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王府,書房。


    桌案上點著一盞銅爐,薄霧繚繞。


    一旁的地上擺著兩個貼著封條的大木箱子。


    慶雲束手立在一旁回話:“主子,紅鶴他們幾人回來了。江南絲絹貪墨一案確實與王家有些幹係。私底下查到的賬簿和口供都被封在了箱子裏,可要讓賬房核對一番?”


    李正澤目色深沉,手指輕撚,似是在感受指尖曾經觸碰過的溫度。


    “兩次刺殺可與王家有關?”


    “並未查到雙方之間有直接關係。”慶雲看向他又遲疑問道:“既然主子懷疑裴大姑娘,為何那日在山上還要費心救她?”


    話音剛落他感受到來自對方的一記眼刀,住了口。


    李正澤抬頭仰躺進圈椅裏,輕歎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主子之前隨行王家車隊入京,住進裴家。也都是為了查探此事。”


    李正澤不置可否吩咐道:“既然她與此事無關,傷養好了送她回裴家便是。”


    慶雲應聲稱是行禮後退下。


    李正澤坐於案前,看完手邊的一封書信,眉頭鎖的更深。


    難道一切都隻是個巧合?


    ………


    裴文君喬裝打扮一番,乘了個不起眼的馬車,從裴府後門進了府。


    先回了小院,侯媽媽和芸兒見她平安歸來,激動的落了淚。


    伺候她沐浴更衣,重新梳妝後,才去給裴之宥請安。


    幾日不見,裴之宥看她似是清瘦了些。


    上前關切問道:“那日究竟是發生何事,怎麽就突然消失了。為父為了你的名聲,一時也不敢報官,幸而祖宗保佑,讓你平安無恙的回來了。”


    裴文君也不隱瞞,當下將被呂秋明綁走,逃出之後路遇李大人,才得以逃脫的大致經過說了一下。


    聽得裴之宥眉心直跳。


    “你怎麽會得罪那個呂秋明,他在京中向來是個橫行霸道的。”


    “父親,您也知道他在京中一向蠻橫,許是那日女兒在兵部侍郎府做事太過,惹了他也說不準。”


    裴之宥聽完心下猶疑:“這位李大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官拜幾品?”


    裴文君被問的一怔,她隻知道他姓李,其他的一概不知!


    “這……女兒不知。”


    裴之宥以為她是不願同自己多說,隻得收了繼續盤問的心思。


    安慰道:你既回來了,就在家安心待著就是。那呂公公因著鬆雲寺小樓被燒毀一事,也挨了皇上責罰,他那侄子定然也能收斂一些。”


    裴文君點頭稱是,回了小院。


    見著芸兒圍在身邊繞來繞去的樣子,便知她有話說。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京中有什麽消息?”


    芸兒咬唇不語,思慮一瞬之後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才道:“聽聞平陽王已經回府了,卻仍舊沒有上門來提親。說是還帶回了男寵,現下也是養在府裏。若是日後小姐嫁過去,隻怕是要受苦。”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枝上斑駁的枯葉灑在院中,一地金黃。


    裴文君被陽光照的眯起了眼睛:我本是不準備嫁的,他要如何,與我也沒有什麽幹係。


    芸兒有些著急:“小姐!他占著您的名頭還這般行事,不就是將您的名聲置之不理嗎?奴婢為您覺得不值。”


    裴文君坐起了身:“你這麽一說倒是提醒我了,或可借此機會將事情鬧大,攪黃了此事。”


    “小姐,這可使不得呀。那平陽王不是咱們能得罪的起的。”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翌日一早,裴文君裝扮一番,寫了拜帖,去了平陽王府。


    到了平陽王府,見到管家,才知道是撲了個空,平陽王一早入宮去了。


    她隻得先將拜帖留下,回府去了。


    童兒趕著馬車慢慢往回走,他手在車門柱上輕輕扣了扣。


    “小姐,後麵有人一直跟著咱們呢。”


    自上次小姐的馬車被人劫走後,現下出門,他警醒的很。


    “往偏僻的巷子裏去。”裴文君掀起窗簾四下打量著吩咐道。


    童兒揚鞭一甩向著另外一條人少的巷子趕去。


    待到了巷子中,童兒勒緊了馬匹的韁繩,車子停了下來。


    裴文君下了馬車,讓童兒趕著馬車將芸兒帶遠些,獨自一人站在巷子中央。


    昏黃夕陽下,亭亭玉立,孑然一身。


    呂秋明手中拿著馬鞭躍下馬在她身前不遠處站定。


    上下打量著她調笑道:“怎的又扮上醜了?”


    裴文君麵上平靜,語氣淡然:“不知呂公子一直尾隨著我意欲何為?”


    “明明是你失約在先。那日你我二人約定終身,怎的不跟為夫說一聲就跑了?”


    “慎言!敢問呂公子,聖旨可求來了?”


    呂秋明麵色一怔,因著小樓著火一事,叔父被連累,哪裏還能去請聖旨?


    “不若你先跟了我,咱們生米煮成熟飯。屆時他平陽王府便也不能再強行將迎你入府了。”


    裴文君淡淡一笑,向前走出兩步到他身前站定。


    嗅到女子身上特有的香味,他悄悄的吸了口氣,連日來的相思之苦稍解。


    “公子此言差矣。”話音未落,裴文君的纖纖玉手已經甩在了呂秋明的臉上。


    “啪”的一聲,呂秋明睜大了雙眼。


    他怎麽也不敢相信裴文君就這麽對他大打出手。


    “來人!給我抓住她。”他大喊著向後看去,身後隻有一個小廝猶豫的頓住了腳。


    他這才想起來,叔父已將他身邊的侍衛都收了回去。


    “光天化日之下,公子說話還是要注意些分寸,這一巴掌是讓你長點記性。”裴文君甩了甩有些發痛的手掌。


    “你?你怎麽敢?”呂秋明伸著手指她,卻也不敢再出手,上次他就見識過她的身手。


    裴文君麵色微凜:“呂公子上次派人劫持我一事,我還沒有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今日便是要來還賬的吧?”


    說完她伸手向前一把拽住他的臂膀,另一隻手輕輕在骨頭縫捏了一下,那條手臂就又軟趴趴的垂在身邊了。


    “你!你別過來。”呂秋明痛呼著往後退,現下才開始後悔今日之舉,大意了。


    裴文君步步緊逼:“我今日卸你的胳膊,算是小懲大誡,你下次再敢來招惹我,定不輕饒!”


    他曾經再如何勢大,現下沒有了侍衛在旁,也隻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哪裏經得住她這般嚇。


    呂秋明被她逼退到牆角,低垂著頭,連連稱是,似是一頭喪家之犬,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風光。


    裴文君點到為止,轉身上了馬車。


    呂秋明扶著那條垂墜的胳膊倚靠著牆壁慢慢滑落坐倒在地。


    他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抓在胳膊上的手指忍不住的戰栗著。


    宮裏的那些人,慣會捧高踩低。


    以往被小太監們叫一聲老祖宗的叔父一夜之間失了勢,他自然也不似往日一般風光。


    母親也日日在府裏哭訴,十幾房被他強取豪奪來的小妾也都被遣散了出去。


    原來那日她說的要嫁與他不過都是權宜之計,虧得他還費盡心思想要去求聖旨。


    他抬頭看天,一隻鳥展翅掠過。


    若把她這隻鳥兒捉入籠中養豢養,定然別有趣味。


    這般想著,他麵色更加深沉,目光陰鷙,癡癡的看著遠方笑出了聲。


    裴文君回到裴府,入了小院。


    侯媽媽前來迎她,見她一臉疲憊之色,便知今日的事沒有辦成。


    芸兒為她卸了釵環,正要梳洗一番。


    就有丫鬟來請,說是夫人要見她。


    她回府後就料定謝宣芳會來找她,隻是沒想到這次她這麽能忍,現在才來。


    當下重新梳妝一番,帶了芸兒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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