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君彎起了唇角,看著眼前生她卻未養她的男人,麵上帶了幾分涼薄的笑意。


    輕聲慢語:“父親若不願女兒出嫁,不若親自去平陽王府上退了親。這樣也便不用為女兒出這一份嫁妝了。”


    裴之宥被她這話噎住,他若是能將這門親事退掉,早就去辦了。


    一開始本是打算著借兩家親事攀上了平陽王,便能在官場上更晉一層。


    後來見王家對裴文君疼愛有加,又想借著此事拿捏王家一番,再多得些銀錢。


    沒成想這女兒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倒是要被她將府裏搜刮個幹淨。


    現今已然下了定,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王府退親。


    裴文君見他臉被氣成了豬肝色,遲遲說不出話來。


    “父親既然不能退親,還是早日將嫁妝備齊了才是。”


    當下說罷淺施一禮告退。


    待裴文君的身影消失不見,謝宣芳才從前廳後的內室裏走了出來。


    裴之宥與她對了個眼,沉聲道“既然她不識好歹,就按你說的做吧。”


    謝宣芳上前為他揉肩捶背,眼神裏透著誌得意滿的笑。


    夜半,裴文君半夢半醒間似是聽到不遠處有打鬥的聲音,白日裏一番應酬太過勞心費神,顧不得其他,又沉沉睡去。


    芸兒早起的時候,就覺得院子裏有些怪,哪裏怪一時又說不出來。


    隻覺得那樹上的枝條似是少了些,屋簷上的瓦片似是鬆動了幾塊,就連地上都似被人重新打掃過一般,她向來是個心思大的,忙著準備梳洗,就將這些拋諸腦後了。


    平陽王府,書房。


    紅鶴在桌案前立著,等著麵前的人吩咐。


    李正澤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指尖,看著桌案上的那支竹管,麵色冷得似要殺人。


    “那人是受何人指使的,你如何處置了?”


    “回主子,現已查明她是長公主府上豢養的府兵。現下隻是將他卸了下顎和胳膊,關在暗室內。”


    “她手倒是伸得夠長。將那人預備作案的工具割了,人丟到公主府門口去,也是個提醒。”


    “主子,這般做隻怕是會得罪了長公主,更何況......”紅鶴話未說完就被一記冷眼掃的噤了聲。


    “屬下這就去辦。”他應完轉身大步離去。


    門外候著的慶雲見他出來,給了個安撫的眼神。


    紅鶴咧著嘴苦笑,幸而昨日是他當差,警醒了些,這才沒讓那賊人得逞。


    正午時分,公主府門前人來人往。


    自街道一頭疾馳而來一匹快馬,行至公主府門前,將一人丟在門口,揚長而去。


    百姓圍觀上前,隻見那人全身血跡斑斑,尤其是兩腿之間,隔著衣物還有血跡滲出,人也是有出氣沒進氣。


    公主府門口的侍衛上前查看,將那人臉上打縷的汙發分開,才看出這是府中頗得長公主看重的府兵,立即將人抬入了府,著人去稟報了長公主。


    長公主聽聞此事,氣的咬牙切齒罵:“好哇!耍威風耍到了本宮頭上,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你不是護著王家嗎?我倒要看看以你的本事能護她到幾時?”


    裴文君自是不知道這些,她隻覺得身邊似是總被人盯著,轉頭去看又沒有見到人,隻當自己是在疑神疑鬼,這才放下心來。


    今日她帶著芸兒上街去看嫁妝單子上的鋪麵,謝宣芳今日也不知轉了什麽性,早早的讓胡媽媽將這些鋪麵和店裏掌櫃夥計們的身契一並送來給她了。


    她今日正好得了空去查看一番,好為以後做打算。


    先是去了三家綢緞鋪子,她在王老太太跟前長大,對於這些綢緞的買賣自是更為了解。


    先進了第一家名為昌盛綢緞的鋪子,這家鋪子在這條街上尤為顯眼,臨近年節,買料子裁製新衣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鋪子的夥計都忙著接待客人,見著她戴帷幔進來,一身的綾羅綢緞自是不菲。


    京中富貴人家一向都是由著夥計將布料送上門去選,留下看中的料子裁衣。


    鮮少有女兒家親自來上鋪子裏采買的。


    當下掌櫃看出來人不俗,親自從櫃台後麵走出來接待。


    “不知姑娘想要什麽式樣的料子做衣衫?”


    裴文君也不搭話,自顧向著那最貴的料子走了過去,待看到那些織錦紋樣,帷幔下的她忍不住皺了眉,這處賣的已然是兩年前時興的樣式。


    “你這處可還有其他最新的式樣?”


    掌櫃上前笑著答道:“小姐,咱家這式樣乃是那江南的織造局新出的式樣了。”說完四下掃視一眼,見旁人並無人細看這處,聲音低了些道:“便是宮裏的娘娘貴人們也有好些個都是穿了咱們家的料子呢。”


    裴文君嗤笑出聲,這話唬旁人或許還行,唬她卻是沒可能。


    她外祖王家在江南製造局裏也是數一數二的皇商,什麽新式樣沒見過?


    不過也是情有可原,每每織出一匹新樣式也都是先由著織造局送到了皇宮由著皇上賞人,哪裏是他們這些市麵上普通的鋪子裏能得到的。


    那掌櫃的見她不信,言之鑿鑿間就要舉手起勢的樣子。


    “我想要春燕銜柳、蝴蝶撲花、鶴立鬆柏紋樣的織錦緞子,你這裏可有?”


    “這在下還不曾見過,未曾聽說哪裏出過這些紋樣,不知姑娘從哪裏聽來的?”掌櫃的不想丟了生意,趕忙上前詢問。


    立在一側的芸兒上前一步將他擋開。


    掌櫃的這才想起對方是女兒家,往後退了一步躬身行禮道:“不若姑娘留了府裏名頭,我現下就去四處尋了這些紋樣,尋到了就差人去送與姑娘府上挑選。”


    “不用了,我再去別家看看。”裴文君了解完鋪子裏的情況就往外走去。


    掌櫃的還想上前伸手攔,被芸兒擋住,這才訕訕的收回了手。


    二人往前走了幾步,又去了另外一家更大的,在京中更為盛名的興隆綢緞莊。


    他家的式樣比昌盛綢緞莊的要新一些,也已然是去年的式樣了。


    待她二人看完上了馬車,一旁鋪子裏一直盯著這處的昌盛綢緞莊掌櫃看她二人是空著手出來的,這才放下心來。


    京中的貴人們一向喜愛祥雲紋、鳳穿牡丹、花開富貴這些吉祥如意的式樣。


    想來她說的那些小家子氣的式樣不過是女兒家一時的想法罷了。


    芸兒看著裴文君自上了馬車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湊上前道:“小姐若是想要什麽料子做衣裳,不若明日讓人傳了信回王家。”


    裴文君看她一眼,笑出了聲。


    “傻芸兒,祖母給我準備的衣裳便是穿兩年都穿不完,你家小姐像是缺衣裳穿的嗎?”


    芸兒一臉不解。


    裴文君用手指尖點了點她的鼻尖,言道:“過幾日你就明白了。”


    又就近將剩下的幾個鋪子看了,情形大致相同。


    臨近晌午,這才吩咐著童兒趕車去了一品居酒樓。


    說是酒樓,不過是個二層的小樓。


    正趕上晌午用飯食的時候,酒樓裏卻是冷冷清清。


    櫃裏百無聊賴的趴坐著一個小夥計,看他二人前來,冷眼瞧著像是在等他們走。


    裴文君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堂,又瞧了瞧街對麵人聲鼎沸的謫仙樓。


    有點意思。


    芸兒瞧著那油膩膩的桌子,拿出帕子挑了個稍顯幹淨些的板凳擦了讓裴文君坐。


    伸出手向小夥計招呼著。


    那小夥計見來的這三人並未有離開的意思。


    這才上前來招呼:“客官,本店現下隻有素麵,您看您可要用?”


    “你們這般大的酒樓為何隻有素麵?”裴文君疑惑問道。


    小夥計白眼一翻:“咱們這酒樓大師傅回家去了,現下隻有素麵,還得是我去後廚為您做呢。若是等不及您還是去對麵的謫仙居用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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