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公公顧念亡去大哥的恩情,沒有對尤氏趕盡殺絕,隻是自此斷掉她府上的銀錢用度。


    私下裏宋婉茹也聽出呂公公的想法,此事有他人從後推波助瀾,隻怕是想要借此讓他家宅不寧,在皇帝麵前出了紕漏,才更好方便那些人行事。


    呂公公暗中派東廠去查探那些人身後的關係,順藤摸瓜就摸到長公主府上。


    這些自然是不能隨意同他人講,一則是怕因此牽連了他們,二則誰也不知道這身後還有什麽人牽涉其中,若是走漏了消息,也是不好。


    馮青瑤一時還有些後怕,她也是後來才聽說她二人那日去到鋪子是為她挑選大婚賀禮。


    一臉歉意道:“我當你二人是自家姐妹,何須這般外道。我知道你們有此心意就好,無需再額外費心,宋姐姐早日將身子養好才是正道。”


    宋婉茹笑著喝下一口茶:“自是要費一番心思準備的才能送與你!這次實在是意外,何況也沒出什麽事,無須掛心。


    那日君兒已經讓鋪子裏的夥計將首飾送到府上供我挑選,我早已經選好了,等著你大婚那日送與你。”


    馮青瑤一時有些害羞,嬌俏道:“那就謝過宋姐姐啦了”


    她轉頭看向一旁一直低頭愣神的裴文君,嗔道:“你怎的不說兩句。”


    裴文君收斂心神,笑道:“就屬你伶牙俐齒,你讓我說什麽好?”


    宋婉茹瞧著她有些清瘦的臉頰,憂心道:“才幾日不見,你就瘦了許多,眼中還有血絲,可是我的事讓你憂心了?”


    裴文君麵色一滯,轉而飛起一片紅霞,訕訕道:“那日若不是讓你一個人去,也不能出這般事。”


    繼而轉過話頭,對著馮青瑤道:“你大婚之日漸近,一切用度可都準備好了?可還有需要我們幫忙的。”


    馮青瑤一雙美眸中波光流彩,全是對未來新婚生活的向往與憧憬。


    擺擺手道:“都準備差不多了,這些自是有宮裏的女官們幫準備,原也不用我操心什麽的。”


    三人直到傍晚才各自歸家。


    裴文君也說了半日的話,一時在馬車上有些困頓,頭倚靠在馬車廂裏休憩。


    馬車忽然停了,她聽得前頭有人說話,開口問道:“發生何事?”


    童兒勒著韁繩道:“王妃,前頭自稱公子川的攔路,說是有話要同您說?”


    裴文君遞了個眼神,芸兒伸手將馬車窗子上的氈簾掀開,一陣風吹進來,她將大氅攏緊,瞧向車外。


    夕陽斜灑,一片金黃,路邊的柳樹冒出嫩綠枝芽,隨風輕擺。


    公子川一身黑色大氅,仿若隱匿於黑暗之中不可見光一般,漆黑如墨,連同那雙眼睛,直直的望著裴文君。


    “公子可是有事?”


    在後頭隨侍著保護裴文君的紅鶴也來到車窗邊,一臉警惕的瞧著公子川。


    公子川看著馬車內被攏得嚴嚴實實的人兒,隻從一圈狐狸毛的兜帽裏露出一張俏臉,兩頰緋紅,櫻桃紅唇。


    他握著喜帖的手不自主收緊幾分,上前行禮道:“在下是給王妃來送喜帖的,三日後便是在下與清河郡主的婚期,在下在這皇城中隻有王妃一個朋友,特此來送上喜帖。”


    紅鶴上前將那喜帖接過奉到裴文君手上。


    裴文君一時有些訝然,驚詫於他會來給她送謝帖,還將她稱為朋友。


    當下笑道:“恭喜公子喜得良緣,到時我會去到府上恭賀的。”


    公子川閃身後退一步讓到路邊,裴文君重新放下簾子,馬車徐徐往前。


    紅鶴兀自瞪了公子川一眼,這才飛身追上前。


    公子川瞧著那往前的馬車,眼中明滅晦暗交替之後漸漸熄滅。


    李正澤回府之後,聽得紅鶴將公子川親自去與王妃送喜帖一事報與他。


    他才走到書房,聞言直接轉身回了內院。


    正瞧見裴文君被侯媽媽服侍著喝藥,一張小臉苦得皺成一團。


    見她喝下最後一口,侯媽媽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正要說話,見他進來,行禮後端著藥碗走出去將門帶上,竟是連蜜餞也忘了給她吃。


    裴文君苦的舌頭發麻,說不出話。


    李正澤走上前去,將她擁進懷中,低下頭去品嚐她舌尖上的苦意。


    裴文君一時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口中苦澀連帶著隻字片語盡數都被他吞吃入腹。


    幾息之後,直至裴文君險些喘不上氣來,才被他放過。


    她伸出纖纖玉指將他推遠了寸許。


    “方才喝的是什麽藥?”


    裴文君心中氣惱他不知節製,一時賭氣:“避子湯。”


    李正澤擁著她的手倏地一緊,聲音中透著幾分試探:“你不想懷本王的孩子?”


    她還沉浸於適才的火氣中,抬頭怒視他一眼,掙開他的雙手,轉身躺回床榻間。


    他麵上神色更沉幾分,見她不說,隻當是默認,雙手垂於身側,身形無端顯出幾許孤寂。


    ………


    嘉景帝近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還時時夢魘,呂公公便顧不得回府去,夜裏也要隨侍在旁。


    隻因皇帝夢魘時說出的話每每都讓呂公公心驚,若是這些被他人聽去免不得掉腦袋。


    嘉景帝又一次從夢魘中驚醒過來,滿眼肅殺之氣,呂公公服侍在旁不敢動作,隻等著他自己清醒過來。


    “朕可是又說什麽了?”


    呂公公遲疑一瞬道:“回主子萬歲爺,您適才時有囈語,奴才並沒聽清。”


    嘉景帝神色稍稍和緩幾分,語氣蒼涼悲愴:“朕夢見乾兒了,他舌頭伸得老長,跟朕說是被人害死的。一連幾日都是如此,你說,可是有人害他?”


    呂公公用手中巾帕替他擦拭麵頰上的冷汗,道:“派去驗屍的內官都是宮裏的老人,想來也不能出錯。


    許是先太子生前憤懣,死後心念不得化解所致,或可讓人為先太子超度一番,怨氣化解,方可早入輪回。”


    聽得他言,嘉景帝眯上眼,幾息之後,道:“此事交予你去辦,若是張仙人得空,就請他為乾兒做場法事。”


    未待呂公公應聲,嘉景帝自顧道:“讓你手底下的人去查查乾兒的死可還有遺漏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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