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君點頭,這樣便也不難看出呂秋明平日裏無法無天的做派是仗著誰。


    “昨日回去荀兒可還好。”


    “醒來後能吃能喝能睡,昨日幸虧是你出手,不然......”


    宋婉茹沒有說下去,她為著荀兒著想,將他接過來養在身邊,若是真的在她身邊出事,她也不能獨活。


    “還要多謝你今日在前院為我出頭。”裴文君對她道謝。


    宋婉茹今日入府,沒有直接來找裴文君,而是送上呂公公的拜帖,這就是仗勢。


    這個勢她也情願借給裴文君用,借此來敲打裴府,好讓他們善待裴文君 。


    “我知你在這裴府上也不好過,隻看住這般小的院子也能瞧出來。”宋宛如透過開著的木楞窗子打量著小院:“這窗台上的菊花不錯,院子太小,不若我送你一處宅子。”


    那花自然依舊是平陽王府上送來的。


    裴文君“噗嗤”笑出聲,逗笑著道:“我現下十分相信你過得好,京中的宅子說送就送。”


    宋婉茹卻是一臉正色:“我說的是真的,家裏有好幾處宅子都荒著呢。”


    這話說的二人麵上一怔,對視著笑出聲。


    宋婉茹驀的紅了臉,低聲道:“都是呂公公的。”


    裴文君婉拒了宋婉茹的好意。


    她住在裴府自然是有她的打算,離得近才好方便知己知彼。


    .........


    李正澤收到紅鶴傳信後,連日奔襲回京。


    幾近亥時方才入城,他遣散侍衛,獨自一人騎馬來到裴府。


    裴文君已經歇下,門房小廝傳話,平陽王在門外求見。


    猜測他深夜來見,許是事關外祖一家的急事。


    裴文君心中憂心,當即起身穿上外衣,披著大氅戴上兜帽出門去見。


    冬夜,寒風肆虐。


    才出院門,她就被風吹落兜帽,揉揉眼睛,看過去。


    身姿挺拔,英武不凡的男子直身坐在馬背上。


    她走近幾步,李正澤也策馬往前。


    二人一高一低互相瞧著對方,相顧無言。


    幾日不見,他下巴處長出一層青茬,幾縷發絲散落在鬢邊,卻也絲毫不顯頹意。


    一雙眼睛精神奕奕的望著她,似要探進她心裏。


    她白皙粉嫩巴掌大的小臉上沒有平日裏粘的那塊疤,一雙耳朵被風吹紅。


    長發如瀑被寒風吹起又落下,紅色織錦暗雲紋大氅襯得她如一朵嬌豔欲滴含苞待放的薔薇。


    牆上掛著的燭燈被風吹的吱嘎作響,遠處傳來打更聲。


    “可有急事?”裴文君又上前一步,怯怯開口,怕是什麽不好的消息。


    李正澤麵無波瀾,衝她伸出手。


    裴文君伸出手,纖細手指微涼,才一伸出就被他握住,順勢拉她上馬。


    他手抖韁繩疾馳而去。


    夜裏的街道鮮少有人,他又特意走的僻靜路。


    高頭大馬跑起來更是無所顧忌。


    裴文君本想靠著自己支撐,但身下的馬兒跑的越來越快,顛簸的越來越狠。


    她不得不抓住他的胳膊借此來穩住身形。


    二人來到城門口,城門口的守衛識得平陽王,他才入城不久,連忙讓人去將城門打開,由著他們出城。


    城外開闊,馬兒跑得飛快。


    裴文君驀的生出懼意,若是就這般掉下去,怕是要折頸而亡。


    “停下,我怕。”她驚慌出口。


    她還有諸多安排沒做,沒有將惡人除掉,還沒有保全外祖一家,她不能死。


    以為他沒聽見,她轉過頭去瞧他。


    男人麵色陰沉,眸子射出寒光,緊緊地盯著前方,並無半分要停下的意思。


    “停下。”裴文君開口,這才瞧見男子下巴與脖頸間有一道新結痂的傷痕。


    她轉過身去用手去碰觸那片痂。


    男子感受到肌膚上傳回的溫熱觸感,從一片嗜血的狂意中回過神來。


    想起他看完紅鶴傳信的那一刻,恨不得立刻回到女子身前,質問她為何要以身犯險去救那孩子,將自身安危置於何處。


    “什麽時候受的傷。”眼前女子關切的聲音響起。


    李正澤眼中漸漸恢複清明,他鬆了鬆手中韁繩,馬兒漸漸慢下來。


    裴文君徹底將身子轉過來麵對著她,雙手扶上他的肩膀去查看那處傷痂。


    像是被箭簇劃傷的,若是這箭再偏半寸,就要直入他的咽喉。


    她不敢再想下去,背脊自下而上生出一陣涼意。


    “擔心我?”男子聲音裏帶著試探的意味。


    裴文君抬頭看他,入目所及,喉結微動,精致下頜線再往上是一雙溫柔眼。


    夜色下,她看不分明,能想象到他鼻尖處的褐色小痣。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英俊又惹眼的,不止世俗意義上。


    未得到她的回答,他低下頭來去看她,正對上一雙探究的眸子。


    他驀低笑出聲,將她往胸口攏了攏,用大氅將她圍好。


    裴文君不由低下頭來,紅了臉。


    李正澤鬆開韁繩,由著馬兒慢走。


    緩慢開口:“那日我們行至沉船地,那處已經被處理幹淨,查不出什麽證據。


    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伏擊,箭矢向我射來的那一刻,我想起你來。


    想到若是我就這般死了,你會不會背上一個克夫的罵名。如此想著,堪堪躲開那箭。”


    他說的平靜,裴文君聽得心底生出波瀾,手指不自覺蜷起。


    “我很生氣,氣你不知愛惜自己,在那呂府上竟要與他以命相搏,他不值得你出手。”


    他說完似是怕失去她,隔著大氅將她緊緊擁進懷中。


    “我怕,我怕還不曾擁有就要失去。”他喃喃自語。


    這些年,他失去很多,她的父親、母親、平陽王府裏的一大家子人。


    裴文君感受著要被窒息的感覺,陷入深深的無力感。


    如墨的夜色中,兩個孤獨的魂魄共同戰栗著,靠彼此擁抱的暖意對抗著肆虐寒風。


    許久之後,他鬆開了手。


    “我送你回去。”語氣恢複一如往常的平靜。


    仿佛適才暈眩的隻有裴文君一個人。


    “你教我騎馬。”裴文君開口。


    她要盡快學會騎馬,往後才不要與他同乘一騎,免得陷入這般境地。


    李正澤身子一僵,繼而將手中韁繩往她手裏一放。


    她卻把韁繩從手中丟開,不悅開口:“我膽子小,煩請李大人教我。”


    見她這般,李正澤心情驀的好起來,適才的陰霾被一掃而空。


    揶揄道:“我瞧著裴大姑娘為救人以身犯險的時候膽子倒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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