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比從房簷上跳落下來,正好在距離他五步之遙的地方直視他。


    披著黑色披風的英雄凝滯在原地,半晌後才喃喃開口。


    原本模糊不清的聲音早已變回了少年獨有的嗓音。


    “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怎麽知道的?”露比一聽都樂了:“我在這兒蹲了你快一個月了我怎麽知道的。”


    她雙手一攤,理所當然道:“我就是不知道才蹲在這,別的不行、可我這人就是較真,你矢口否認,我總得搞清楚才能睡個安穩覺不是?誰想到詐了你就認啊。”


    隻能說還是太年輕了。


    “…………”


    壞了,他成傻子了。


    知道再不能遮掩什麽,這位開膛手掀開遮住麵容的麵具,宇智波止水的臉在夜色中顯露出來。


    證實了是他沒錯,一切都成為了現實。


    現在他們兩相而立,與先前坐在月下促膝長談不同的是,兩人手裏都拿著武器,身上披著意味不詳的怪異黑衣。


    長刀和手術刀在霧氣下交互輝映。


    此情此景,倒是露比搖頭感慨:“你學什麽不好學解剖,醫生不當你當法醫,我是這麽教你的?”


    被這樣說教,止水卻感覺極為荒謬。


    他啼笑皆非,嘴角卻止不住泛起苦澀的笑意:“你既然知道這樣不對,當初為何要那麽對我?”


    “你不知道我做了多久的噩夢,我反複剖析,卻始終走不出那道夢魘。”


    他望著自己的掌心出神,不過是殺了人,作為木葉出色的忍者,他早就領悟了什麽是敵死我活。


    出於非自願了結的性命不少,可沒有一個會像她一樣記憶猶新。


    到底是出於什麽才會做那樣的夢?與夢境中殺人犯的心境同頻,分屍時產生的愉悅刺激感令他頭皮發麻。


    他清楚那不是他的情緒,但他對此無法矢口否認。


    這還是自己嗎?


    在經曆了連續一個月失眠的痛苦,而雇傭止水等人完成任務途中,親自目睹了為虎作倀的當地土官僚醜陋的欲望,這種劇烈刺激下,他的手指再次止不住顫抖起來。


    既然搞不明白就重新驗證一遍吧。


    “我不明白你經曆了什麽,也沒時間感同身受,畢竟我趕時間。”露比不耐煩的打斷他,隻是覺得這孩子不過年輕氣盛走了彎路。


    這算什麽?悟出了世間醜惡百態,打算就此替天行道?


    惹人發笑令人作嘔。


    “那隻能證明你的器量止步於此,宇智波止水,這難道就是你所謂的正義嗎?對著弱者開膛破肚。”


    她口氣不是很好:“殺死就殺死,你竟然敢玩弄屍體。”


    “您說得對,我遵從這份教誨。”


    止水並不反駁,似是已經料到了會被痛斥批判。


    自從他走上這條路開始就秉持不被人理解,他要做的就是貫徹自身伸張正義,剖開現實證實自我。


    世人說他肮髒也好,喪心病狂也罷,都無所謂。


    他早就完蛋了。


    眼見他毫無悔恨之意,露比也終止了和他繼續談下去的意圖。


    “算了算了、都算了。”稱手的長刀出鞘,金屬的嗡鳴聲使人亢奮起來。


    “沒想過會讓你變成這樣,作為老師,這是我的失格。”


    “我一直不善利用正派人士,也懶得與他們虛與委蛇,可你自身心甘情願落得這種下場,我竟然也覺得高興不起來。”


    宇智波止水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明鏡止水,一心向外光明的正直人士。


    現在卻用這番手段貫徹極端正義,讓她不由唏噓。


    難道當時的手法太極端了?刺激真這麽大嗎,這又不是真死了,用一場真實存在的幻覺換取寫輪眼開啟還不好,別人可是都死爹死媽的。


    他到底懂不懂什麽叫穩賺不賠的買賣,真是個死腦筋。


    你們宇智波一族都是死腦筋,讓人看不慣。


    她蹬起步伐衝到止水麵前,麵具後遮掩的寫輪眼緊緊鎖定著眼前的獵物,揮下的一刀劈向他的脖子。


    “為了抹平我為人師表的汙點,我送你上路吧,別掙紮,就當我送你最後一程!”


    三刀下去祭出的刀鋒被止水格擋掉,兩人身形極快,短短幾秒就連過數招,兵器的連續碰撞聲在空曠的街道上響徹。


    到底是速度險勝一籌,力量卻不及露比,一刀貼著他的頭頂劃過,卻被露比從正麵一腳踹中。


    五髒六腑都在翻滾,止水隻能被迫和她拉開距離。


    “老師不愧是老師,之前都是在玩吧?”他不動聲色的和對方攀談,目光卻緊盯著露比的動作,試圖拖延住一些時間。


    露比活動著胳膊,坦然道:“我很少真的動怒,急火攻心對身體自然不好。”


    “生氣了嗎?”止水歪著腦袋看她。


    欣然掛起笑臉,露比伸出中指,直白的衝他表達了感謝:“***。”


    下一秒她就原地消失,進而出現在止水身後,一刀捅進了他的胸膛。


    眼前的止水愣了下,嘴裏念念有詞,隨後化成一陣霧氣消失在了原地。


    周圍又開始彌漫起雨霧,能見度比之前看到的都低了不少,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拄著刀柄查看四周,露比明白了這家夥之前是怎麽殺人的。


    趁著雨夜周圍水霧四起的情況下施展水遁霧隱之術,把目標盡數一番戲耍後,趁著對方筋疲力盡下,絕望的迎來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崩潰。


    死者多半會在臨死前懺悔曾做過的一堆壞事吧?而聽聞了這些罪惡的止水也會像灌滿泔水的瓶子那樣,愈發對人性深惡痛絕。


    總是見到最壞的,就會覺得世界是最壞的。


    幸虧他製裁的確實都是罪大惡極之人,如果在執行正義的道路上遇到迫不得已,隻不過是被作為背鍋被推舉出來的無辜之人,他必定會對自身的信念產生動搖和衝擊。


    到時候就不是壞掉那麽簡單的事了。


    人性是極為複雜的東西,不是三言兩語的善和惡所能囊括的。


    但看著眼前情緒極為劇烈,已經顯露出寫輪眼的宇智波止水,露比又覺得這美麗極了。


    瞧瞧,多劇烈的情緒波動,她也是心直口快,怎麽能說是失敗品呢?


    削一削壞掉的部分說不定還能用。


    “老師並非不認可你,相反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她向止水伸出手:“你現在已經被我發現了,早晚也會被木葉發現的,不如現在就來我這裏,如何?”


    “我不殺你了,你是個好孩子,我尊重你的選擇。”


    想起自己手上還拿著刀,她直接把武器扔到地上,像一位等待孩子擁入懷抱的母親一樣循循善誘。


    可惜對麵根本不領情。


    “你騙不了我的。”霧氣中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你從未在乎任何人,也不理解任何人,你在乎的隻有你自己。”


    “你隻是看穿了一切,把我當做個正好能擰上去的螺絲釘。”


    小兔崽子。充滿慈愛的笑容從露比臉上徹底消失。


    迷霧中四麵八方投射來的手術刀穿過她的身體紮進地麵。


    明白這樣做的沒辦法傷害到她的,沒意義的攻擊也隨即停止,圍繞在她身邊的霧卻並沒有消失,隻是埋伏在周圍等待可乘之機。


    這孩子還是這麽難纏,長大了也一樣不懂事。


    “你再折騰有什麽用呢?就算你現在不跟我回去,下次開會的時候我見到水門,指不定會在他麵前爆你的馬甲。”


    露比一邊說一邊讓止水領悟到大人的險惡:“什麽火之意誌,到時候可沒人信你,無論你之前是哪裏的好人,隻要被人發現你做了一件壞事,就永無翻身之地了。”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不語。


    害怕了?怕就對了,信任是最不能經曆考驗的東西,他不怕自己被世人誤會,偏生卻怕親近之人的眼色。


    最能傷害到自己的,不就是交付後背之人嗎?


    再次對他發去邀請:“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小子,到我手裏來,我就不殺你。”


    相反的,她也斷了對方的後路:“如果你說不,就算這次被你僥幸逃脫,我也會讓你不會有安生日子。”


    想白天上學晚上做正義使者?這年頭做魔法少女的都黑化了,青少年的夢也該醒醒了。


    可惜宇智波就是宇智波,都是倔強的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


    霧氣在談話間變得稀薄,顯然對方的準備工作已經完畢。


    她大致掃了一眼,起碼三十多個分身隱藏在各個角落裏,沒看錯的話,這些分身都在身上自帶了不少起爆符。


    又開始對症下藥了,發現打不過就玩弱點擊破,不過這點起爆符夠幹嘛的,這家夥是不是把她想的太簡單了。


    以某個節點為契機,這些分身立馬集體從霧中竄出,他們從各個刁鑽的角度蜂擁而至,臨近到露比身邊就悄然爆炸。


    轟鳴聲接連響起,依舊對她起不到任何效果。


    然而爆炸並未停止,第二批止水悄然而至,繼續跟進了自爆的步伐。


    不是啊哥們,同樣的招式不能對聖鬥士使用兩次不知道嗎?


    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露比轉移陣地,而這些分身仿佛開了火控雷達,她所到之處必被追蹤。


    潛入地下時都被地底破土而出的止水分身糊了一臉。


    三刀劈砍一刀大斬,她瞬身跳躍到其中一個分身後背上,踩著他的腦袋砍掉脖子。


    紅色刀光貫徹夜霧,伴隨著砰砰的爆炸聲,讓原本寂寥的街頭頓時熱鬧不已。


    “沒用沒用沒用!你還差得遠呢!”


    虛化的時間一到,她就被止水切掉了半個胳膊,可露比反手就撿起地上的手臂舔了下橫截麵,啪的又給粘了回去。


    下一秒地底竄出無數條鎖鏈,穿過無數分身精準找到少年的真身,將以為自己得逞而有些鬆懈的少年牢牢釘在原地。


    伴隨著呻吟聲,大批封印咒文爬上止水的四肢,使他動彈不得。


    “砍到個胳膊就得意忘形,什麽時候你才會吃一塹長一智?”就在這種時候都不忘記教育學生。


    隻有露出致命破綻的時候對手才會跟著出現破綻,這道理不是顯而易見嗎。


    露比從兜裏掏出僅剩的一顆核桃,磕在他腦殼上。


    哢嚓一聲核桃裂成了兩半,被她砸到的止水隻感覺兩眼昏沉,很快就抵抗不住強烈的睡意陷入深度昏迷。


    扒著手裏的核桃仁,她推開臉上的麵具津津有味的嚐起來,還不忘品鑒兩句:“不錯不錯,新鮮稚嫩,品質尚佳。”


    這邊弄出的動靜太大,太陽從東邊升起半天,已經有人打著燈往這邊趕來。


    聽到熙熙攘攘的腳步聲,露比將止水一把扛在肩頭,幾番空間扭曲後消失在原地。


    …………


    “你說止水失蹤了?!”


    “是這樣的。”來匯報的暗部向水門遞交了這份報告,還不忘衝一旁的帶土多掛念了一句:“當時說,現場有具燒焦到麵目全非的男性屍體,就是不知道是不是……”


    “不可能的!”帶土近乎失控的打斷他:“他怎麽可能會死在這種任務裏?!”


    “帶土,不要衝同事發火,他隻是來說明情報。”


    水門的聲音讓帶土平複了下焦急的心情,等那名暗部走後,帶土立馬向老師申請。


    “我要出發去找他。”


    “你現在去,也什麽都找不到,就連屍體恐怕都被人清理幹淨了。”


    波風水門也不著急,隻是耐心梳理著手頭的情報,他謹慎的從這些細枝末節中摘出有用的部分。


    “事發地距離他出任務的地點有一段距離,我不明白他為何在任務完成後要前往那裏,也不排除被刻意引導的可能性。”


    “現場隻有一具被燒焦的屍體,傷口看起來是起爆符所至,但體型上排除了是宇智波止水的可能。”


    雖然沒有辦法猜透事情的全部麵貌,水門還是確定道:“他可能沒有死,隻是被某些人擄走的。”


    聽到老師說止水沒死,帶土總算鬆了口氣。


    活著就好,不管他在做什麽,隻要還活著就總有解決的辦法。


    “宇智波一族出門在外都要保護好自身,寫輪眼是足以讓人垂涎的血繼,有的人會為此不擇手段,哪怕失去性命也在所不辭。”


    這次的事給水門敲響了警鍾,無論如何他都會對宇智波止水的行蹤追查到底。


    這可不單單是失蹤這麽簡單,好端端的天才少年,執行這麽簡單的任務都會行蹤不明,如果被人扣了帽子可就不好了。


    更何況還有離開村子四處遊蕩的宇智波鼬,他的安全也足以令人堪憂。


    “和平年代的日子也不好過啊……”水門扶住額頭,傷腦筋的泛起苦笑:“終於知道三代大人為什麽煙鬥不離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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