,請多多關照,我喜歡你,請和我約會吧。”


    沈婕沒有去握他伸出來的手,隻是側著頭想了一下:“你準備怎麽追我啊?”


    “我啊,”肖堯把右手虎口放在人中位置:“我每天給你寫信,放在你的文具盒裏,課間休息就來找你說話,用校園廣播電台給你點歌,為你寫詩,十四行詩,放學跟著你回家,一直把你送到家,不管你走到哪我都跟著,往你家裏打電話……”


    “哈……”沈婕輕輕歎了一口氣,但不知道是否是錯覺,肖堯覺得她的表情柔和了一些:“我真的要報警了。”


    “那,每天給你送早餐,自習教室占位置,打水……”


    大學生活小說看多了吧你,高中哪要占什麽自習教室位置。沈婕冷笑道:“不然你還是把我綁到地下室關起來吧。”


    “好啊,”肖堯再次爬上了女兒的床:“不過你要給我點時間,我家地下室還沒開始挖呢。”


    沈婕沒有再把他推下床,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麵色有些潮紅。


    “伐要米孔了……”她的嘴裏這麽說著,身體卻一動不動。


    肖堯支棱了起來,雙手摟住她的肩膀,然後彎下腰去。


    身後傳來一陣“乒乒乓乓”踢翻腳凳的聲音,肖堯連忙回過頭去,果然是穿著睡衣的沈天韻。


    “我……我再去燒兩壺水!”沈天韻慌慌張張地就往門外跑。


    沈婕抓住這個機會,再次把肖堯一把推下了床。


    “幹什麽呀!”肖堯這次屁股著地,摔得尾巴疼,有點惱火了。


    他意識到,被女兒這麽一打岔,沈婕執拗的理智戰勝了情感的軟弱,再次占據了上風。


    “肖君,”沈婕從躺姿切換到了坐姿,麵對肖堯,背靠牆壁:“大半夜的,在異性普通朋友的家裏賴著不走,不是紳士的行為。如果你所謂的出大事了就是來跟我說這些,那你可以回去了。”


    “我……”肖堯說。


    “你要追我,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的態度已經很清楚了,做朋友,其它事情,30歲以後再說。”沈婕一臉正經地告訴他:“別說我是未來的老婆,就是你現在的老婆,婚內你也不能強迫我——”


    肖堯煩躁了起來,他意識到,對話再次陷入了僵局。


    這妮子真強!


    事已至此,先說正事吧。


    “我剛才做這本暑假作業,”肖堯從地上撿起那本《過好暑假》,朝沈婕揮了揮:“發現不會做了。”


    “你大半夜的,非要擠進來,就是為了問我題目?”沈婕皺眉道。


    “當然不是,”肖堯急道:“這些隻是暑假作業,肯定都是沒有太大難度的題目,我可能確實沒學,但鬱璐穎都會的。”


    “鬱璐穎?你什麽意思?”


    “共生,忽然減弱了,不靈了,補考要糟了。”


    “啊?”沈婕一怔。


    肖堯重新在床沿坐下,和沈婕講了剛才做作業的時候所發現的事情,又講述了自己打電話給鬱璐穎確認共生減弱的結果。


    “還有這種事?秘密說出來就不靈了?”沈婕眉頭緊皺。


    “不知道,我下午在學校裏的時候,共享鬱璐穎聽力的能力也變差了,”肖堯也想起來了:“隻是當時都沒往那方麵想,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沈婕問他。


    肖堯擰緊了眉頭,仔細思索、回憶著這幾天的種種蛛絲馬跡。


    “起碼,今天中午的青椒肉絲你就已經做砸了。”沈婕忽然想起了什麽。


    “emmmmmm……但肯定不是今天早上。”肖堯自言自語道。


    “這個先放放吧,就說眼前,你補考準備怎麽辦?”沈婕也柳眉微蹙,麵露憂色。


    “就是這個問題啊,”肖堯用左拳砸了一下右掌:“鬱璐穎說可以給我加緊補課,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基礎差,又隻有三天時間,又不是開學補考。而且和她接觸多的話,我怕你又不高興——”


    “肖君,”沈婕麵色溫和地答道:“作為一個單身的人,和誰交遊你不需要和我打申請報告。”


    “唉,你別鬧了……”肖堯撓起了自己的兩邊鬢角。


    “你現在來跟我說這個,是什麽意思?”沈婕又開始凶了起來:“你告訴我,我能幫你做什麽?今天晚上開始幫你補課?”


    “我不是那意思,”肖堯扶額:“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我現在痛定思痛,往後餘生,不會再有什麽瞞著你了,所以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來這邊告訴你,有什麽問題嗎?”


    “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沈婕告訴他:“你對我沒有這個義務了。”


    肖堯的嗓門提高了幾度:“而且我覺得,如果你介意的是我跟別的女人共生這件事,那麽現在——”


    “我不介意,”沈婕口是心非道:“我不在乎。”


    “你怎麽還沒完沒了呢?”肖堯終於急了,脫口而出了這句話:“作也要分時機場合,我現在都這樣了,已經很煩了——”


    “你現在都這樣了,”沈婕一臉平靜地點點頭:“所以我就應該哄著你,讓著你,抱著你,安慰你,替你想辦法,幫你擦屁股。”


    “?”肖堯說不出話來了。


    “拜托,”沈婕扶著自己的額頭:“你不是野比大雄,我也不是你的哆啦a夢,你一碰到事情喊我名字就行了——我能怎麽辦啊?替你去考試嗎?”


    “我不需要你怎麽辦,我隻是告訴你,現在,有這麽回事……”


    “肖堯,我不是你媽媽,你不是我兒子,我也隻是個小姑娘,我隻比你大一歲!”沈婕的語氣激動起來:“我們哪裏是在談戀愛,哪裏像夫妻關係,根本就像母子關係好嗎?”


    肖堯僵在原地,一動也動不了,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覺得喉頭發澀。


    “我有什麽辦法啊,誰讓你高一一整年都不好好讀書了?”沈婕越說越來勁:“我就不明白了,我沈婕哪點不如人了?為什麽我的第一個男朋友,我未來的老公,我女兒的父親,就是這麽一個不讀書、不上進的人啊?你在擺爛的時候就沒有想到過今天的結果嗎?你現在問我有什麽用啊?


    “你想讓我怎麽樣?我認識的人現在都沒法去見,難道我去讓我爸幫你?還是找張正凱的爸爸幫你?他們是能幫你解決問題,你肯嗎?還是說,等你被學校開除以後,我再讓我爸重新給你找個學上?我告訴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開除處分是跟進你的檔案的——”


    “我就沒有這個意思好吧?”肖堯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你怎麽想象力這麽豐富啊?”


    “爸,媽,你倆怎麽又吵起來了啊,”沈天韻絕望的聲音從肖堯的背後傳來:“剛才不是都快和好了嗎?”


    “出去!”“出去!”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喝到。


    沈天韻比了一個髒話的口型,出門去了。


    為了防止女兒聽到,兩個人都壓低了聲音。


    沈婕說:“我下午的時候還跟你說,你連作弊都作不明白,你是怎麽跟我說的?你說這不是作弊,甭管怎麽學的,會了就是會了——請問你現在會了嗎?不屬於你的,就算你用非常手段拿到手,終有一天是會離開你,這個道理原來你不懂啊?”


    “對,你說得對,誠懇接受批評。”肖堯點頭道。


    沈婕意識到,自己說話有點過激了,可能並不完全公正,可能會傷害到男生的自尊心。


    她知道,自己純粹是在宣泄情緒,但她現在就是想掀桌,就是想撒野。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做了幾個深呼吸,還是阻止了自己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兩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滑下,肖堯慌忙起身去沈天韻的飯桌上拿抽紙,回來擦沈婕的臉。


    沈婕搖了搖頭,一把從他的手裏奪過抽紙,自己一邊擦著臉,一邊用有些哽咽的聲音說道:“肖堯你知道嗎?我住在你這裏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等我回去以後,我該怎麽麵對我爸爸,讓他同意讓我跟你訂婚。”


    好事啊,肖堯默想,但是沒有說話。


    “現在我覺得根本不可能,我覺得好絕望啊,狗子,”沈婕哭著說:“我要怎麽樣才能讓我爸爸說服我,跟一個上高中都能被開除的人訂婚啊?”


    讓你爸爸說服你?已經語無倫次了是吧?


    “都是我不好。”肖堯發自內心地說,然後輕輕地抱住了沈婕:“喵麻麻別哭了。”


    沈婕讓他抱了三秒鍾,沒有回抱,隨後用力推開了他:“回去吧,別讓女兒看見我們這樣。”


    肖堯沒有動彈。


    “給我點時間吧,”沈婕輕輕地說:“這幾天你都不要再過來了,我們先不要見麵了,你自己好好複習,讓傻妹幫你,能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吧。”


    肖堯繼續沉默。


    “狗子,我需要空間,我需要好好地想想,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事情。”沈婕用近乎哀求的口氣說道:“你可以給我嗎?偶爾,也讓我也任性一下?”


    肖堯歎了一口氣——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還能說什麽呢?


    “好。”肖堯一邊說著,一邊湊過去,在沈婕的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


    沈婕一動也不動,沒有閃。


    然後,肖堯把自己的臉側了過去,停了三秒。


    直到,那個小小的嘴唇,在他的臉頰上貼了一下。


    “謝謝。”肖堯站起身來:“晚安。”


    “晚安。”沈婕的眼神還是有點渙散。


    ——分割線——


    這天晚上,理所當然地,肖堯睡得很不踏實。


    他被噩夢驚醒了很多次,好不容易合了會眼,又被窗外的狂風暴雨聲給弄醒。


    這風大得邪門,吹得整個窗欞都在“哢啦哢啦”的響,肖堯覺得這棟老房子都好像是暴風雨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會被旋渦吞沒。


    而自己即將失去一切的可悲命運,也是如此。


    ……夜闌臥聽風吹雨,海建正凱入夢來。


    肖堯的腦子裏滑稽地跳出半首打油詩,忍不住苦笑起來。


    範仲淹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卻是肖堯怎麽也達不到的境界。


    事實上,他整晚都在覺得,世界末日要來臨了。


    這下,自己是真的要被退學了。


    但比起退學,沈婕的態度更讓他如墜冰窟。


    那些傷人的話,反反複複地在自己的腦子裏,滾來滾去。


    好冷啊……真的好冷,這還是夏天嗎?


    另一條毯子在哪裏?怎麽找不到了?


    完了,是不是著涼了?肖堯一邊咳嗽,一邊摸著自己的腦門。


    好像?有點低燒?


    上次從舅舅家拿來的體溫計呢?算了,想不起來了。


    肖堯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


    “我就和你說了吧,不是自己的東西,終究不是自己的。”沈婕和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複雜,肖堯覺得那目光或許可以被稱之為“失望”,但他不敢確定。


    她在暗示什麽?


    “我要怎麽樣才能說服我爸爸,讓我跟一個被高中開除的人訂婚啊?”少女帶著哭腔的聲音還縈繞在耳畔。


    本來自己還心存幻想,覺得沈婕隻是一時鬧小情緒,在三個人一起吃馬卡龍以後,就已經緩解了。


    在打開《過好暑假》之前,肖堯甚至已經開始相信,沈婕已經氣消得差不多了,隻是為了麵子,暫時不好原諒自己而已。


    但是現在……肖堯徹底失去了這種自信。


    他開始認真地思考,“沈婕是真的要離開他了”的這種可能性。


    不是自己的東西,終究不是自己的……?


    如果說昨天回來以後,沈婕雖然說了分手,尚且還關心學校裏宋海建找他麻煩的事情。


    那麽,現在……


    追逐的真愛,握緊的幸福,短暫得像落花……


    我一定要贏,我一定要打敗宋海建。


    我要讓沈婕看到,我,肖堯,能贏。


    可是,怎麽贏呢?


    如果是開學後補考,那拚兩個月還尚可一搏。


    三天,開玩喜呢?


    夜來風雨聲的時候,衣櫥的門也被搖晃得“哢啦哢啦”響,三點多的時候,門甚至猛烈地被狂風給吹開了。


    是沈婕嗎?來幫我蓋被子嗎?他欣喜地等待著。


    結果,沒有任何人從裏麵出來。


    肖堯感到一陣失望。


    夜裏四點多的時候,沈婕真的從廚櫃裏出來了,卻沒有看肖堯一眼,更沒有幫他蓋毯子,隻是徑直拿著她的手機,走到皂片間去了。


    肖堯想要去皂片間和她說話,卻想到了她“給我一點空間”的請求。


    最後,他終於沉沉地睡去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起了魚肚白,風雨聲止息,一些不知名的鳥兒開始在窗外鳴唱。


    肖堯開始認為,夜裏沈婕從衣櫃裏出來,走去皂片間,也隻是自己的一場夢罷了。


    但是,現在,在微曦的晨光中,沈婕是切切實實地從衣櫃裏走出來了。


    她身上穿著昨晚自己給她借來的初中校服和校褲,脖子上戴著紅巾,腳上穿著看不清顏色的短筒棉襪,赤腳弓足前行,手裏拎著一雙黑白的氣墊運動鞋。她的臉上戴著大口罩,鴨舌帽的帽簷壓得很低,看起來就像個諜戰劇裏的特務。


    少女路過少年的床頭時,肖堯支起頭,敏捷地伸手拉住了沈婕的胳膊,用另一隻手的食指在空氣中劃了一個問號。


    沈婕一抽胳膊,把運動鞋“啪”“啪”兩聲丟在地上,蹲下身,開始穿鞋。


    “我出去,你別瞎想。”


    “幹嘛去啊?”肖堯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晨跑。”沈婕言簡意賅地回答道:“睡你的吧。”


    肖堯忽然想起,過去的暑假裏,自己的母親也是這樣,在自己睡懶覺的時候,就已經要出門上班了。


    少年想問她“你還會回來嗎”,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不跑,啊。”沈婕看出了肖堯在糾結什麽,伸手擼了擼肖堯的頭發:“我東西還都在這呢。”


    “我渴了。”肖堯舔了一下因為幹渴而有些開裂的唇角。


    沈婕好像沒聽見,徑直走到皂片間去了。


    然後,肖堯聽到了熱水瓶倒水的聲音。


    半分鍾以後,他看到了一位戴著口罩,露出好看雙眼的嬌俏少女,手裏端著一個陶瓷碗,直挺挺地站在床邊,把口罩拉下來一點,輕輕對著碗裏吹氣。


    隨後,把口罩拉起來,一言不發地把碗遞到了肖堯的麵前。


    肖堯心裏一熱,忙抬起頭,小口輟飲起碗裏的隔夜開水。


    剛喝了兩口,碗就被人從唇邊拿開了:“哪來這麽大臉?自己端著。”


    “哦。”肖堯老老實實地,從少女手中接過碗。


    “你慢點,別燙著。”女孩子說,聲音還是冷冷的。


    肖堯喝完了水,點頭道:“謝謝。”


    沈婕從少年的手中接過碗,把它放在了飯桌上。


    “我好像感冒了,你摸摸。”


    過了好一會,少女才走過來,用手背碰觸了一下少年的額頭:“不燒,喝了水就睡覺吧,出出汗就好了。”


    昨天沈婕的態度還曆曆在目,肖堯不敢再抖機靈,也不敢說不讓她出去,隻有囑咐她在外小心,早點回來。


    回應他的,隻有沈婕關門時所帶起的風。


    聽風呼嘯過一片靜默,聽天由命過一時消磨……


    隨著沈婕出門時間的推移,“她不會再回來了”的不安預感也愈加強烈。


    自己剛才應該死乞白賴地跟上去的,不就是晨跑嗎,我也要晨跑。


    明明說好的“不管你走到哪我都跟著”,現在自己的行動力真的變得好差呀。


    恍惚中做了一個夢,夢見沈婕回來了,還給他帶了生煎包做早餐。


    這個夢是被急促的電話鈴聲給吵醒的。


    “肖堯!你在哪呢?你跟沈婕是什麽情況?”是鬱璐穎,她的聲音顯得十分焦躁。


    “……我在家啊,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肖堯一時不知道,應不應該跟鬱璐穎說太多。


    “那你趕緊來我舅舅這裏,我在這裏等你。”鬱璐穎很少用這種命令式的語氣說話,這讓肖堯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出什麽事了?沈婕找你去了?”


    “她來找我舅舅了,還要背著我談。我從門外好像偷聽到她說什麽:‘要替你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哈?!”


    雖然屋裏沒有風,肖堯還是打了個哆嗦。


    老婆大人,你該不會是無計可施,就為了我鋌而走險吧?


    冷靜,冷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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