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丟回浴室,這回露比沒有再劇烈反抗。


    她隻是安靜的望著眼前的男孩以及他身後被稱為父親的男人。


    牆上掛著母親年輕時的照片,男人在剛見到她時喃喃自語的話,還有母親時常會喊錯的乳名。


    所有的線索都匯聚在一塊湊成了塵封許久的記憶。


    現在露比終於知道為什麽看這個男孩覺得眼熟,是他的眉眼五官和自己母親的極為相似。


    終於,她艱難晦澀的說出令自己都難以接受的事實。


    “你…是我媽媽的親生兒子。”


    “是啊。”


    男孩大方承認了,他心情不錯,拍了拍身後高大強壯的男人。


    而那個男人隻是木訥到盲目聽話,對自己孩子稱不上尊重的動作毫無意見,甚至還有嗬嗬的發出傻笑。


    這個男人隻是外表看起來凶惡殘暴,可他明顯智商低下,根本沒辦法獨立思考做事。


    這兩人看起來是父親帶著兒子,實則是兒子在操縱自己的父親!


    男孩蹲下身來看她:“你看起來蠻聰明的,可太聰明不是件好事。”


    他雖是笑著,可露比從他的笑容裏感受不到任何笑意。


    ——這個人非常、極其厭惡她的存在。


    “如你所見,我不過是先天殘疾,那婊子就拋棄窮酸丈夫和患有侏儒症無法長大的兒子,卷著鋪蓋和別的男人跑了。”


    男孩想起那個身為母親的女人就覺得可笑。


    她給予過自己什麽?懷孕期間毫不珍惜身體,導致孩子險些流產身患殘疾。


    在巴結到新的有錢男人後毫不猶豫的拋棄家庭,讓當時身患重病的丈夫燒壞了腦子,恢複後落下了智力殘疾。


    這男孩恨透了母親,自然也連帶著恨透了女人。


    身體上無法長大,使得他沒辦法擁有正常的戀愛和構成家庭的資本,周圍的女人更是不把他當回事。


    從這些女人身上他看到了曾經母親的影子,果然女人都是一樣,可以為了錢去做任何事,這副下賤的樣子令他生理上作嘔。


    扭曲的心理和環境造成為導火索,他將生下來所有怨氣都傾瀉到了無辜的女人們身上。


    愚鈍且失智的父親成為男孩手中的利刃,他們仗著住地偏遠誘騙無數無知女性,將其殘酷折磨後分屍丟進後院的枯井內。


    殺過一次人後就會有第二次,以及無數次。


    這和毒藥上癮沒區別,能夠成為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止痛劑。


    沒人來過問他們,隻是有人來這邊粘貼過尋人啟事,可也無人在意。


    直到有一天他得到了份包裹,或許是於心不忍,那個遠在他鄉過著富太太生活的女人竟然寄來了慰問品。


    有一些錢,還有些生活日用品和新衣服。


    可這些在男孩看來都是施舍給牲畜的垃圾。


    她以為這些東西就能彌補?


    既然決定了要開始新的生活,又無法真正狠下心割舍過去,抱著天真又可笑的幻想試圖和過去遺留的問題和解。


    ——可笑又可悲,自己是時候給她點教訓了。


    撕掉包裹上的郵寄地址,毫無眷戀的一把火燒掉居住的老房子,連帶著埋在院子裏的屍骨一並銷毀,已然無法長大的男孩帶上他的父親來到了城市。


    那女人這方麵倒是留了個心眼,她並沒有寫上自己的詳細地址。


    等到男孩摸索到她原來的住址時,那女人已經不住在這裏了,聽別人說是又離婚了,麵臨法拍的房子在這幾天內就會被變賣掉。


    但他半夜翻進那間房屋時,恰巧找到了一張還沒來得及清理的老照片。


    ——和女人極為相似的女孩被父母擁在懷中,麵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是啊,她有了別的孩子和家庭,這就是她的新女兒。


    女人都是可惡卑劣的存在,像這個女人就隻會生下自己這種畸形怪物,她怎麽能生下正常人呢?


    這女孩想必長大必然會和自己一樣,畸形又醜陋。


    全都是孽緣與悲劇造就一係列無法挽回的局麵,沒人想來到這個世上,他會盡好哥哥的職責,親手終結這一切。


    他這輩子殺的人多到自己都記不得了,可麵對擁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時竟還帶了一絲做人的憐憫。


    “我叫李望,你可以管我叫哥哥,而他也將成為你的父親。”


    李望決定給露比一次機會:“我覺得跟你很合得來,最後給你個機會吧。”


    “聽我的話,成為我們的’家人’,今後都跟我們生活在一起,就讓你活命。”


    “你覺得怎麽樣?”還沒等她的答複,男孩就已經在暢想以後的生活了。


    這讓他連語氣都帶上了些許期待,和之前的死氣沉沉判若兩人。


    ——怎麽樣?不怎麽樣。


    和殺人犯生活在一起,接受拘禁般被操縱奴役的人生,這比切成肉塊還讓露比無法接受。


    她的一生都在擺脫既定的命運,無論如何都想要為自己而活。


    想要讓她為了活命出賣人生簡直是癡人說夢。


    “嗬嗬。”


    露比也不清楚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怎麽還能笑出來。


    她閉上眼咬緊牙關道:“你做夢。”


    在聽到她的答複後,李望收起笑臉,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使他再度回想起被那些女人看不起的日子。


    這讓李望應激到怒火中燒。


    他氣急敗壞的抓起少女的頭發重重砸在地上:“好好、這是你自己選的。”


    “我給你路走,你偏要自取滅亡。”他高聲喊身後的男人:“死老頭子,還在那傻站著幹嘛?把她的胳膊給我卸了。”


    “哦哦……”


    男人無意識的應和著,掏出衣兜裏的錘子走上前。


    露比下意識要躲,那男孩就一腳踹在她腹部上,抬腳踩住她的手迫使她伸長手臂。


    錘子毫無憐憫的砸下來,正中她的關節處。


    “啊啊——!”伴隨著劇烈的慘叫聲,她甚至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右手馬上就不能動了,露比感受不到胳膊的存在,詭異扭曲的肢體隻能體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這不是假的,他們是真的想殺人!還把人命當做比豬玀還下賤的廢品!


    她驚恐的爬向牆角,隻想離這對父子遠一點。


    “你能往哪躲啊,要不我們玩點刺激的?”


    男孩看到她這狼狽樣總算是消了點氣:“我們來玩抽鬼牌吧?”


    他把不知從哪裏收集來的撲克牌掏出來,故意衝著露比一隻展開,上麵的花紋明顯不是一套牌的,更像是東拚西湊來的贗品。


    一副牌有十張,其中九張都是鬼牌,卻隻有一張是紅桃a。


    “胳膊、腿、手指、胸腔、舌頭、耳朵、鼻子、脖子、眼睛。”


    把每張牌對應的部位介紹完畢,他把這副牌背過去展開遞到露比麵前。


    “這麽相信自己的話你來選吧,隻要抽到紅桃a我就放過你。”


    隨後他話鋒一轉:“可如果你抽到了鬼牌,我就卸掉你身上相應的部件。”


    空氣潮濕到和呼吸凝聚在一起,露比大口喘息,看著眼前的撲克牌。


    末了,她抬起僅剩的那隻手決絕的抓向紙牌。


    …………


    “到底在哪?是在這邊嗎?”


    李月來到舊宅區時已經臨近傍晚,很多務工人員都下班了,周圍臨時攤位都紮了起來,原本空曠的街道此時人聲鼎沸。


    她擠在人群中茫然的找不到方向,更無法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警察隻把這次事件當做孩子學習壓力大叛逆出走來處理,並沒有派多少人來,隻是象征性走了個程序。


    無論李月怎麽說,他們都以多年來的辦案經驗讓她先回家等等。


    說不定孩子已經回去了。


    怎麽可能回去?!到現在電話都打不通,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李月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是她們家孩子能做出來的事!


    “有人能幫幫我嗎?!我需要幫助!”


    她大聲喊著,奈何周圍實在太吵了,連互相說話都要對著喊才能聽清,她這樣的更是無人理會。


    最後把李月逼的沒辦法,她湊近搶了臭豆腐攤位老板的電喇叭,在眾目睽睽之下踩著紅色省凳站在高處打開開關。


    “都給我安靜——!!”


    這操作太過於驚世駭俗,導致人群寂靜一片,都眼巴巴的望向她。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李月掏出手機向眾人展示屏幕裏少女的照片。


    “我的外甥女走失在這片了,有沒有人看到過她?!”


    見沒人吱聲,李月趕忙道:“最近孩子學習壓力大,算上現在已經走失很久了,請大家幫幫忙,之後找到孩子一定會答謝各位!”


    她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人群裏終於有個年輕男子想起了點事。


    “你說小姑娘的話,我下午在窗台抽煙的時候看到了個穿著校服的。”


    男子努力回想著:“這附近都是務工的,還真沒幾個上學孩子,她那校服看著就不像旁邊學校的,我就多注意了下。”


    “她去哪了?!”


    “應該是進二單元那棟樓了吧,我也不太確定……”


    “哎呀二單元,那一樓左邊不是有個傻子嗎?”旁邊賣烤腸的大娘忍不住插嘴。


    “可不是,他們父子可怪了,半年不出一趟門,屋裏經常髒兮兮的蟑螂都爬到鄰家去了,鄰居都投訴好幾回了。”


    “上次水務局都來找他們了,鬧了好大事,說是他們用水異常還是怎麽,一個月用進去好幾噸,最後也不知道怎麽解決的。”


    旁邊的人七吵八嚷,李月已經沒心情再聽下去,她扒開人群擠了出去,往二單元的方向急匆匆趕過去。


    等到人們八卦了一輪才發現她不見了。


    “哎呀!”大媽急的直拍腿:“她不會自己去查了吧?那家人都不正常,可別出事啊!”


    話是這麽說,不過群眾看熱鬧居多,這要真到了上的時候反而誰也不敢當出頭的那個。


    上次賣肉的和那家男人起了衝突,胳膊都被砍掉好大一塊肉。


    不過很快就因為精神疾病等原因放回來了,現在誰還敢惹那家人。


    隻有剛才提供線索的年輕男人沉默不語。


    最終他丟掉手裏的煙頭用腳踩滅,朝著李月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


    胳膊、腿、手指、胸腔。


    露比的運氣差到了極點,她已經抽了四張鬼牌了。


    “第五張是,舌頭。”


    她這次又輸了,被鐵鉗拔掉舌頭的感覺鑽心疼到了心尖,可她連叫出來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隻有汗水順著鮮血混合滴落在地上。


    什麽都感覺不到了,什麽都不剩下了。


    她終將在這場慘絕人寰的殘殺中四分五裂。


    不可思議的是,就已經被折磨成這樣了她竟然還活著。


    就連殺人犯都止不住咂舌:“你太強大了,如果是其他女人,早就疼的暈死過去,而你竟還醒著。”


    是嗎?是吧。


    能在這方麵得到稱讚實屬令人高興不起來,露比想要哭,卻恍然發現眼淚早就流幹了。


    她要死在這裏了,承載著母親生來的罪孽,終結她所結締的因果。


    這是她生前的記憶,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封印她記憶的是死前殘留的大量痛苦,它們編織了場美好的夢,想要把自己封存在其中,永遠不要回想起這段經曆。


    可埋藏在胸腔中的不甘與憤怒迫使她無法平息,時刻處於歇斯底裏的迷茫之中。


    想活著,想活下去,為什麽會這樣?


    馬上就要死了吧?要回去火影的世界了,可麵對這份記憶她又能做到什麽呢?


    重新回到現實裏隻能得到無盡的痛楚。


    她得不到解脫,無論重來一遍還是死而複生,迎接她的也隻是新一輪的報應罷了。


    宇智波斑說的沒錯,她不過是個笑話,窮盡一生步步為營也隻是個無頭蒼蠅。


    呼吸逐漸薄弱下來,露比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心髒跳動趨近停止,手腳冰冷到感知不到血液流向。


    或許比起回到火影世界,她更想要就此死去。


    劇烈的敲門聲在這時響起,急促連串的敲打聲攪合了殺人者的心情,他們都安靜的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


    “開門!給我開門!”


    露比用殘缺的聽覺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她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連帶著近乎停息的心髒都重新跳動起來。


    對這家人無動於衷的態度毫不買賬,女人在門外叫罵:“趕緊給我開門!我告訴你們,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會趕過來!”


    “我外甥女就在這裏麵,有人看到了,你們現在就把她給我交出來!”


    帶著倉促的口吻,女人隔著門安慰她:“小姨來了,我知道你在裏麵,我現在就來救你。”


    “——。”


    熟悉的名字從女人口中呼籲而出,不是她經常聽到的露比,而是她真正的名字。


    ——埋藏在記憶深處被她拋之腦後的真名。


    “……警察?”


    沒有絲毫慌張,李望慢條斯理的欣賞著手邊的凶器。


    半晌後,他挑了件自認為最稱手的鋼斧握在手裏。


    清了下嗓子,這家夥又把自己偽裝回了那副柔弱膽小的孩童模樣,昏暗的環境下近乎看不出端倪。


    你要幹什麽?你想對她幹什麽!?


    猶如回光返照,露比屏蔽了身上的疼痛拚了命的想要爬起來,可她早已失去行動能力,就連喉嚨都沒辦法完好的發出聲音。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瘋子的向門口走去。


    不不你不能這麽做,你可以殺了我,將我挫骨揚灰扒皮拆骨,可你不能動她!


    住手、求求你們了,別對她下手。


    “啊啊……啊、——!”


    急促的呼吸聲伴隨著血泡糊住喉嚨,令她痛苦萬分。


    直到看著李望扭開門把手推開門,露比堵在胸腔中的那聲呐喊終於在悲痛無比的擠壓中爆發出來。


    她也從這場噩夢中驚醒,從而回到了神樹的胎苞當中。


    我要回去,還沒結束,我必須要回去才行!!


    李月不能死,誰都不能動她!


    瘋狂中最後一絲理智被絞碎殆盡,原始欲望遵從破壞的征兆翻湧而出,神樹孕育的新神終於在末日的注視下咬破羊水降臨於世。


    誕生的新神通體雪白,寬大的羊角卷曲在耳邊,蝴蝶羽翼般的翅膀眼花撩亂,迷惑的讓人分不清哪裏是現實。


    黑色圓球懸浮在她周身,不斷有眼睛從其中睜開,四處亂轉俯瞰世界。


    可女人心髒的部分卻空空如也,僅被枯枝殘葉勉強包裹。


    她丟失了最為重要的部分。


    這怪異的姿態令人生畏,忍者們都躲在地下注視著‘神’的降臨。


    露比虛空一握,一柄權杖憑空出現在她的掌心。


    她睜著寫輪眼與輪回眼,向世間萬物發表了獲獎感言。


    “各位人早上好。”


    她說道:“神說,不會再有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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