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掌櫃和小二早就聽到了樓上叮叮當當打鬥的動靜,都不敢出來。


    現下聽聲音停了,這才有個膽子大的夥計悄悄上樓。


    待看見一臉血跡披頭散發的人正蹲在那裏查看地上倒著的人。


    嚇得又跑下樓去,請了掌櫃的來。


    旁邊屋子的房客也都跑了出來,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王如盛也被吵了起來,穿好衣衫去看,卻見自家外甥女一身血跡的坐在那發呆。


    頓時魂魄嚇飛了一半,匆忙上前將她護在身前,免得被人瞧見。


    幸好此處人都不認得他們,裴文君的臉上有血跡遮擋,不至於讓人認出惹來非議。


    掌櫃的報了官,兩名官差姍姍來遲,那掌櫃恐樓上死人汙了自家名聲,提前給官差塞了銀票。


    二人草草查看了一番現場,又找裴文君問了話,便下了定論,江湖尋仇不做記檔,讓店家自行處理。


    店家等的就是這句話,忙讓夥計找出一床草席將那黑衣刺客裹了丟到亂葬崗去。


    王如盛安排一行人趁著清晨的光亮上路入城。


    裴如君已梳洗完畢,聽了舅父的話,戴了幃帽上了馬車。


    她心中有氣,隻是給了童兒治外傷的藥,讓他去給李正澤塗。


    確認那迷藥隻是讓人昏睡幾日,並不會傷及髒器,便由著他睡去。


    裴府的宅院坐落於京中東城。


    王如盛讓小廝前去叫門,言明是王家大爺來送裴家大姑娘入京。


    靜候約莫一炷香的光景後,一側小門才不疾不徐的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位留著山羊胡的瘦削中年人。


    上前作揖行禮微笑道:“在下是侍郎府的管家蔡文忠,給王家大爺請安。我家老爺去上職了,您一路上辛苦,還請您先行進院歇息。”


    王如盛看那隻開了一側的小門,自家商戶之家,免不得被這些京官輕待。


    隻是這侍郎府的管家好生無理,迎客連個正門都不開是何做派?


    來之前他就得了母親教導,此次入京為著昭昭的以後著想,且不能與裴府撕破臉皮。


    他正待示下,卻聽得身後一聲:“且慢!”


    蔡管家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轉頭看去,後麵一輛馬車上掀起了窗簾。


    馬車上戴著幃帽的女子道:“舅父,既然主人不在家,咱們改日來便是。”


    這話雖然是向著王如盛說的,蔡管家聽完不免為難。


    當家主母要給大姑娘下馬威,故意沒有出來迎接,這眼看著要入府,卻橫生出枝節。


    他向王如盛遞去求助的眼神,王如盛哪裏能幫他這個外人,隻立在一旁抬頭望天,似在觀賞著京城的美景。


    蔡管家訕笑著走至裴文君馬車前,行禮道:“給大姑娘請安!現下老爺不在家,隻是先行入了府,免得您累著不是。”


    “蔡管家多慮了,我父親不在家,難道院子裏連個掌事的都沒有?若隻是我自己也便罷了,畢竟還有我舅父千裏迢迢的送我歸家,你們就是這麽待客的?這就是裴府的禮節?”


    蔡管家聽著宛如黃鸝的清麗女聲,說出的話卻似巴掌一般打在他的臉上。


    他眼珠一轉,換了個說法:“夫人本要親自來迎,無奈前幾日裏受了風寒,府醫說讓好好養病,不讓輕易出來吹風。這才讓在下來迎,還望大姑娘莫怪。”


    早有盯梢的小廝將門外的情形回稟了院子裏的裴謝氏。


    謝宣芳本是當朝大臣之女,心氣極高。


    當年也是看中了裴之宥有一副好皮囊,府上的娘子又是個軟弱溫吞的性子,掀不起什麽風浪。這才委身於他,行了苟且之事,珠胎暗結。


    等到他正妻死了,才嫁入裴府做了續弦嫡妻。


    入了府看著前人留下的女兒也是左右不順眼,使了些法子才逼得裴之宥將她遠遠的送走了。


    現下因著平陽王府來上門求親,為著裴之宥的仕途著想,不得不容了她回府。


    就等著先給她個下馬威,日後才好任由自己將她搓圓捏扁,拿捏一番,卻不料被她反將一軍。


    拐彎抹角罵她是個不知禮數的,這豈能忍?


    “由著她走,走了便不要再回來,倒是更好!” 謝宣芳怒目圓瞪,咬牙切齒罵道。


    那小廝聞言正要去院外回話,被她旁邊的婦人止住。


    “您消消氣!何必同她一個小丫頭置氣。她現下如此猖狂隻不過是仗著有外祖家舅父撐腰,他那舅父能待幾日,待他走後要如何行事,還不是由著您這當家主母說了算?”


    說話的是謝宣芳的陪嫁胡媽媽,向來精於算計,城府極深。


    謝宣芳抬頭看向她,胡媽媽滿含深意的點點頭,繼續道:“主子現下要做的事既是給外人看,也是給老爺看的。若她真的就此走了宿在別處,倒叫外人看笑話。


    不若讓他們知道您是看重這位大姑娘的。如此一來,日後她做出什麽錯事也跟您無關。”


    謝宣芳看懂了她眼中的算計,換了副喜笑顏開的麵色:“待縱的她無法無天,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也就嫁不進平陽王府了。”


    胡媽媽扶她起身向外走,讚歎道:“正是呢。”


    門外兩方正僵持不下間,周圍陸續圍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


    大門打開,自裏麵魚貫而出兩排家仆。


    最後出來的自然是由著胡媽媽扶出來的謝宣芳


    她麵色祥和,朝向他們這邊看過來,微笑著道:“貴客臨門,招待不周,還望莫要見怪才是。”


    王如盛這次沒有先行答話,隻是看向裴文君的馬車。


    裴文君摘了幃帽,由芸兒扶著下了馬車,款步上前給她請安道:“給母親請安,適才聽聞蔡管家說母親染了風寒,現下可是好了?”


    裴文君聲音柔和婉轉,聽得眾人心神一震,聞聲看去。


    右邊的看眾接連讚歎,好一個堪稱傾城之姿的絕色美人。


    但見她巴掌大的小臉,柳眉彎彎,豐盈的唇似湖光瀲灩般潤澤,含著笑的杏仁眼更顯得人嬌而不燥。


    左邊的看眾連連歎息,可惜了。


    這白嫩肌膚麵頰之上竟然有一道長約一寸紅色的疤痕,容顏已悔,怕是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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