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衣袍早就被雨淋濕,一陣風吹過,她忍不住瑟瑟發抖,向著他的身邊貼的更近了些。


    溫熱的呼吸彼此糾葛在這一處小小天地。


    裴文君鴉羽般的長睫微微顫動著,白皙嬌俏的臉頰飛上一片紅霞。


    適才若不是遇見他,隻怕自己早就被呂秋明捉了回去。


    逃出來再被帶回去等著她的自然不會是什麽好事。


    纖細的手指觸碰上男人濕冷的指尖,她心下猶疑。


    “咳咳。”男人被喉間再也壓不下去的血嗆醒。


    裴文君手掌輕輕撫背,為他順氣。


    李正澤睜開雙眼,目光漸漸清明,感受到身邊溫熱的柔軟,手指不受控製的攥緊。


    “你適才為何不走?”他嗓音喑啞低沉。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裴文君不答反問。


    李正澤唇角勾起,掛上一抹淺笑。“路過。”


    裴文君也不搭話,看向外間黑夜中的雨幕,“你的傷口還需盡快處置才行,雨一停咱們就下山。”


    “山下的出口隻怕是走不得了。後山還有一條鮮為人知的小路,下山快又好走。明早天亮再下山。”李正澤淡淡開口,似是一點都不擔心傷口的問題。


    見她點頭,他又起了調笑的心思,慘白的唇瓣開合道:“你是如何招惹上他的?”


    裴文君斜睨他一眼:“若我說是他見色起意,起了歹心,你可會信。”


    他虛握著拳,擋在唇邊,忍住要湧上來的咳,虛弱的笑道:“自然是信的,你說什麽我都信。”


    裴文君看出他神情間是不信的,這話說的也是半真半假。


    懶得再與他耍花槍,裴文君頭靠在岩壁之上,閉眼睡去。


    聽得身邊之人漸漸平緩的呼吸,他伸出手將她的頭掰過來靠在自己肩上。


    看著洞口處出神,不知慶雲可安排完了。


    他忍著疼輕輕挪動一下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休息。


    ………


    裴府裏亂了一夜。


    小廝急匆匆的跑向正廳。


    一直等著的裴之宥見派出去的人回來,趕忙從椅子裏站起身:“可找著人了?”


    “回老爺話,還沒有。”那小廝適才跑的急,喘著粗氣道。


    “這可如何是好,好端端的人怎麽能說沒就沒了呢。”裴之宥焦急的在廳前不斷踱步。


    昨日裏他先帶著裴嫣然回來。


    待芸兒與謝宣芳一同入了府一家人才知道裴文君並未回府。


    芸兒也以為等不及先行回了府,入了府才知小姐未歸,一時慌了神。


    他以為是她一時興起,隨著哪位小姐回府去做客了。


    派人去今日與她一處坐的幾位小姐家去問了,都說不曾見過。


    這才慌了神,眼下兵部侍郎府裏才出了那樣的事。


    裴文君此時失了蹤跡,他也不敢報官,生怕被人非議,再生事端。


    將家中的小廝盡數派出去找,忙活到半夜也沒有消息。


    裴嫣然醒來之後就變的呆愣愣的,不哭不笑,也不說話,似是丟了魂一般。


    謝宣芳忙叫了府醫來瞧,府醫來了又是號脈,又是紮針一陣忙活。


    使得裴嫣然吐出一口淤血來,這才回了神。


    轉頭看到謝宣芳一臉的擔心,慌忙拽住了她的袖口:“母親,救我!裴文君要害我。”


    謝宣芳一把將她摟緊懷裏:“不許胡說。”


    說完她看了府醫一眼,府醫識相的收起藥箱退了出去。


    胡媽媽帶著其他丫鬟婆子下去,隻留了他們母女二人在屋裏。


    “今天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與母親說實話。”


    “母親!”裴嫣然委屈的哭出聲來,斷斷續續的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


    謝宣芳聽完心中一陣後怕,若今日當真是被人坐實了裴文君與他人有染。


    不隻以後裴嫣然的婚事會被牽連,連著裴府一門都會被人笑話。


    她心中氣惱,氣裴嫣然的蠢笨,竟然就這樣被外人利用。


    看著她哭腫的似是核桃般的眼睛,一時又不能再說重話嗬斥。


    隻得好言相勸,哄著她先睡了過去。


    她走到屋外,胡媽媽湊上來稟告:“夫人,老爺將人都派出去了,仍未尋回大姑娘。”


    “尋不到也是她的命,入京才幾天,就惹了諸多禍事,人丟了就丟了吧。去告訴底下人,為著老爺的麵子,做個樣子就是。”


    胡媽媽依言下去吩咐。


    ………


    空山新雨,一切都被洗刷的幹幹淨淨,薄霧繚繞間,鳥啼蟲鳴,頗有幾分閑情雅致。


    裴文君卻沒有心思去欣賞美景,李正澤天亮時發起了熱,人也變得混沌,一副不甚清明的樣子。


    她從洞口附近的草叢中找到幾株可以用的藥草,一半放進嘴裏嚼成汁水敷在他的傷口之上。


    另外一半留著想叫醒他讓他嚼了咽下去。


    又等了一會,見他仍舊一副將醒未醒的樣子。


    昨夜山間大雨,他們才躲過一劫,若是再耽擱,萬一呂秋明派的人追上來,隻怕不好。


    思及此,她將剩下的藥草盡數丟進口中,嚼出汁水,覆唇貼上李正澤的唇邊,捏著他的下頜將藥汁渡進他口中。


    他猛然睜開雙眼,四目相對間,唇齒相依,眼神糾葛。


    汁液入喉,苦澀萬分,心間一束暖流劃過,直達心底。


    裴文君等他將藥汁盡數吞下,才抬起頭來,吐掉口中的草渣。


    開口問:“還能走嗎?”


    適才一幕帶來的震撼已然讓他清醒過來,他忍著傷口的疼站起來走到前麵帶路。


    裴文君收斂起心神,快步跟上。


    他找出兩根棍子,一根自己拄著,另一根遞給她,讓她拄著借力走,還能趕蛇。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著。


    山間小路,昨夜經過雨水的衝刷,此時泥濘不堪,稍有不慎,就會滑倒。


    慢慢的,李正澤的身體越來越佝僂下去,明顯是傷口處痛的更厲害。


    裴文君走的也難,那泥濘的小路濕滑又粘腳。


    她走過去攙扶著李正澤,二人相互扶持著向山下走去。


    一鼓作氣下到後山腳下的時候,已然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二人才剛一從樹叢裏鑽出來,一旁的草叢裏趴著的侍衛就露出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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