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睿,我要離開了對嗎?”


    記憶深處那雙堅定執著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雖是問話語氣卻是肯定的。


    “之睿,我不過是裴府的一個奴婢,能得到他的喜愛,我應該感恩戴德對嗎?”


    看著她嘴角嘲諷的笑容,嘴邊那句對不起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裴之睿,你可曾心儀過我?”


    當他在家族與她之間選擇了前者時,她曾在質問過他。


    “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聲嘶力竭的嘶吼裏帶了無盡的恨意“是你,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不會原諒你,哪怕是生生世世我也報仇!”


    “報仇!”


    “報仇!”


    “”


    夜幕深深,清冷的月光為燥熱的夏日夜晚添了幾分涼意。


    清暉透過才窗欞撒進屋裏,床榻未曾落了床幃,直接灑在睡夢中依舊焦慮不安的人兒身上。


    原本以為已經遺忘了的記憶,在經過白日的刺激在睡夢裏最深處悄悄蘇醒過來,一遍遍的衝刷著他的理智。


    仿佛夢到了什麽恐怖的場景,躺在床上的人兒翻來覆去的想掙脫夢魘,月光映襯下的臉色更顯蒼白,嘴唇翕動好像在說著什麽,卻又聽不出清楚。


    “是誰,到底是誰入了他的夢,那個女人是誰,他為什麽覺得如此熟悉卻又記不起來!”


    突然一個女人的臉撞入他的腦子裏,慘白慘白的,一雙充滿仇恨的眼眸盯著他,好似隨時要把他吞噬掉。


    “啊!”


    清遠侯心裏大驚,一聲驚呼條件反射般坐起了身,然後就醒了過來。


    渾身汗淋淋的仿佛是酷暑裏圍著裴府跑了一大圈兒,心裏的陣陣空虛恐慌提醒著他做了噩夢。


    他有圍著裴府青石路跑圈兒的習慣,這個習慣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當初還是她提出來的主意。


    那時他身子弱,平日裏總是坐在書案前看書。日複一日,但他身子也虛弱的,大病小病不斷。


    有次受涼在榻上躺了幾日,被她硬拉著去跑步。


    說是陪著她跑。其實不過是她陪著自己跑,後來漸漸的也習慣了。


    真沒想到竟然這麽多年都堅持下來了。


    清遠侯覺得有些口渴,動了動軟的手腳,爬起身來摸到茶壺就著了一口。


    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清遠侯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想到自詡名門貴族出身的他竟也會做出做出如此粗魯的事。


    好像這個動作也是她常做的,還笑話他這樣喝著才痛快。


    內室的動靜驚醒了在外麵值夜的汪嬤嬤,他輕輕推門進來,見到清遠侯坐在那裏,心裏一驚,連忙跑了過來。“老爺,您渴了,老奴給您換些熱水。”


    清遠侯握著茶壺搖了搖頭,拒絕了。


    清涼的茶水讓清遠侯清醒了些,抬頭看了看汪嬤嬤。垂眼低聲喃喃:“寧兒,你可還記得她?”


    汪嬤嬤聽到了清遠侯的低吟,手微微一頓,輕聲問:“老爺說的是誰?”


    “渃雅。我記得當年你們倆還挺好的。”


    汪嬤嬤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攏在衣袖裏的手猛地一緊,指甲掐進手心裏,刺痛讓她保持著冷靜。


    “是啊。渃雅姐說奴婢長得像她去世的妹妹,所以特別關照奴婢。”


    汪嬤嬤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


    “我剛才夢到她了,她恨我,要找我索命呢,二十多年了,她終於肯來見我了。”


    清遠侯臉上沒有害怕反而帶著淡淡的笑容。


    汪嬤嬤嘴唇翕動。最後隻是輕輕的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你下去歇息吧,明日還要早起。”


    清遠侯擺了擺手,輕聲對汪嬤嬤道。


    汪嬤嬤伸手扶著他,歎道:“老爺,奴婢先伺候您躺下吧。”


    清遠侯點頭不語。依著回到床上躺下閉了眼睛,所以未曾看到汪嬤嬤臉上掙紮為難的神。


    汪嬤嬤給他蓋上薄衾掖好被腳,輕腳離去。


    等她離去,清遠侯又慢慢睜開眼,眼神清明半點睡意也無。


    翌日,裴彥馨未曾出門,待在卿曹閣裏看書。


    篆兒和藤兒看著她欲又止。


    裴彥馨放下書抬頭看她們:“有話就說,做什麽如此作態?”


    “五娘子,今日不是要去鋪子”


    篆兒輕輕提醒她。


    裴彥馨恍然記起,今日是打算見施安一麵,有事兒交代他,順便去一趟百草堂的。


    昨日與祖父的一番談話,她心裏有種很強烈的感覺,祖父一定知道些什麽,而且祖父知道的秘密一定能解開她心裏的疑惑。


    想了想她就有了決定,吩咐篆兒:“你今日跑一趟鋪子,讓施安進府一趟。然後再去一趟百草堂,囑咐劉大夫把那張養胎的藥方子保存好,若是有人指定討要此方,不要多問,給他便是。”


    “諾”篆兒聽了點頭應是,不敢多問,朝藤兒使了個眼色,便出門而去。


    剩下藤兒眼尖的看到玉心端了早食過來,連忙接過來放在楠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上,走到裴彥馨身邊輕聲道:“五娘子,吃些早食吧。”


    “好。”


    裴彥馨放下手裏的書,走到桌旁坐下來。


    藤兒連忙先盛了碗紅棗蓮子粥給她。


    早食吃完,裴彥馨抬頭朝院子裏看了眼,心裏盤算著是不是先去池春堂給夫人問了安,再回來等著。


    沒錯,她今日就是在等祖父的信兒。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祖父,哪怕心裏有再多的不得已,也比不過裴氏一族的安危利益。


    換了身翠綠色褙子,腳踩著施嬤嬤新繡的軟底緞麵繡花鞋出了屋門,就看到榮壽堂的六柱子。


    她抿嘴一笑,看著六柱子朝她跑了過來。


    “五娘子哎,您這是神機妙算早就算到侯爺想您了呢!”


    六柱子在府裏的小廝裏麵算是機靈的,見了裴彥馨的行頭笑著問安。


    裴彥馨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對藤兒道:“今兒我高興兒,賞他兩個銀錁子。”


    藤兒嘴上應著從荷囊裏掏了兩個銀錁子給了他。


    六柱子滿臉笑容的道謝。


    裴彥馨不理他,徑直去了榮壽堂。


    真好,祖父沒有讓她就等。


    裴彥馨進了榮壽堂內室的書房時。祖父已經坐在書案後麵的紅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


    上,垂眼看著麵前書案上放著的一些東西,麵無表。


    裴彥馨心下好奇,走過去往書案上瞧,看了一眼便有些驚訝的挑起了眉。


    “來了,坐吧。”


    她走過去,祖父沒有給太多的額關注,隻是伸手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讓她坐下來。


    “知道這些是什麽嗎?”


    祖父伸手指著上麵這些東西,似喃喃自語般問道。


    裴彥馨仔細看去。都是些很熟悉的東西。


    “香胰子,洗臉洗頭的;牙粉,牙刷;哦,這個是先帝的慧妃創造出來的印刷術,這是算術之法。記賬之法”


    裴彥馨越看越疑惑,“這些都是慧妃琢磨出來的,有什麽問題嗎?”


    要說裴彥馨心底最敬佩誰,那就是先帝的慧妃娘娘了。


    據世人說她有大智慧,才學淵博,深受大夏女子敬佩。


    最遺憾的是,自古紅顏多薄命。哪怕深受上天眷顧的慧妃也是遭受了兒子早夭的命運,無法接受悲痛過度一病不起,沒過多久便離世了。


    “沒錯,這些都是先帝的慧妃留給後人的福祉。”


    祖父一件件撫摸著這些東西,嘴角帶笑眼神溫柔。


    “她是個奇女子”


    裴彥馨安靜的坐著聽祖父講了個故事。


    屬於他們的故事。


    那年太祖母和太祖父還在世。裴家投靠了商卓,一路隨著商卓從山東之地打到關中。占領前朝京都。


    裴家作為第一批文臣到了京都受命遊說前朝眾官,籌備建設新朝朝堂。


    裴家太祖父一脈也從聞喜遷到了京都。


    裴家在京都初立,隻從老家帶來不多的世仆,其他很多位置都缺人手,需要采買丫鬟小廝奴仆。


    挑選丫鬟時。太祖母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個十一二歲的丫鬟。


    那丫鬟穿著打了層層補丁的粗布衫,頭幹枯如草,小臉瘦的蠟黃蠟黃的。


    但是她有一雙清澈有神的大眼睛。


    那眼神堅定執著又單純善良,一下子就吸引了太祖母的注意。


    所以,她就留在了裴府。


    入府第一日,洗漱過後換了幹淨的灰布衣裳,那小丫鬟同其他人一起到上房謝恩。


    梳洗之後的小丫鬟更是與眾不同,不僅小小年紀已見妍麗,身上更是有種其他人都沒有的氣質。


    太祖母問她叫什麽,她答的輕輕脆脆:“渃雅。”


    太祖母聞她的名字淡雅不俗,便同意她用本名而未改名。


    從此,渃雅便在裴府住了下來。


    她被分配到了太祖母的院子,從三等粗使丫鬟做起。


    小丫頭身上有股子韌勁兒,每日頭一個起,把院子打掃的幹幹淨淨,每日裏臉上都帶著燦爛的笑容,見人就笑,小嘴比飴糖還甜。


    小丫頭還是個開心果,總是能幾句話就逗得人開懷大笑。


    很快她就從粗使丫頭提了二等,進屋裏服侍。


    她的手還很巧,給太祖母揉捏的很舒坦,會說笑話逗太祖母開心。


    除了那些嫉妒她的,她幾乎討得了大家的歡心。


    當然,這裏麵也包括年少輕狂意氣風的祖父。


    ps:


    送上更新!


    (一秒記住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名門閨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人王日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人王日月並收藏名門閨事最新章節